第18章 Chapter 17

他努力不讓目光落在靠在自己身上的纖瘦的那筆影子,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許西榮發現,在廣場花圃附近的瓷石上,坐着一個穿着奶黃色裙子的大概七八歲的小姑娘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和簡艾白的方向。

直到一個留着中長發的女人手裏拎着一堆袋子的女人奔過來,小姑娘才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拉住了女人的手。

她踮腳,女人彎下腰,不知道小姑娘說了些什麽,女人也轉過來,剛好撞上許西榮的視線,她朝許西榮抱歉一笑,牽着小姑娘往外走去。

“你在看什麽?”

簡艾白問了一聲,手臂離開他的肩,他已經被捂熱的肩頭頓時涼了一片。

許西榮:“沒看什麽。”

“走吧,去爬山。”簡艾白打了個哈欠,眉眼間倦倦的。

“爬山?都這個時候了……”

“爬山有規定時間嗎?”她轉頭,盯着他看。

許西榮依舊懵懵的:“沒有。”

“那不就行了?”她歪了歪頭,扭動着脖子,沉默幾秒,一臉認真的問:“這附近,有什麽山可以爬?”

“……”許西榮頓時感覺自己額上的神經跳了兩下,牽着腦袋痛着。

***

南嶼區的雲山腳下。

因為中秋節假日的緣故,天氣也好,山腳下人來人往的,各種擺攤販賣小吃和小玩意兒的攤販都有,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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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艾白和許西榮站在人流裏,她擡頭,陽光打在她臉上,熱熱的。

天是沒邊的藍,藍色下面是山頭,此時都已經是深秋底,山上卻是深深淺淺的綠意。

她問:“這山會不會太高了?”

“……”許西榮看了她幾秒,搖頭說:“不高。”

她啧啧兩聲:“我看挺高的,這山叫什麽?”

“雲山。”

簡艾白“噢”了一聲,又轉過頭打量了兩眼,接着雲淡風輕地又問:“為什麽叫雲山?”

“你不知道?”許西榮問。

她很認真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許西榮啞然。

雲山算是N市比較著名的一座山了,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名山。

比起其他山來說,雲山不算高,也不陡,這幾年因為N市旅游業的興起,甚至把雲山整座山都打出了四通八達的公路,駕車就能一路通到山頂。

可是簡艾白卻說她不知道。

許西榮無言,卻聽她道:“不過我知道這座山肯定有傳說或者典故。”

他問:“為什麽?”

“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嗎?”她眯眯眼睛,笑得像貓。

什麽跟什麽……

許西榮腦子轉了好幾個彎還是沒有轉過來。

簡艾白的視線落在他手裏提着的塑料袋和衣服上。

她真不明白明明山腳下就有賣飲料東西的,為什麽他非要從超市買了提過來?雖然不重,但是從沃爾瑪一路走過來的路程卻不短。

天氣分明不冷,天上還挂着一輪暖陽,他的手裏卻還抓着外套。

于是她問:“這兒就有賣東西的,你剛剛為什麽還去超市買了?

許西榮抿嘴,眼睛裏映着陽光,說:“山腳下的東西比較貴,不劃算。”

明明是很市儈的話,讓他說起來怎麽就那麽不俗呢?

簡艾白看着他,哧笑一聲:“那你帶衣服做什麽?”

許西榮說:“山頂可能風大。”

“你不覺得很麻煩嗎?”

他搖頭,“不麻煩。”

“行呗,不麻煩,那你提着呗。”簡艾白擺擺手,往前走,紮起的卷馬尾随着她的轉身一甩一甩的。

沒走兩步她又轉頭,笑眯眯地看着他,還是像貓。

“許西榮啊,這入口在哪兒?”

許西榮本來是面無表情的,卻還是忍不住彎了下嘴角,弧度向上。

他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側頭微低下去看着她,脫口而出:“你原來沒有看起來那麽聰明啊。”

簡艾白的表情不變,兩秒鐘後,她靠近他,還踮了踮腳,額頭碰上他的下巴,親昵,暧昧。

他的輕松瞬間緊縮不見,往後躲去,臉上無措。

她卻松下腳着地,咯咯笑着,語氣飛揚着:“小弟.弟,你學壞了。”

***

許西榮原本領着她去的公路入口,從公路走,路近又而且好走。

但是簡艾白一看到寬敞的大路就停下腳步,要求走小路,美名其曰的說:爬山要爬山路才有意思。

于是許西榮只得帶着她,折回身去,走上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

這條小路還是他初中時和同學一起來的,那時候公路還沒修起來,他們完全就是哪裏草低就往哪裏走,被踏了多了,這條路也就不長草了。

可是現在,顯然是因為修了公路的原因,幾乎都沒什麽人走荒僻小路了,路旁邊的野草瘋長,明明是深秋應該落葉的時節,卻茂盛的往小路裏頭壓去,蓋住了小路原來的走跡,只留得模糊的幾星光禿禿的黃土在其中。

樹長的也極密,又高,挨挨地擠在一起,幾乎遮住了陽光。

許西榮走在前面,他往前走了幾步,就覺得艱難,都能夠到他胸前的野草伸過來,他一手撥開,側過身讓身後的簡艾白走。

簡艾白卻停着不走了,盯着他:“幹什麽?”

許西榮依舊用手擋着野草,說:“這草會刮人,我給你壓着,你先走。”

小路本來就窄,他們本來就離的近,她突然就湊近他,幾乎都要撞到他的胸襟上。

她輕聲說:“我自己又不是不會壓。”

她揮着手,把面前的草群往旁邊壓,擡腳就走過去,手一撒,堅韌的野草又彈回原來生長的弧度,稀稀寥寥地擋在兩人中間。

許西榮停在原地好半會兒,手依舊保持着方才撥開野草的動作,看着簡艾白不斷地壓開亂雜的長草,背影遠了些。

她走的越遠,雜草壓的越多,他就越看不清她的背影。

終于她停下來,回過頭。

她的臉像拼圖一樣在野草的交錯中漏出,她好像在笑,好像又面無表情。

她是在等他,許西榮想。

他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

她沒在笑,臉上的表情很淡,可是他眨眨眼,又覺得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線。

簡艾白摸了摸左耳垂,說:“這可真是山路啊。”

她的話落進許西榮的耳朵裏過了一遍,又竄進他腦子裏繞了一圈,他才懂她話裏的意思。

“要不我們往回走吧,反正也沒走多遠。”許西榮擡眼往前看,他個兒高,一眼就看到後面的路完完全全都被瘋狂的野草覆蓋住了。

“後面的路會更難……”他低頭去,話還沒說完,卡在喉嚨裏上不來。

簡艾白正揪着一根粗壯的野草,折斷了當中一根已經幹枯的細草管,叼進嘴裏,咬着。

她含糊道:“有句話叫,‘路是人走出來的’。”

說完又咬了一下嘴邊的草管。

她明明是在咬草,許西榮卻覺得她是在咬嘴唇。

荒草叢生裏,一點點風都沒有,周圍很靜,他就那麽一直盯着她的唇看。

許西榮忍不住咽了咽,口腔裏發澀,他攥緊塑料袋的挂手帶子。

“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看?”她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他覺得尴尬,咳了一聲,別開眼去,從塑料袋裏抓了一瓶葡萄汁遞給她,問:“要不要喝水?”

簡艾白笑着看他,默了幾秒,接過瓶子。

“嘻,許西榮。”她忽然笑了一下。

“怎麽了?”

“你真不誠實。”

“……”

“呀,許西榮。”她又叫他。

“什麽?”

“幫我把蓋子擰開。”

***

幾乎是一路無話,兩人一前一後緩慢地往前走。

簡艾白的步子時快時慢,時而停下來等許西榮跟上來,時而要讓許西榮等上好半天。

山路難走,她的體力不行,許西榮一早從她連雲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她蹲在地上,喘了兩下,擡起頭,臉紅紅的。

她問:“還有多久才能到山頂?”

許西榮又看了兩眼前面的路,還是被草蓋的根本看不出路在哪兒,他看着四周,試着想要将眼前的場景與記憶裏的重疊。

除了草,還是草;除了樹,還是樹。

他想了想,也蹲下身去,擠得身旁的野草簌簌的響。

他把背對向她,說:“我背你吧。”

她沒有動作,還是問:“還有多久到山頂?”

許西榮下意識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快了。”

後背被重重的一拍,伴着她的聲音:“那就行了,我們繼續走,Go Go Go!”

他身子震了震,轉過頭,她已經站起身,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壓根不見方才累的喘氣地模樣。

***

走走停停,壓根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面的草越來越矮,樹越來越稀,光亮束束,一道一道的穿過枝繁葉茂的樹。

路的痕跡清晰,也變得寬敞起來。

他們越往上走,就越發現腳下的枯葉越多,一腳一腳踩上去,能聽見早就失去水分的幹黃葉被鞋底碾碎的聲音。

隐約聽得見人聲,斷斷續續的笑聲,交談聲。

簡艾白面色潮紅,只覺得熱,覺得渴。

許西榮遞給她的葡萄汁早已經被她喝完了,瓶子卻緊緊抓在她手上。

不是她不想扔,而是一路上來,荒路上都沒有垃圾桶。

許西榮幾次想讓她把瓶子放在塑料袋裏先提着,她卻因為爬山耗體能太大,話極少,他也不好意思開口。

兩個人在幾乎不說話的狀态下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

“許西榮,那個是什麽東西?”她忽然指了指路旁草叢裏的簇生的幾棵植物問。

許西榮側目。

那些植物葉子互生,葉片呈三角盾牌形,葉柄上有逆刺,果實是藍黑色的球形,看起來像漿果。

他覺得有些好笑,卻又抿嘴,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簡艾白斜他一眼:“我知道還用得着問你嗎?”

“這叫扛板歸。”

“可以吃嗎?”

“果皮和葉子都可以吃,味道是酸的。”

“你說的讓我覺得我像一只蟲子。”簡艾白白他一眼,走過去,伸手就要摘下一支。

許西榮卻快她一步,急伸出手,他原本想替她摘,卻錯抓了她的手。

她的手濕潤,帶着溫溫的感覺,或許是在運動的原因,不像第一次她抓住他時的冰涼。

簡艾白原來垂着頭,這會兒仰頸,視線刺進許西榮的瞳孔裏。

她微張了張嘴,許西榮只見她靈活小巧的舌隐在唇齒之間,突然滑出來,舔勾了下嘴角邊。

她伸起另一只手,纖細的手指貼上他的臉頰,輕緩地往下滑,滑到他的唇上,蹭過去又挲回來,

“你這是不是在暗示我可以吃你?”簡艾白笑得無比燦爛,幾乎要比得此時明亮的天色。

許西榮怔怔地看着她,覺得心頭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都僵硬無力,連神智都失了幾分。

簡艾白就是那條在他心上狠狠噬了一口的毒蛇。

她收回手,笑着折斷一支扛板歸,果實摘下來取下果皮,直接就放進嘴裏,藍黑色的果皮沒入她的唇。

她眯眯眼睛,像是被酸到,眉頭都皺了起來。

輕嘆一聲,“還真的是很酸。”

“你也試試吧。”她抽出他掌心覆蓋住的手,揪上他胸前的衣服,踮起腳,準确地用唇碰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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