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要不是因他母親是程順疼愛的妹妹,他哪兒有膽子過來。

程順聽出了一點什麽,厲聲道:“你老實說,你到底做什麽了!”

“就是,就是頂了幾個名額。”周霖抹了一把汗,“舅父,我知道錯了,以後定然不敢再犯的。”

這種頂名額的事情雖然到處都有,可要被揭發出來,卻是大事,程順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怒罵道:“你昏了頭了!你是錢不夠用還是怎的,竟然做出這種事?你還敢上門來,是怕我不打死你?”

周霖撲通一聲跪下來:“舅父啊,母親可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被您打死了,母親可怎麽活?我知道錯了,只求舅父護我過這一關。”

聽他提起妹妹,程順緩和了一些,冷靜下來道:“你把人撤出去不就完了,動作快一些,不要拖。”

“可是,已經晚了啊。”周霖低聲道,“被餘大人發現了,我不小心用了個蠢人,他自己報錯了名字暴露出來。”

“餘文殊?”程順大吃一驚。

他現在在朝堂已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可也有忌憚的人,而餘文殊恰巧在其中之一,早在很久前,在章醇一事上,他便已經把餘文殊當做自己未來的對手,因為他發現,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有些對手是勢必不能與他并存的。

但是,他隐而不發,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別說江家餘家強強聯合,就是他現在頂頭還有個首輔大人呢,他得慢慢等待機會。

可誰想到,他這個外甥不幹好事,居然把把柄直接送到了餘文殊的手上,萬一他借此機會攻擊自己,倒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程順氣得一巴掌又呼了上去,把周霖打翻在地,斥責道:“盡給我惹事,我告訴你,這事了了,你也別給我在兵馬司待着了,給我滾的遠遠的!”

周霖委屈道:“舅父還能怕他呢,您不是吏部侍郎麽,把他弄下臺,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不過舅父既不願見到我,我這就走了,舅父你千萬別生氣啊!”他爬起來,一溜煙的走了。

程順陷入了深思中。

☆、91 誓死保衛

說起劉氏為何要去同泰寺祈福,那還得回到一年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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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劉氏的寵愛一直未曾有人超越,可劉氏就是懷不上孩子,皇帝為此很是苦惱,太醫都不知被罵了多少回,劉氏見他漸有暴躁傾向,便主動要求去同泰寺祈福。

這神佛是受衆人信奉的,假使這樣,也還沒有孩子,只能說是天命了,也就沒有必要再怪罪旁人。

誰知道,去了一趟寺廟回來,劉氏沒過多久,竟真得有了孩子,皇帝狂喜之下,大賜同泰寺,命工部給廟裏修了一座赤金的送子娘娘神像。

因劉氏懷有身孕,怕出行會有意外,故而等到她生下孩兒,身體也康複了,這才出來還願。

現在離這一日還有兩天,餘文殊從衙門回來,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意。

江素梅看他那麽高興,自然要問了。

他就把一個卷軸文書遞給她,笑道:“你打開看看。”

江素梅狐疑,不過一個文書,有什麽神秘的,難道裏面寫了什麽天大的好事麽?可這看着不像是聖旨呀。

她慢慢攤開來,只見這文書竟是錦繡所制,底圖是美麗的大紅芙蓉花,細紋俱是金線銀絲所刺,流華溢彩,極為耀眼,她再看到上頭寫的字,差點就跳了起來,驚喜道:“是诰書啊!那我現在是诰命夫人了麽?”

“是啊,江恭人。”餘文殊拉住她的手,“早就想幫你求了,只一直未成得願,如今也不算晚。”

“不晚,不晚。”江素梅連連搖頭,“我都沒有想過這些呢,還以為得等到我做祖母了才能有這些榮耀。”

印象裏,好似只有那些侯爵夫人,或者太夫人這等上了年紀的,才會有诰命。

餘文殊好笑,彈一彈她腦門:“你就這麽小看我?”

“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相公您這升官就跟飛一般似的,誰敢小看你?不過是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好命罷!”江素梅這是實話實說。

到今日這個結果,着實是她沒有料到的。

原本像她無父無母的身世,哪裏能嫁入餘家呢,就算嫁了,她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得到十全十美的生活。

然而,相公優秀忠誠,自己又生下了兒子,公婆都是好相與的,她覺得自己真是大大的賺到了。

現在還多個诰命,更像是別無所求?

餘文殊擁住她道:“這是你該得的,別妄自菲薄,你可是我的妻子呀!”

她的臉貼着他的胸膛,被他環抱着,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好像化開了一般,輕嘆聲道:“執子之手,夫複何求呢。”

他第一次聽到她這樣的感慨,心花怒放,托起她下颌問:“嫁給我,可是歡喜死了?”

噫,立馬就得意上了,江素梅環住他脖子笑道:“是啊,相公,妾身每天都是笑着醒的呢,天下再沒有比你餘大人更好的相公啦!”

歷經這些年,她的外形也不多不少有了變化,褪去年少時的青澀,漸漸多了成熟的風韻,這一笑,當真是又嬌又美,餘文殊心頭一蕩,低頭便吻了上去。

翠羽在外屋,見狀忙不及的出去把門帶上。

她現也成親了,嫁的乃是餘文殊的随從長德,他們同在杭州,時間久了,便産生了感情,可謂是水到渠成。

如今回到京城,她還跟往常一樣服侍江素梅,只是身份換成了管事媽媽,當然,房裏也添了幾個年輕的丫環,都是她在管着的。

此時正是要吃晚飯的時間,餘廷元準時來了,他越來越像個活時鐘,總是在準确的時候做規劃的事情,不早也不晚。

翠羽心想這孩子以後定是有大作為的,即便是大人,又哪裏能有這種克制力?

可餘廷元就是這樣的,哪怕是玩得興起的時候,說歇息便立刻歇息,叫人驚嘆。

“小少爺來了啊,你先在外面玩一玩罷。”翠羽怕打攪屋裏二人,連忙攔住餘廷元,“等好了,奴婢會叫人說一聲的。”

餘廷元奇怪:“父親母親不在麽?去祖父祖母那裏了?”

“這個……”翠羽咳嗽一聲,“少爺,少夫人有要事商量。”

“哦!”餘廷元表示理解,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當官的,母親常說,當官的事情很多,所以每日很忙,故而他常常見不到父親。

父親就是回家了,也很忙呢,常與母親要相商的,他很自覺的道:“那我去書房了,你叫人把飯菜端去那裏,再跟父親母親說一聲,不用管我,慢慢相商。”

翠羽又咳嗽了幾下,被口水嗆的。

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這孩子已經習慣,這會兒怕餓,直接就去書房用飯。

等到江素梅發覺晚了,一把推開餘文殊,才知道餘廷元已經把飯吃了一半,臉皮子便有點兒發紅,嗔怪的斜睨餘文殊一眼。

“下回可別這樣了。”

餘文殊卻覺得沒什麽:“他也不小了,以後便是一個人用飯,也是可以的。”

他覺得對兒子不用太過親昵,從小培養他獨立才是正道。

江素梅幽幽道:“你現在不同他好一些,以後長大了,會懶得搭理你呢,男孩兒哪個會戀家?很少的,等他大了,我只望他還願意與我一起吃飯。”

像餘文殊,還不是娶了媳婦兒,便一門心思在媳婦身上了,與餘二夫人又有多少話講?

所以父母與孩子那麽親密的時光,其實是非常短暫的。

她又叫翠羽把餘廷元叫過來,三人坐在一起用飯。

“等皇後娘娘去同泰寺之後,你得空,咱們得要去祖父那裏一趟了。”自他們回來,還沒有探親訪友,主要是餘文殊太忙了,一來便做了巡城禦史,還得了那麽重要的任務,實在抽不出空。

餘文殊點點頭:“是該這樣。”說完,他臉上卻露出擔憂之色。

“怎麽了?”江素梅忙問。

“我前幾日發現有人冒用去世的巡兵名號,領取俸祿,不過我沒有追究,可這些天過去,竟是風平浪靜。我托大伯父監察了那些百戶,一無所獲,除了有幾人試圖賄賂外,他們好似并不慌亂。”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大概同吃空饷差不多,江素梅想一想道:“也許他們真得覺得你不追究罷。”

也許罷。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麽簡單。

“你是怕皇後娘娘出行會發生意外?”眼下就這件事最是緊要。

“嗯,只有這樣,才是對付我最有效的方式。”一旦真出事了,他将會陷入極大的危險。

“那你多派些人防護啊。”江素梅被他說的也有些擔心了,“尤其是皇後身邊,你最好一刻不離。”

餘文殊苦笑:“那些守衛的人便是巡兵啊,而且,他們應該不會真的對皇後怎麽樣,至多制造些騷動。”

他就是怕這些人當中出亂子。

江素梅看他臉色凝重,忽地一笑道:“你會不會想多了呢?這些巡兵真的鬧事,那是要掉腦袋的啊,可比頂替的罪還要來的大。”

這倒也是,餘文殊沉默一會兒:“也許真是我想多了。”

“不過你還是小心些,皇上很重視皇後娘娘,要我說,真有騷亂也就罷了,可皇後娘娘要是出了一絲一毫的問題,那都是大事。”江素梅覺得只要皇後平平安安,那應該就行了,畢竟餘文殊立下不少功,總不至于出點別的小事,皇帝也會處置他。

餘文殊笑道:“我知道了,菜都涼了,快吃。”給江素梅,餘廷元一人夾了一筷子的冬筍片。

隔了一日,劉氏一大早起來,做盛裝打扮,準備去同泰寺。

其實同泰寺離得并不遠,也就兩條大街的樣子,可皇帝生怕有什麽,昨日左吩咐右吩咐的,自己卻又不陪着一起去,劉氏搖搖頭,戀戀不舍放下女兒月儀公主道:“你們好生照顧着,別讓她着涼了。”

衆婢女連忙稱是。

她剛要出宮,永和公主來了,上去挽着她的手道:“我同娘娘一起去。”

劉氏笑一笑:“好,你也是該求一求了。”

永和公主紅了臉,她是二十歲才嫁人的,不過好在是公主的身份,不似常人那麽困難,現嫁于謝家三公子謝琅,正滿足于她的條件,這謝琅生得俊美無匹,性子也不錯,不卑不亢的,只才學差一點,勉勉強強,她還算滿意。

就是嫁過去一年,肚子沒有動靜,她婆婆就來暗示說不如也去一趟同泰寺,她這才來的。

二人說說笑笑坐上儀輿。

皇後出行,仗勢自是隆重無比的,前一排護衛,後一排護衛,還有宮女,鳳旗,常常一大串,半條街都能占滿。

所以基本上,這隊伍過去一會兒,也就到同泰寺了。

看起來很是順利,餘文殊松了口氣,立在儀輿前,等候皇後與永和公主下來。

時隔這麽多年,二人再次遇見,仍是同上一次一般,皇後是皇後,臣子是臣子,劉氏在儀輿裏便已經見到他騎馬的英姿,他的樣子與腦海裏的一般,并沒有變化多少,唯一有些不同的,大概是身上的氣質罷。

他更加沉穩了,卻又多了一些溫柔。

想當初她第一眼見到他時,他的眸光裏并沒有那樣的顏色,那是為人夫,為人父所獨有的平和。

劉氏走下來,走向了寺廟的大門。

同泰寺的主持領着一群僧人跪下來接駕。

皇後娘娘駕到,寺裏肯定早就準備好了,并無其他香客,十分安靜,劉氏随主持去敬香,她也是滿懷真誠的,這個女兒生下來,帶給了她不少樂趣與希望,原本心中孤寂,總算是有些填補了。

永和公主也跪下來,許了願望。

廟裏衆僧同時念起佛經,還有樂者奏佛樂,一片祥和之氣,當真如神仙之地了,人人聽得都出了神。

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劉氏問:“這佛樂可喜,叫人通透,是何樂呢?”

“回娘娘,此善樂咒,乃是魚山梵呗所修改而成。”主持回答。

“此譜本可容咱們叫教坊司學習?”劉氏覺得這佛樂令人動容,若哪日心情抑郁,或可一聽,便有心讓宮中之人習之。

主持忙道:“得娘娘看中,豈有不可的,乃是本寺莫大的榮幸。”當即就叫人把奏本呈上來。

劉氏命人接了,又捐出一筆香油錢。

外頭這會兒突然來了兩個人,穿着樸素,但衆護衛見到,卻不敢露出輕視之意,他們乃是劉氏的祖父和父親。

這祖父劉燦自從被皇帝罰了俸祿,補齊稅款之後,便覺得大丢臉面,再也不肯在杭州住下去了,索性來京城與兒子同住,今日知道劉氏還願,抽空來見一見面。

劉燦頭一個就看到餘文殊,當下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狠狠瞪了他一眼,已示心中憤怒。

餘文殊當做沒有看見,并不理會。

“祖父,父親,你們怎麽來了?”劉氏聽說他們來,倒是主動迎接。

“還不是想着你麽。”劉燦道,“又不好總進宮的,這會兒你正好出來,我就與你父親來了,要不是兒媳婦身體不舒服,這會兒也來呢。”

“母親怎麽了?”劉氏關切的詢問。

“無甚,只有些咳嗽,她遇到這天氣便是這樣的。”劉植忙道,“你不要擔心。”

劉氏便點點頭,請他們二人一起坐。

說起來,她對這個祖父也有些愧疚,畢竟一大把年紀了,犯了錯,還要被她這個孫女兒供出來受罰,這一點上,她是不孝的,所以劉燦來京城後,她也盡力彌補,有什麽好的總是送過去。

劉燦這段時間也老實,沒有鬧出過醜事。

祖孫,父女三人相見,也算其樂融融。

說了一會兒,劉氏也便要回宮了。

眼見她出來,餘文殊的心又松了一些,假如一切順利,那麽這樁差事便算完了,他也能盡快處理那些貪吃俸祿的百戶們!

誰知道,正當劉氏走過來時,從西方屋檐上忽然就射來一支箭,那箭頭在陽光下閃着藍光,直朝劉氏的身上刺去。

餘文殊大吃一驚,但他早在很久前就已經想過無數可能發生的事情,這瞬間,他袖子一揚,一支小巧的箭以旋風般的速度彈射出去,同時,人也飛快的沖上,拉住劉氏的手,一用力,就把她給拽了過來。

那箭被他的袖箭撞歪了一點方向,最終失去準頭,插落在地上。

“有刺客!”他大聲喝道,“保護娘娘!”又命另兩隊人馬,“你們給我進去搜,多注意屋檐,閣樓,暗處!”

“其餘人等圍住同泰寺,不得放一人出去!”

兵士們立刻行動起來。

劉氏吓白了臉,整個人都軟弱無力的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怎麽辦事的?”劉燦借機發揮,跳上來就質問餘文殊,“竟然差點讓娘娘受傷,我要上奏皇上治你的罪!你等着罷!”

餘文殊沒有回應,只讓宮女過來,把劉氏帶到儀輿上。

永和公主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可就在這時候,卻又從圍牆外跳進來三十幾個蒙面人,拿着長刀,不管不顧的就往衆人身上砍去,尤其有幾個武藝高絕的,竟然還圍住了皇後的儀輿,想取她的性命。

好些巡兵上去,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他們砍倒在地上。

這些人完全是有備而來,而且還真的是沖着皇後來的!

這與他設想的情況完全相反,他只當真有事發生,也只是會借皇後出行來危害他,而且絕不會是這麽大的陣勢,結果卻不是這樣!

很明顯,他們是真的要殺了皇後。

餘文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如今也只能拼命了,他拔出長劍,大喝道:“誓死保護娘娘,如娘娘出一點差錯,吾等亦無臉面活下去!現在,是吾等拿出勇氣的時刻了,為娘娘雖死猶榮!娘娘千歲!”

說是說的好像是為皇後娘娘獻身,其實他是在警告那些巡兵。

也許他們是要看他的笑話,等着他事情辦不好,可這次事關皇後的安危,皇後真要死了,他們所有的人都要掉腦袋!

事實上,确實如此。

那些巡兵一聽,哪裏敢不賣力,立刻叫喊着殺了上去。

轉眼間,幾十個巡兵都倒在了地上。

餘文殊與兩個蒙面人鬥在一處,也只一會兒功夫就傷了幾處,這些殺手都是以一當十的,武功非常出色。

餘文殊在揮動長劍至于,額上冷汗也不由慢慢溢了出來。

這一生,最最危險的時刻來臨了!

☆、92 直覺

江兆敏坐在值房裏,自從餘文殊來找過他之後,他便派出人員對百戶們進行了監察,但是除了發現有幾人消極怠工外,一無所獲。

然而,頂替巡兵的空位并不是一件小事,那些參與的百戶們若是被揪到了證據,流放是必然的,可是,他們竟然會那麽安分!

憑他為官多年磨練出來的直覺,隐隐覺得其中一定藏了什麽。

可是,他與餘文殊一樣,對此捉摸不透。

不過姜還是老的辣,江兆敏思來想去,終于還是決定去一趟神機營。

敬王最近在練兵,常在營地,聽說江兆敏來了,他忙放下手中之事,親自去迎接。

“岳父!”敬王滿臉笑容的行了一禮,江念梅在去年又為他添一子,他對這個妻子十分滿意,不管在外面,還在家裏,江念梅樣樣事都處理的極為妥帖,從沒有叫他失望。

可以說,他沒有娶錯人,所以,他對江兆敏也格外的尊敬。

“不知岳父是為何事過來?”他請江兆敏坐下,命人倒上茶水。

江兆敏道:“今日皇後娘娘要去同泰寺,你是知道的。”

“這事兒全京城沒有不知道的啊。”敬王笑道,“崇禮負責護衛一事,莫非,岳父是為他而來?”

“正是。”江兆敏點點頭,“我想請你領一隊兵去看看。”

敬王奇怪。

餘文殊本身便是巡城禦史,他手下巡兵有幾百人,怎的還要他去呢?再說,師出無名,他莫名其妙帶兵前去,難道不會讓衆人誤解?

江兆敏看出他的疑慮:“五軍裏出了點事,再說文殊初來乍到,這巡城禦史他只當了十幾日而已,那些人要對付他,并不難,你只帶一些精兵去,莫忘了,皇後娘娘與念梅也是常來往的,你便派兵護送念梅去見一見,全當敘舊便是。”

這個主意勉強可以用一用,總歸他派兵是不符合常理的,可江兆敏執意要求,他也不好拒絕,敬王站起來道:“好,小婿這就去。”

江兆敏亦站起來道:“情非得已,還請王爺不要怪責。”

二人雖是岳父與女婿的關系,可江兆敏還是盡量保持禮儀的,基本上,他只把敬王當王爺,女婿這個稱呼麽,一旦遇到事情,這點關系實在是單薄的很。

敬王忙道:“咱們是一家人,岳父何必如此呢!”

江兆敏笑笑:“有空與念梅常過來家中坐坐。”

敬王笑着應了聲是。

他很快便挑選了二十幾個精兵,回去家中,與江念梅把這事一說,江念梅當即便前往同泰寺。

不管江兆敏猜的對不對,可他在判斷上的敏銳,處事的果斷一直都為人稱道,故而敬王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卻還是很認真的執行了。

此時,餘文殊已經被逼到了劉氏的儀輿前,三個蒙面人只要合力把他弄死,劉氏便再無可逃。

雖然他今日帶了兩百多個巡兵随身護衛,然而,有二十人進去了寺廟裏搜尋,有六十人在寺廟外巡邏,在身邊的,其實只有一百來人。而這些人在前幾年中,不曾遇到過任何險事,上任巡城禦史又不是嚴厲的官員,他們的日子算是過得逍遙的,現在,在這次護衛行動中,終于露出了致命的地方。

在這一刻,餘文殊又一次經歷了殘酷的考驗。

雖然,他不是沒有經歷過。

在長沙,在杭州,他都曾經面對過死亡的威脅。

然而,這一次,并不一樣。

這一次,假如劉氏身亡,他自己死了便死了,只怕在皇帝盛怒之下,整個餘家都會被摧毀,他怕的是這些,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妻子,兒子,也許都會随同他,一起丢了命!

餘文殊只能拿自己的命來博。

在這近距離的纏鬥之中,電光石火間,他忽然發現他們的衣襟口都繡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這個圖案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

早在很久前,他就見過。

餘文殊腦袋裏轟隆一聲,脫口質問道:“你們是棠王的人?”

棠王名朱錫佑,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名號的關系,他很喜歡海棠花,所以他用的所有物什,上面都會貼有這一個特殊的标志,如今這些人竟然穿了繡有海棠花的衣服,這不是顯而易見麽?

可是,棠王已經死了啊!

其中一個蒙面人桀桀一笑:“挺聰明麽,還看出來了,咱們要那狗皇帝知道,咱們今日能殺了皇後,也能殺了他,他最好小心一點!”

如此明目張膽!

餘文殊心思急轉,暗想棠王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當時他手下的人盡數滅亡,棠王又沒有兒子,不止如此,此人生性暴虐,又不講義氣,時隔多年,誰會願意替他賣命呢?

他們不可能是棠王的人。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別廢話,快些動手,那些巡兵都趕來了!”另外一個蒙面人提醒。

三人提劍又上。

就在極度危險之際,敬王的精兵到了,江念梅只見廟前一片混亂,連忙讓他們前往搜救皇後。

這些精兵與巡兵可不一樣,他們是在戰火中得到錘煉的,歷經百戰,無懼生死,當他們一出手,蒙面人便發現了厲害,立時就有些慌亂。

這種情緒很快就影響到了那三個蒙面人,餘文殊尋得時機,返身探入儀輿,道了聲得罪,把劉氏一把抱起,縱身便躍出了包圍圈。

劉氏得到安全,巡兵身上壓力一松,即刻傾巢而上,連同精兵,很快就把蒙面人打得招架不住。

“快撤!”為首之人發出撤退的命令。

餘文殊同時間也下令追擊。

這場鬥争僅僅只持續了一刻鐘不到,只因蒙面人的突襲,卻造成四五十人的傷亡,最後,蒙面人逃走一人,二十八人身亡,活捉二人。

皇後受到驚吓,永和公主昏迷,皇帝得知此事,大怒之下,即刻命人抓餘文殊入獄。

餘家震驚。

餘二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餘慎嘆息一聲:“實在是沒有想到啊,聽說是棠王的人,想殺了皇後警告皇上的,哎,文殊運氣不好,竟然遇到這種事,他不過才當了幾日巡城禦史呢,哪裏預料得到?這些人肯定是蓄謀已久的!”

餘大夫人朝他使了個眼色,安慰餘二夫人道:“皇上不過是一時之氣,文殊他也出了全力的,再說,皇後并沒有受傷,想必很快就會放出來,你放寬心,別着急。”

餘二夫人紅着眼睛點點頭。

她個性堅強,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倒下的。

餘拙卻急得不得了,拿起一件外衣搭在胳膊上,就要出去。

“相公,你去哪兒?”餘二夫人忙叫住他。

“自然去找父親了!只有父親能救得了文殊,我可不能眼睜睜看他在牢裏受苦!”

“不可,相公,父親多大年紀了,你這種時候還去惹他擔心?你別忘了,父親是如何致仕的,若皇上果真能聽他的話,當初也不會這樣了,父親去了,只會更加讓皇上生氣!”

江素梅覺得餘二夫人說的不錯。

餘時遠現在又不是首輔,再說就算是首輔,在這時去求情也是火上澆油。

餘拙一怔:“那如何是好?”

江素梅忙道:“祖父,伯父他們定然也會想辦法的,我這就回去一趟。”

見家人都很焦急,餘廷元偷偷拉了一拉江素梅的袖子,輕聲道:“父親怎麽了?可是回不來了?”

“胡說,怎麽會回不來呢,只是辦公的時候出了點事情。”江素梅蹲下來,摸摸他的頭,“廷元啊,我現在要去見你曾外祖父,你在家好好的,別給祖父祖母添亂,知道嗎?”

餘廷元很乖巧的道:“知道了,母親放心。”

江素梅便出了去。

江家也正在會議中。

餘文殊入獄自是大事,他若是一倒,餘家便不成了,他們江家也會失去一個強大的戰友,江老爺子摸着胡須,不時的嘆口氣,愁眉不展。

過得片刻,他說道:“就沒法子了?”

“沒法子。”江兆敏道,“只能讓文殊受苦一段時間了,刑部那裏,兒子已經打過招呼,他們會多加關照。”

餘文殊現正被關在刑部大牢。

沒有去诏獄,算是好的。

江素梅進來,便是見到這個場面。

江老爺子溫和的安慰她:“素梅啊,文殊現在只是坐坐牢而已,皇上氣消了,肯定就放出來了,畢竟也是護皇後娘娘有功的。這次的事情不能全算在他的頭上,棠王的人,那可是沖着皇帝來的,他最多是有些疏漏麽。”

疏漏就是大罪了,幸好皇後無事,不然他們一家都得完蛋。

江素梅當初聽到的時候,也是吓的一顆心怦怦直跳,不過餘文殊暫時只是被關起來,皇帝并沒有責罰別的,看起來還有轉圜的餘地,她才振作些。

“相公出不出來還不急,我只覺得此事應與棠王沒有關系。”江素梅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當日相公就已經憂心忡忡,覺得會出事,我還勸他來着,如今看來,他猜得一點沒錯。可棠王卻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毫無征兆的出現,說要殺死皇後娘娘,你們不覺得奇怪麽?”

餘文殊預感的東西可是與棠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

江兆敏聽着點點頭,他與餘文殊也是一樣的感覺。

怎麽會是棠王呢?

明明應該是與巡兵有關的!

當然,從眼下看來,也肯定與巡兵有關,不然這些埋伏的人不會如此輕松,只是,這些巡兵是不要命了麽?明知道是殺皇後,卻還與他們溝通,這不是正常人所做得出來的。

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江兆敏在官場混跡多年,此刻也是一腦袋的漿糊。

“現在,只有那些蒙面人才知道了。”江素梅看向江兆敏。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兩個被活捉的人手裏!

江兆敏忽地臉色一變:“不好。”

若唯一的線索只掌握在蒙面人手中,那麽他們就會成為最為關鍵的人物,假如在這一團亂麻中,必有一條主線引導,那蒙面人定然知道幕後之人是誰。

可他們要是出了意外,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什麽都指向棠王,死去的棠王就會完完全全的背上黑鍋,而真正的兇犯卻逍遙法外。

“怎麽了?”江老爺子皺眉,“一驚一乍的。”

江素梅已經看出江兆敏的心思,事實上,她也在擔心,要把皇帝的注意力從餘文殊護衛不利的情況下轉移開來,唯有出現足以令皇帝動容的事情。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那二人的性命。

“大伯父,這二人得要交給信任的人審理才好呀!”她憂心忡忡。

江老爺子也明白過來,頭疼道:“這可不是咱們能左右的。”

江素梅沉吟一會兒,問江兆敏:“這回敬王立功,不知可否請他去見一見皇上?若他主審案件,或可保全。”

“哎呀,好主意!”江老爺子眼睛一亮,撫掌道,“敬王也不是第一次做主審了,想當初工部幾樁貪墨案,也是皇上派他前去的。這次他又立了功,正好帶了精兵來,又是出名的大公無私,想來皇上定是肯的,再說,皇上也想知道幕後主謀是誰,自然要找信任的人來查!”

江兆敏點點頭:“可以一試。”

他告辭一聲,便出門去了。

江素梅也松了口氣。

其實這案件,她從頭到尾已經想了很多遍,可總覺得撲朔迷離,叫人摸不清真相,越想越是膽寒。

暗處,一定藏了一支冰冷的毒箭,在指着餘文殊!

那些巡兵是完全沒有能力扮演這個角色的。

會是誰呢?

現在,兩個蒙面人正在牢中,他們的手腳都被綁的牢牢的,絲毫不能動彈,不過嘴巴是沒有堵上的。

在沒有審理前,他們還能吃上些東西。

牢房門口,有個身材佝偻的中年人托着飯盆慢慢走進來,他穿着粗布衣,低着頭也看不清容貌。

犯人所吃的東西,都是由一個特有的廚房送來的,誰也不會關心犯人吃什麽,所以,送飯的人,他們也不會特別關心,更何況,這中年人是熟面孔了,他走到牢房前,蹲下身子,把一碟饅頭拿了出來。

饅頭放在地上,在昏暗的光線裏泛着潔白的光芒,難得的讓人看着十分有食欲。

“吃罷,吃了好好上路喲。”中年人輕聲道。

兩個蒙面人互相看一眼,慢慢彎下身子。

正當這時,敬王領着幾個兵,走了進來。

中年人吓一跳,連忙貼在了牆上。

敬王見地上有饅頭,命人打開門把饅頭取出來,他看着中年人道:“你送來的?”

中年人點點頭。

“誰叫你送的?”

“吃飯的時間,都送。”中年人的頭更低了。

敬王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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