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調令

人生有很多令人難忘的溫柔時刻。

比如：

最珍視的人，正緊緊把你摟在懷裏，梳理着你身上的毛發，溫聲說：“我會陪着你一輩子。”

日光打在他缱绻又明亮的眼眸中，閃動着令人心悸的光點。

又比如：

幽靜的長走廊明亮而溫暖。空氣中有微塵飄浮，陽光在牆上留下細碎的光斑。

前面引路的老人面容和藹可親，他微笑着讓開了些身體，露出身後的長方形門牌。

門牌上寫着“國家精怪部門特別工作組二部”幾個大字，筆鋒如勾，風骨卓然。任誰看着這副牌子，都會認為這是一個特別正經靠譜的公務部門。

門緩緩打開，白可帶着期待的心情，睜大眼睛……

然後，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化為僵硬。

大白天緊緊拉上的窗簾，散漫聊着天、對主任熟視無睹的部門成員，淩亂堆放在辦公室各個角落的資料……

還有牆邊的幾株綠植因為長久沒人好好照顧，葉子根部因為缺水開始發黃萎縮……

整個辦公室，散發着一種頹廢的，令人想要轉身逃跑的低落氣息。

白可嘴角抽了抽，這落差可真他.媽大！

紀大成依舊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笑容滿面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白可啊，你別看他們是這樣的，其實大家工作都很有熱情的。”老頭撓了撓不剩幾根頭發的腦門，讪笑着說，“我找你來，主要是因為……我們部門的檔案實在是需要有人整理一下了，那群家夥動起嘴來一個個厲害的不得了，一旦做起這種文書工作就——”

白可微笑：“主任您別這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我會努力整理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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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紀大成感激的眼神，他嘴角彎起的幅度更大了。

白可一開始是抱着“随便吧反正在哪裏都差不多”的心态，答應紀大成調來二部。

他來國家精怪部門特別工作組工作已經快一年了，這一年的時間裏，拒絕過好幾次外出辦案的機會，一心做着檔案整理工作。大概是專心做一件事的緣故，倒也做出了些成績來，去年年底時候，一部的檔案資料獲得了領導高度的評價。

白可猜測，二部主任紀大成之所以會去一部讨人，就是因為去年年度大會時領導對自己的贊揚吧。

他是那種工作認真，為人處世禮貌、讨人喜歡的人，一部的領導同事對他評價都很不錯。

事實上，只有自己知道，從小到大他并沒有真的認真努力奮鬥過。之所以一切順風順水，不過是仗着妖的能力，以及不錯的運氣而已。

從他有記憶開始，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做什麽都是随波逐流。他是妖，有着漫長的生命，哪怕不工作，也不會餓死。再不濟，化出原型跑到深山老林去找個山洞窩起來，就能這麽一直一直的活下去。

他之所以來國家精怪部門，是因為人類養母很喜歡公務員這個職業，一直在他耳旁念叨着：小可你成績這麽好，不如考個公務員呀，這樣子媽媽就放心多了。

他從小就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因為被收養的緣故，他很感激現在的養父母對自己的友善照顧，雖與他們不算親密，但還是不想讓他們失望。

于是，他在妖專屬的論壇上看到了國家精怪部門的招牌文書後，随手提交了申請。這個部門，對外名稱為國家特別工作組，是一個很普通的國家公務部門，實則是專門由妖組成，處理人類遇到的靈異與非自然科學事件的部門。

在一部的時候，同事間上下齊心，一起努力，白可表面雖與他們相處的不錯，但內心總有種無法融入的感覺。當他站在二部門口，看着裏面這一幅令人望而卻步的畫面時，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在一部，會有那種感覺了。

因為一部那種氣氛，實在是不适合想做一條随波逐流鹹魚的他了。

而二部這種帶點頹廢，又有些散漫的環境氛圍，反而讓他非常舒服，感覺像是——

魚入了水，周身上下緩過來了。

紀大成高興地引他進去，剛介紹了坐在門口的一個同事，最裏面副主任辦公室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男人。

男人手裏拿着一份文件，随意地往他右前方一甩，文件順着飄了過去，準确無誤地落到了辦公桌正中間。

坐在辦公桌前的人迅速站起來，想要說些什麽，他搖了搖手指，看着對方。

明明是很散漫慵懶的樣子，卻透着一股子讓人無法拒絕的強大氣勢。

白可愣在原地足足三秒，才回過神來。他還未來得及收回嘴角的微笑，身體已本能後退三步，站到紀大成身後。

紀大成正說的起勁，白可突然的動作斷了他的話頭，不由轉頭過去問他怎麽了。

白可斂起笑容，看着紀大成，低聲問：“主任，我能不能收回剛才說我很願意留在二部的那句話？”

紀大成愣了愣，随即笑眯眯道：“那怎麽行呢，調令我都申請好了。”說着揚手展示手中的調令文書。

他動作很大，以至于吸引了整個辦公室所有的視線。

白可：“……”你根本就是申請了調令再來找我的吧？

他咬了下下唇，擡眼往男人方向看過去。

男人抱胸半倚靠在門邊，看似漫不經心打量着他這一邊，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

男人勾起一邊唇角，半挑的眼慢慢彎了起來。

白可眼珠顫了顫，只覺像是被人從頭潑了一盆冷水，涼意從頭頂蔓延至腳底心，渾身上下不舒服起來。

他慌忙收回視線，不料又對上紀大成帶着狡黠笑意的臉孔。

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笑的這麽誇張，實在是紮眼。比之更甚的，是他手中文件上，清晰無比的“工作人員調令文書”紅字擡頭。

沒想到會又遇到那個人，還是以同部門同事的身份。

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白可突然有種預感，當時抱着“随便吧反正去哪裏都差不多，一部二部又沒區別”這種想法，答應紀大成調來二部，是他工作以來，做的最糟糕的決定。

·

今天早些時候。

“牛老頭，你就別這麽小氣了，你們一部能人這麽多，小白同志留在這也只是做做檔案。”紀大成手撐着辦公桌，正在努力游說。

無奈他苦口婆心的對象完全沒有反應，細細的眼縫隙裏一對小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電腦屏幕。

“在我們二部就不一樣了，他不止可以做檔案，他還能外出做案子。我們二部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那群人天天只想着偷雞摸狗混日子。可憐我一個快退休的老頭子，事事都得為他們操心，尤其是那些個檔案。上頭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是我今年過年前還沒有把那些檔案整理出來，就讓我收拾收拾東西回家養老去了。”

牛振剛擡眼：“那不正好，你反正快要退休了。”

紀大成呸道：“光榮退休和辦事不力提前退能一樣？”

牛振剛認真想了想：“反正養老金不會少了你，沒啥區別。”

“……”紀大成鼻孔裏冒着粗氣，眉心擰成了一個結。他目光在牆邊坐着發呆，看上去乖巧白皙的青年身上轉了轉，心頭一動，“唉，你就讓白可去我們部吧，大不了，以後遇到疑難雜案，我讓顧寒來幫個忙？”

牛振剛非常不滿：“你這是看不起我們部成員的辦事能力？”

“不不不——”紀大成讨好，“我這是在給自己加籌碼。”

“……”

白可撐着額頭，坐在角落裏，聽着前面兩個加起來可能有一千歲的男人争執。

他坐了太久，又被窗戶裏斜射進來的太陽曬得周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牛振剛終于忍受不了老同事的哔哔，打了個暫停的手勢，讨饒說：“行了行了，你去問下小白同志的意見，他同意我就放人。”

紀大成滿意微笑，轉身走到白可面前，清了清嗓門，大聲道：“白可同志，我謹代表二部所有成員，熱切盼望你可以加入我們，讓我們一起為二部的明天努力奮鬥，沖鴨！”

白可：“……”

他剛從迷糊中回過神來，來不及站起身，紀大成就握住了他的肩膀，炯炯有神期待無比地看着他，“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們的這番心意吧？”

白可愣愣點頭，見紀大成旋風似的跑到桌邊去寫文件，他才将依舊有些呆滞的目光轉向牛振剛，喃喃道：“主任……”

牛振剛以為白可在尋求自己的意見，難得慈祥的對他點了點頭，含笑說：“去吧，年輕人不該只停留在一處，多去幾個部門，認識一些新同事，對以後的工作有好處。”

白可：“好。”他清醒過來，想了想，一部也好，二部也好，都是做檔案，并沒有什麽區別。

反正，生活就是這麽過下去的，不會有什麽改變。

·

男人邁着長腿緩步走過來，白可保持着原先動作，只垂下眼，不去看他。

腳步聲逼近，很快視野範圍裏多了一雙黑色皮鞋。皮鞋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不足一米距離的時候，紀大成開口：“顧寒你在啊，正好我剛早上接了個案子，就交給你了。”

“又不是什麽困難的案子，交給你帶來的這個新同事做不就行了？”上一次沒感覺到，現在兩人都站着，距離靠的近，白可才感覺到他非常的高。

說話聲幾乎是從他頭頂傳來的，鑽進耳朵裏，像低音炮似的。

就是——

這低音炮說話的口吻，實在是令人無法恭維，嚴重影響了他原有的“音效”。

紀大成樂呵呵的：“這哪能呢，對方點名希望你能去處理的。”

“我倒是認為——”視野裏的鞋尖方向一轉，往白可這邊又跨了一步，這一下，男人的聲音直接落在他頭頂，“主任這麽辛苦，親自去請的人，能力一定是非常出衆的。雖然……”

這帶着轉折意味的口吻讓白可眉頭一緊，忍不住擡眼，正好對上男人帶着戲谑的眼睛。

他繼續着那種漫不經心的說話調子：“這位新同事看上去弱了點，不過幹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以貌取人了，所以，讓他去吧。”

“……”

“……”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想說的是抱歉，之前想要嘗試着寫點劇情，寫着寫着，發現實在是糟糕，而且自己也寫的非常艱辛，所以趁現在字數比較少，還來得及，索性全文砍掉，寫點自己比較擅長的東西。

之前收藏的大可愛們，如果願意的話，請看一下改後的文吧。

這一本蠢作者就留了核心梗，大綱在停更的這幾天裏，全部重新做了。

嗯，現在就是一個比較傻白甜的純談戀愛故事了，希望你們會喜歡這個改動後的故事。

鞠躬，謝謝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