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累
“小白啊,還忙着呢,差不多就下班吧,資料明天做不都一樣嘛。”下班時,劉萌萌拿着包路過,見白可還在埋頭苦幹,就催他下班,“顧主任一個人在家,沒個照顧的人,也不好。”
這是今天的第三個了。
白可裝作認真寫資料的模樣,頭也不擡,只豎起空着的手做了個OK的手勢,表示他知道了。
劉萌萌高跟鞋“噠噠噠”踩着地板,走遠了。
白可握筆的手稍稍松了一些。
“白可。”
第四個了!
白可呼了口氣,擡起頭,對着沈言露了個笑容,主動說:“我弄完這個就回去,我會好好照顧顧主任的你們放心,我一定讓他下周健健康康地回來上班。”
沈言原先張開的嘴唇閉上,桃花眼裏流露出幾分笑意,說:“我只是想說,這份材料我真的很急,如果你能今天做完的話,真的是太好不過了。”
白可:“……”
好糗啊!
“嗯哼!”他咳了一聲,笑容更是乖巧,說,“我今天一定幫您做完。”
沈言滿意地笑了笑,轉身之前,又打量了白可一臉。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白可擰起的眉心,顫動的眼睫,還有那緊緊抓着水筆,骨節泛白,看起來非常用力寫着字的手。
種種表現,都在宣告着主人內心的不痛快。
他真擔心那紙再被這麽“虐待”下去,是否還能完好的到達他手上。沈言真有些心疼那份過會兒會到自己手上的材料,往回走了兩步,說:“白可,你手裏那份材料,是我的,不是其他勸你回去照顧顧寒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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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可:“……”
沈言忍不住又問:“你真的能讓顧寒下周活蹦亂跳地回來上班嗎?”
白可:“!!!”
所以現在這個二部,到底還能不能待了?他來這裏,果然是二十年來,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白可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宿舍。
更明确些,是拖着疲憊的“心”回去了。就算是之前,他對工作沒什麽想法的時候,對待屬于自己的工作也挺認真的。他頹歸頹,但是責任心還是很強的。
所以現在,辦公室裏最适應的人反而是他。工作多點少點,對于一個常年主動加班的人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
他真正累的是心。
這一整天,辦公室裏所有人都在他面前不停提顧寒。
顧寒、顧寒、顧寒……
快下班的時候,他幾乎進入了一個幻覺,任何人嘴巴裏說出來任何字眼,都會變成“顧寒”。這兩個字不止糟蹋他的耳朵,還在他眼前亂飛,嚴重阻礙了他的工作效率。
被同事們這麽一攪和,他把原先對顧寒因為自己受傷的小小愧疚感全都跑到九天雲霄之外去了。
推開門,害的他一整天沒個安生的罪魁禍首正悠閑地斜靠在沙發上,那只完好的手捏着遙控器,一秒一個頻道不時切換着。
聽到開門聲,還回頭看了他一眼,大言不慚道:“我手受傷了,沒辦法做晚飯。”
言外之意,你做。
白可揉着胸口,不停勸告着自己,別和一個“殘疾人”生氣。但他還是心理別扭,前兩天那個溫柔的,說話會考慮他情緒的顧寒哪裏去了?
他還以為是顧寒因為喜歡他,所以開始有變化了,看樣子之前全是他想太多了。
顧寒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
其實,顧寒說話還是挺和氣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且昨天兩人回來後,也是白可點的外賣一起吃的。這會兒白可糾結,純粹是他帶了火氣,看什麽都不對味兒,而且這份火氣的由頭還是顧寒。
白可當然不可能做晚飯,他真做起來,搞不好兩人到明年都吃不到這頓飯了。他換了鞋,坐到餐桌旁,氣鼓鼓地拿起手機,點起了外賣。
雖然心裏想着要把顧寒揉搓一頓丢出去,但點菜的時候,還是特意幫他選了一些清淡的,用勺子吃起來比較方便的食物。
顧寒傷的是右手。
結果外賣沒到,麥朗先來了。
他一聽說顧寒受了傷,像喜歡看熱門的大媽大嬸一樣,立刻出現了。
顧寒瞥他:“你怎麽跟狗一樣,鼻子這麽靈?”
麥朗絲毫不介意被說成是狗,反而一本正經地答:“我是狼,自然鼻子比狗更靈一些。”
白可:“……”
顧寒顯然很适應他這種異乎與常人的腦回路,只微微撇了下嘴,繼續按着遙控器,不停切換電視頻道。
麥朗被他過于快速的切換速度閃的晃眼,要去奪遙控器,結果顧寒反應更快,伸腿朝他下三門一踹,差點把他從沙發上踢下去。
麥朗龇牙咧嘴:“顧寒,你不是受傷了嗎?!”
顧寒冷冷地說:“抱歉,傷的不是腿。”
白可:“……”沒眼看。
吵鬧間,外賣來了,白可拆完自己的快餐盒,開始拆顧寒的。
其實昨天,他是直接這麽把打包好的外賣盒子往顧寒面前一丢,然後看着他用僅剩的一只手,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拆開。
等顧寒吃到的時候,白可差不多吃完了,他丢外賣盒的時候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所以今天一拿到外賣盒子,就想着要幫他解開。
拆了一半,想起白天的事,手裏的動作又停了下來。他擡頭看了眼坐在沙發裏繼續快速切換頻道的顧寒,還有拖鞋坐在他旁邊不停嚷着“我要看這個”、“诶這個也行”,吵得不行的麥朗,放在外賣盒子上的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抿了抿嘴,繼續拆着。
白可端着拆開的外賣盒走到顧寒身旁。
顧寒見他來了,不顧麥朗的反對,“唰”地關上電視,伸手去接白可手裏的盒子。
麥朗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快速徘徊了一圈,說:“白可你看顧寒這麽慘,不然你喂他吧。”說完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特別燦爛。
怎麽看,怎麽都能從這笑容裏看出一點促狹的意味來。
白可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不如你來喂。”呸,當我們兔子是好欺負的麽?
雖然狼是兔子的天敵,他才不怕呢,他最多就是有點怕……顧寒而已。
這種害怕,現在也漸漸消退了,尤其是知道顧寒對他是……那種想法之後。一想起這個,白可就覺得耳朵有點燙,不自然地捏了把耳垂。
麥朗呿道:“切,我和他又不是你們那種關系,才不要給他喂食呢!”
“我們是什麽關系?”白可錯愕,這話怎麽聽怎麽暧昧,難不成顧寒對麥朗說了些什麽?
不對啊,不管顧寒怎麽說,他們确實是沒有任何關系,最多就同事兼室友的關系。
麥朗挑起眉尾:“坦誠相對的關系。”
白可嘴角抽動:“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看過顧寒變成狐貍的樣子,顧寒也看到過你變成兔子的樣子,你們這難道不是坦誠相對過嗎?”麥朗語氣特別一本正經,但是明眼人,不,明耳人都聽得出來,這話裏的揶揄有多弄。
“……”白可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沒辦法和這個人溝通了,“你真的是……”有毒。
他放下餐盒,把勺子塞到顧寒手裏:“快點吃,涼了效果就不好了。”說完,又別過頭來瞪了麥朗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到一旁餐桌上吃起飯來。
顧寒冷冷看了他一眼,拿起勺子開始晚飯吃。
同時挨了兩記眼刀子的麥朗很委屈,但還是不死心,他湊到顧寒旁邊,賊兮兮地說:“顧寒,我真沒看出來,你原來是個妻管嚴。”
顧寒擡起腳,這一回,直接把他踹下了沙發:“你可以滾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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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寒吃的比白可快,他吃完後,又催了回麥朗讓他趕緊走。結果麥朗就是厚臉皮賴着不肯走。
顧寒懶得再搭理他,扔了快餐盒,路過白可身邊時,低聲說:“別管那家夥,他愛待着就讓他待着,你吃完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也累了吧。”
白可這頓東西吃的有點心不在焉的,總是忍不住去想,顧寒真的是“妻管嚴”麽……
顧寒的聲音低低地沉沉地,尤其是最後一句,帶了點“哄”的意思,聽着很有溫度。
他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擡起眼皮看顧寒。這一眼是無意識地,他定在那裏,淡色的眼瞳裏只倒映着顧寒,像是把他看到了心裏。
顧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白可的頭發很軟,手感順滑,顧寒有些不舍地放開手。放開的瞬間帶落了幾縷劉海,他又動手幫白可撥開。
熱的指尖碰到熱的額頭。
也不知道是顧寒的指尖燙,還是白可的額頭更燙,總之兩人,一個收起手,一個移開頭。
那一頭麥朗突然叫顧寒,顧寒又看了眼白可,轉身走了過去。
沒說幾句,顧寒回房休息去了。
麥朗在沙發上坐了會,确認顧寒是真的休息,不打算出來了,才慢慢站起身來。
他踱步到餐桌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反向挎坐下來,手肘撐着椅背頂,一邊捏下巴一邊看白可吃東西。
本來就食欲不佳的白可瞬間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任何一只兔子被狼這麽赤果果盯着,都會吃不進東西的。
白可動了動嘴巴,撩起眼皮看了眼麥朗,很快垂下去,動手收拾起外賣盒來。
他對麥朗的印象一直不好,之前遇到的幾回,每一回都給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煩,所以現在看到他,就覺得他臉上寫着“麻煩”兩個打字。
有着深刻認知,不想招惹麻煩的白可卷起外賣盒,想扔到垃圾桶裏去。
才轉身走了兩步,麥朗突然說:“顧寒快二十年沒受過傷了。”
白可腳步一頓,猛地回頭去看麥朗。他動作太快太突然,脖頸一下不适應,小幅度抽了一記。
白可輕輕“嘶”了一聲,尾音斷在空氣裏。
麥朗也正看着他。
那是白可從未見過的麥朗,他緊緊鎖着眉,看過來的目光裏帶着隐隐責備。其實不光是目光,連帶着他的語氣,也是嚴肅地,指責地,“雖然做你們這一行的,受傷在所難免,但是大家都是男人,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同伴不受到傷害。如果你做不到,那麽也許,你并不适合這一份工作。”
白可捏着餐盒的手指猛地收緊。外賣盒邊緣鋒利,劃過皮膚,帶來輕微的刺痛感。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