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誤
可惜此時此刻，慕容無卿光顧着思考某些在他看來略顯奇怪的現象，故而并未留意到女子略有失意的神情。
直到尹阡陌眨巴着眼睛仰起頭來，看着他期期艾艾地問，問他爹娘是怎樣的人，他才恍然回神。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口中一言以蔽之，慕容無卿的腦中卻是浮現起了雙親相依相偎、相互扶持的畫面，“相守相知，白首不離。”
是以，他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麽一句，連帶着投向遠方的目光，都忽而摻入了幾分柔和。
尹阡陌凝視着其眉角罕見的溫情，失神過後不由心生羨慕。
“真好……”她垂眸說罷，抿唇微微揚起了嘴角。
慕容無卿聞聲眸光一轉，落回到女子眼簾微垂的容顏。
“我們也可以。”他輕聲說着，使得原本一本正經的口吻平添了幾分柔情。
正是這種既鄭重又溫和的語氣，令女子轉瞬心如擂鼓。
也許多年以前她情窦初開時，“喜歡”和“愛”更能扣動她的心弦。
然現如今她芳華漸逝，見慣了世間冷暖，嘗遍了人生悲喜，于她而言，他一句簡單卻莊重的承諾，才是她一輩子的期許。
她緩緩擡起那波光潋滟的眸子，目睹的是他毫無雜質的眼神。
懷揣着一顆怦怦直跳的心，她與他四目相對，輕柔淺笑。
豔陽明媚當空，金色的光芒播灑在女子明眸皓齒的朱顏，仿佛在她那一雙含笑的眉眼間鍍上了一層朦胧的柔光。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好像是看見了在父親面前巧笑倩兮的母親。
以至于有那麽一瞬間，他恍惚生出了一種她已是妻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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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知不覺地伸出了手，輕輕撫上了她粉雕玉琢的臉龐。
溫熱的大掌在女子的愣怔中觸上了一側的臉頰，令她霎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慕容無卿這才猛地回過神來，速速收回了自個兒的右手。
“咳……”千載難逢地，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動了動脖子看了看別處，“我送你回房吧。”
素來不解風情的慕容無卿難得如此“體貼”，尹阡陌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這就低下頭紅着臉說了聲“好”，然後先行邁開步子，繞過了男子往前走。
男子在後頭下意識地握了握方才觸及女子肌膚的手掌，随後才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
這一天，尹家千金的心情特別的好，縱使是後來嚴家次子突然造訪，也沒能叫她因想起了嚴朔而變得情緒低落。
“嚴公子。”
“尹姑娘。”
兩人前廳相見，一如既往地互相行了禮。
嚴朔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尹阡陌的臉色來，發現她似乎不如上個月那般憂郁難解，心下難免掠過一絲意外感。
記得四月末他登門向她談及嚴朔的病情之際，女子還是滿臉愁眉不展的。
怎麽才過了約莫半個月的工夫，她眼中的陰霾，好像就有一掃而空之勢？
難道他那兄長在她心裏的分量，就只有這麽些嗎？
“嚴哥哥的身子如何了？”盡管尹阡陌開口所說的第二句話就是這關切的詢問，但嚴良的心中還是免不了道出了一句反問。
“近來天氣還不錯，少雨多晴，大哥的腿也好了許多。”可是面上，他卻微微一笑，毫無隐瞞地将嚴朔的情況告知與女子，“差不多……已經可以下地走走了。”
“如此便好……”聽聞故人至少是在康複，尹阡陌那顆為之懸起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她不自覺地點着頭，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尹姑娘。”這時，嚴良則漸漸遣散了唇邊的笑意，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的臉。
女子聞聲注目而去，以眼神問其意欲何言。
“你與我大哥之間……還有可能嗎？”
話音剛落，尹阡陌就猛地一怔。
她完全沒有想過，嚴良會冷不防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她甚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詢問。
但是……
女子終是緩過勁來，游移的視線定格在男子的眼中。
“嚴公子，你大哥已經有妻有兒有女，而我，也已有了喜歡的人。”她定睛凝視着嚴良烏黑的雙眸，啓唇坦然道出心中所思。
“所以，你們不可能了？”
“是。”
談話至此，戛然而止。
嚴良沒再多說什麽，只是一臉沉靜地端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向女子告辭了。
他獨自一人行走在熱鬧非凡的大街上，行至一處小巷時，頓了頓步子折了個身。
步履如常地走入狹窄的小道中，他忽而停止了前進。
“出來吧。”他負手而立，冷不丁對着空無一人的前方出了聲。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間，一個黑色的人影驟然從天而降，落下了一地疾風。
“事情查得怎麽樣了？”嚴良未嘗看來人一眼，徑自面無表情地發問。
對方一言不發，僅僅是畢恭畢敬地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了一封書信。
嚴良眸光一動，伸出單手接過了那封信件，撕了封口，展開信紙，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須臾，他将紙張收攏在掌中，看向那黑衣人道：“可有人跟蹤？”
對方搖頭。
“再查。”
來人聞令，忍不住擡了擡眼，旋即又驀地壓低了下巴。
過後，他幹脆利落地向男子行了抱拳禮，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在昏暗無人的巷子裏站立了片刻，嚴良緩緩側首，斜眼朝向身後。
暮春初夏之季，他明顯可以察覺到有人在跟，直到四月下旬，對方似乎才放棄了對他的監視。
他正是趁着對方松懈的空當，幾經周折地下達了三月時就該下達的命令。
時至今日，對方業已對他徹底失去了興趣，而他，也剛好得到了遲了近兩個月的結果。
可惜這結果，多少令他有些失望。
慕容無卿……慕容……無卿……
男子蹙眉思量之際，尹阡陌也正坐在房裏鎖眉沉思。可惜她思前想後，也沒想透嚴良緣何提那一問的原因。
按理說，他身為嚴朔的弟弟，在兄長已然成親四年有餘的情況下，理應是盼着兄嫂和睦、二人白頭偕老，為什麽要将她這個最不該被牽扯其中的女子推到他們夫妻之間呢？
她并不認為嚴良是個包藏禍心的人，那麽，這到底是……
一晃神就晃神了好幾天，致使尹阡陌差點都要忘了尹攸将欲出遠門前去拜訪慕容夫婦的事。
等她猛然回神并急着開始打點見面禮的時候，尹攸已是哭笑不得地沖她搖頭了。
“傻丫頭，爹爹早就準備好了。”
“那……那不成，那是爹爹送的禮，不是女兒的，這……這心意不同的……”
對待未來的公婆，尹阡陌的心裏可是恭謹、慎重得很——她巴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禮物都置備一份，然後統統托她爹帶過去，讓慕容夫婦自個兒挑。
尹攸看着女兒那忙得頭頭轉的模樣，忍不住心下一酸。
可他也只能強壓下喟然長嘆的欲念，拾起滿面笑容，道：“人家相中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禮。”
尹阡陌聞言手頭一頓，這才轉身心神不定地瞅着自己的父親。
這時，恰逢慕容無卿前來向尹攸詢問何時啓程一事，年過半百的尹攸趕緊叫住了年輕的男子，讓慕容無卿好生勸勸他那快要手忙腳亂的女兒。
“怎麽了？”慕容無卿有些不解地走到尹阡陌的身邊，上下打量起她來。
尹攸在一旁悄無聲息地笑了笑，背過身去，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這個時候，尹阡陌雙頰的白皙，已經被兩朵紅雲給占去了位置。
“沒、沒什麽……”她低着頭口齒不清地說着，不自覺地拿手理了理頭發，然後像是躲着什麽似的，四下張望了一番。
慕容無卿跟着她環顧了四周，發現周圍毫無異常。
他有點兒摸不着頭腦。
“尹大人可有告訴你，他打算何日出發？”于是，慕容無卿索性另起爐竈。
“啊？”尹阡陌擡眼，面露茫然，“你……你去問爹啊……”她下意識地指了指方才尹攸離去的方向，不由得脫口而出。
慕容無卿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到底怎麽了？你怎麽奇奇怪怪的？”他微微皺起眉頭，想不出會有什麽事兒能讓女子一反常态。
“……”她……她表現得如此明顯嗎？
四目相接，尹阡陌略有窘迫地仰視着男子似探究似關切的眉眼，最終鼓起了勇氣。
“我……我本來前些天都想好了，要給你爹娘親手備置見面禮的……可後來……後來就給忘了……”她越說越小聲，最後幹脆埋低了腦袋，自顧自地絞了絞手指。
原來是為這件事。
慕容無卿茅塞頓開，随後不由啞然失笑。
“爹娘不會計較這些。”他低頭好言寬慰着，卻沒能換來女子如釋重負的神情。
何況，這禮即便是送了，也沒法真正送達其雙親的手中。
如此一來，反倒是辜負了女子的一番真心實意。
“啊呀，都怪……”尹阡陌哭喪着臉擡起眼簾，可話剛出口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能怪嚴家兄弟嗎？當然不能，是她自己不夠上心，怪不得別人。
“都怪我太疏忽了……”是以，她只能可憐兮兮地耷拉下她的腦袋瓜，繼續恨鐵不成鋼地掰她自個兒的手指。
慕容無卿眼瞅着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又覺一陣好笑。
仿佛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愉悅。
阡陌。
唇邊的笑意逐漸散去，他在心底喚了她的名字。
待到這裏的紛紛擾擾了結之後，我便帶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每年的明天都是一場明媚的憂傷——【哔——】年以來從不索要生日禮物的作者可以要點驚喜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