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夕争!”原炟壓低了聲音怒道:“你又要耍什麽花樣?”
原夕争兩手一攤,委屈地道:“大伯,我在救你啊!”
原炟冷哼一聲,道:“你不給別人找麻煩就很好了!”
原夕争一笑,道:“大伯,你宴前向王爺推薦了楚瑜,這已經是在向皇室遞進秀女,倘若你此刻再說楚瑜有一個寡母……楚瑜的婚事自然告吹,但只怕會惹怒了對楚瑜已經有意思的王爺,宛如嘛……也就不用再想了。”
原炟心中一權衡,漸漸明白原夕争的意思,他壓着氣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不如你認了楚瑜做庶出,到時候不論是哪一個進了王府,你都是王爺的岳丈……再則說楚瑜是庶出的身份,未必便會阻了宛如正妃的好事,你說呢,大伯?”原夕争胸有成竹地笑道。
原炟細細想了一下,覺得果然這是—條上好的計策,自己的宛如不但是大家族族長的獨女,母親也是出自書香世家,雖然從小喜愛跟着自己走南闖北,但自身的素養也并不差。他怎麽想也不覺得宛如能輸給了曾楚瑜,若是原家一雙姐妹都能進王府,将來多一個倚仗,也不失為是一椿好事。
原炟想到此處,心中暗暗一喜,但依然拉長了臉道:“你便是正事不做,盡動這些花腦子。楚瑜自小便是受我照顧,我自然早就把她當了女兒,還用得着你多事!”
原夕争聽了,笑道:“那我便替楚瑜謝過大伯了。”說着他剛想起身,原炟又道:“你先別走,我正有事要找你。平貴妃指名讓你把宛如楚瑜的生辰牌子遞進京去。”
原夕争一愣,原炟長出一口氣道:“這想必是梁王的意思,看來他還是有讓你為他效力的念頭。我要說,這是多麽好的一椿美事,你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也老大不小了,難不成就不為自己的前程着想,再者你們三人要是都進了王府,手足相互照顧……喂喂,原夕争,你好大的膽子,我的話還沒說完……”原炟還沒等第三個喂字出口,原夕争便已經跑得人蹤皆無了。
原夕争跑出後長吐了口氣,心中暗笑,心想怪不得別人不怕族長發怒,就怕族長發話。
原炟發怒通常便是一聲吼。但要發起話來,那卻是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原村人次日,便準備好了進京的行乘,原夕争看着那一擔擔的財物,心中暗笑原炟也未免太心急了一點,哪知接過禮單一看,卻是一長溜的送禮人名。原村的人祖上雖曾有功名,做過大官的人,但是最近幾十年以來都是以行商為主,錢多了,不免便想要結交權貴。
原夕争苦笑了一下,暗暗對這些親戚們的市儈有一些無奈。
原夕争坐上馬車,原炟又是一番循循善誘,講了許多規矩,原夕争面帶微笑,認真聆聽,原炟小說了半個時辰,才放心讓原夕争離去。原村離着建業其實不遠,馬車也快,不過兩個多時辰之後,原夕争便在宮門外候旨見平貴妃。
隔了不多一會兒,太監尖着嗓子道:“原氏子卿,平貴妃宣見。”
原夕争随着太監一路穿過長巷,到了禦花園一處亭子裏,太監面無表情地道:“在這裏等着,可不要到處亂跑,沖撞了貴人,那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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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夕争笑道:“多謝公公提點。”
那太監方走,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氣,好好地浏覽起禦花園。
園子的當中件着一個紫微湖,午時豔陽高照,微風輕吹,攪得一湖的碎金,堤岸邊種了不少綠萼梅,遠遠地望去,滿樹碧玉星子,生似枝頭冒出的綠芽,令人在肅殺的冬日裏有一種春花靜好的錯覺。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氣,正在欣賞着無邊的冬日陽光,卻聽身後傳來了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連忙轉身只見一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叫太監們攙扶着走來。
她身後的宮女們手提着花籃,裏頭放了不少綠萼梅,想必是剛剛摘花過來。
原夕争上前跪下行禮,平貴妃溫和地道:“罷了,平身吧。”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原夕争,然後眼帶欣賞地道:“怨不得因兒對你念念不忘,果然是一表人才,俊秀清朗。”
原夕争自然又是—番行禮道謝,平貴妃道:“坐吧,讓你一大早趕馬車進京遞牌子也辛苦了。”平貴妃的聲音算不得十分柔美,甚至聲調有一點平,但開口措辭總令人有一種溫順柔和之感。
原夕争掏出兩塊生辰牌,将它們擱在太監端上來的盤中,平貴妃伸出手細細觀看,笑道:“兩位姑娘都是土命,土催木生,八字都很合呢。”她說着拿起左手,又拿起右手,似有一些猶豫不決,嘆息了一聲,道:“質兒,把瓶子拿過來。”
她身後的宮女應了一聲,将花籃,花瓶,小剪子等物都放于桌面上,平貴妃拿起剪子笑道:“子卿勿怪,我生平就這麽一點愛好,喜好插花。”
原夕争笑道:“娘娘真是雅人。”
平貴妃微微一笑,道:“本宮插花倒是只為了修行。”
原夕争笑道:“自來一花一世界,此乃佛門至高境界,娘娘此舉的寓意遠勝于吃齋念佛了。”
平貴妃笑道:“凡塵俗人,哪裏能有這麽高的境界。”她略略嘆了一口氣,道:“譬如這綠萼梅便總是插不好,将它當作主花,它又撐不起場面,若是将它降為伴花,生怕又亵渎了它這份遺世而獨立的清雅。”
原夕争看了一眼平貴妃已經修好枝插入瓶中的綠萼梅,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宮裏可有未上釉的瓶子。”
平貴妃一愣,轉頭道:“可有這種瓶子?”
太監道:“回娘娘,那些粗胚都是一些瓦罐之類,下人們盛水盛物用的。”
平貴妃看了一眼原夕争,笑道:“取一個幹淨的過來。”
不多一會兒,太監們便抱了一個過來,平貴妃指着桌面道:“放上來。”太監猶疑地将那土色的瓦罐放上來,平貴妃将綠萼梅枝修短放入土色的瓦罐中,一瞬間那種綠意方法沁人心脾,有一宮女甚至至忍不住啊了一聲。
平貴妃眼露欣喜之色,原夕争笑道:“娘娘,青瓷瓶雖好,但卻太過富貴,怎麽襯出清幽遺世而獨立的梅花?”
平貴妃長嘆一口氣,道:“倒是我想左了,這世上原本不是所有好的東西都相襯。”她說着看了一下插好的綠萼梅,笑道:“子卿,你看綠萼梅插得可好?”
原夕争掃了一眼插花,微笑道:“子卿僭越了。”說着,原夕争便從瓶中抽出一枝最長的綠萼梅。
平貴妃再看瓦罐中的插花,便似渾然天成,妙不可言,她細細看了原夕争一眼,道:“本宮明白了,你回去吧。”
原夕争笑着拿着那枝綠萼梅告退,平貴妃一直看着原夕争的背影消失才讓宮女攙着起來返回。
“娘娘,這原夕争果然是一風流人物。”喚作質兒的宮女在平貴妃耳邊小聲地道。
平貴妃嘆了口氣,道:“可借他不肯替因兒效力。”
那質兒道:“娘娘,您看這兩位小姐您覺得哪一位好呢?”
這仿佛說中了平貴妃的心事,幽幽地長嘆了一聲,淡淡地道:“賞原宛如碧玉膏一盒,绶帶牡丹玉佩一塊,檀木香羅扇二把,新進宮緞四匹……另外再賞一些宮裏頭西域的小玩意給她。”
質兒聽了連聲記下,隔了一會兒悄聲問道:“那麽……曾楚瑜小姐呢?”
平貴妃想了想,淡淡道:“便賜她香文羅手抄經二本,那本宮的手抄本去,不用明言。”
質兒應了一聲,然後又笑道:“娘娘,您是看中曾楚瑜小姐了?”
平貴妃嘆息了一聲,想起剛才那年青人抽出那根出挑綠萼梅時,眼中一閃而過含蓄的銳利,悠悠地道:“原家乃鹽商大戶,原宛如是族長的獨女,娶了她,只怕是平添諸多風雲,反而是于皇兒不利,既然是要低調一些,那就不要多事了。”
平貴妃做出選擇的時候,原夕争才不過剛出禦花園,太監領着前行,剛出了門,便看見一衆人從小徑的另一頭而來。這麽一瞧之下,太監便慌忙閃到小徑的一邊,躬身等着那群人過去。
原夕争輕輕一瞥,便知道來的人正是太子人選之一,三皇子楚暠,跟随在他身邊的卻是一貫以奉公聞名的六皇子楚昪。
三皇子楚暠已逾而立之年,長相也頗為英俊,再加之長年分管政務,是以行走之間,有龍虎之氣,頗有皇威。而他身後的楚昪雖然相貌寡淡,但是因有清明廉潔的盛名在外,因此深受當朝皇帝信任,很多查辦要員的差事便是由楚昪來督辦。所以楚昪又有一個綽號,叫六閻王。
很多人都覺得六閻王跟着三皇子楚暠便是皇帝暗示三皇子楚暠是他中意的皇子,風助浪勢楚暠便是追随者衆多。
楚暠此刻的心情卻遠非他的處境看上去這麽一帆風順,此次南北—戰,南朝大敗,楚暠三次上表要求效力邊疆、,為帝分憂,都被南昌帝楚暐給駁了。
盡管此事除了跟前寥寥幾人,并無入得知,但是卻讓楚暠心生許多不安。
照理楚暐雖然還不過五十,但是身體一直不算太好,早就應該立一儲位,昌帝卻遲遲不下這個決心。人人都覺得三皇子楚暠太子之位十拿九穩,唯有他自己知道,此事便猶如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倘使昌帝果然屬意于自己,他早就該做決定了,他這麽拖着或許是心中還有其他的人選,而且昌帝一直都在避免楚暠擁有實權,比如眼前的軍權。
楚暠一路走來,心中将所有已經成人的弟弟兄長們逐個想過去,不知不覺已經走近了原夕争。
這個時候原夕争并不想與這位未來的太子直接照面,因此将頭低得很低,卻不防楚昪道:“黃公公,這是誰?”
太監連忙道:“回六皇子的話,這位是原家的原夕争少爺,奉平貴妃娘娘的旨意,進宮送他們家兩位小姐的生辰牌子。”
楚暠停下了腳步,道:“原家。”他将目光停在了原夕争的身上,道:“是給十弟挑妃子麽?”
原夕争回道:“回三皇子的話,平貴妃只讓我族将兩位小姐的生辰牌子遞進京,但未說明是為何因。”
楚暠微垂了一下眼簾,轉身笑道:“看來十皇弟到底是個聰明人,官宦之家怎及得上這種商賈富豪的望族家底殷實,進可攻退可守。”
楚昪笑道:“十弟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娶妻了。”
楚暠點頭道:“十弟的幸福本王這個做哥哥的也關心的很,真巧本王那裏有一位神算子,你将兩份生辰牌子抄來,本王讓神算子瞧瞧合不合。”他的語調略帶谑,甚至隐隐帶了一點嘲諷的意味在內。
聽他語帶調笑,有侮辱楚瑜宛如的意思,原夕争心中陡然傲氣一升,原本的性子就上來了,便只是微徽一笑道:“我的兩個妹妹雖不是金枝玉葉,也是大家閨秀,她們的生辰牌子恕在下不能随意讓人看。”
“大膽!”太監面色一變,道:“你知道自己跟誰銳話?”
楚暠冷笑了一聲,道:“商賈販夫之女也敢稱大家閨秀?”
原夕争淡淡地道:“比起貍貓太子,我的兩位妹妹的閨秀那要貨真價實得多。”
楚暠大怒,當年北齊攻克建業,南昌帝楚暐倉皇南逃,路途中與懷有身孕的陳貴妃失散,等北齊撤軍,昌帝再回建業,陳貴妃已經在路上誕下皇三子。
可私下裏便一直有人傳言,當時陳貴妃生下的并非是一男嬰,而其實是一女嬰,且不提這別有居心的流言是真是假,但這無疑成了楚暠一大忌諱。原夕争說得輕描淡寫,卻正是刺中了他的心病,楚暠脾氣暴烈,一激之下便動手襲來。
原夕争連身體都沒動,只将頭微微一偏,楚暠的掌風激起原夕争的長發,卻未能傷對方分毫,原夕争挺秀的眉眼便在他的眼前,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梁,不似女子的柔媚,亦不是男子的陽剛,恰似水墨畫深描淺染一般,一色勾畫,卻是韻味流長。
楚暠不禁微微一愣,原夕争微笑着輕揚手中的那枝綠萼梅,雲淡風輕地化開了他的攻勢。
原夕争笑道:“這是平貴妃娘娘所賜的綠萼梅,沒想到榮王爺也喜歡,那子卿就借花獻佛了。”
楚暠方才發現自己的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枝綠萼梅,他原本滿腔怒火,氣勢洶洶,偏偏現在手中捏着一枝花,竟忽然有了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原夕争長長作了一揖道:“子卿還要回去禀明貴妃娘娘的意思,便先告辭了。”說完,原夕争便錯過了他們揚長而去,人走得既不快亦不慢,透着一種自信從容。
太監唯唯諾諾一下,連忙追着原夕争而去。
楚暠看着遠去的背影,道:“子卿,原夕争,我像是在哪裏聽過?”
楚昪笑道:“這個想必便是瑞安那個寧嫁子卿,不予番王裏的‘子卿’了。”
楚暠恍然大悟,他若有思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綠萼梅,道:“瑞安這一次的眼光倒也不錯。”
楚昪道:“十弟這一着倒是連消帶打,看似只不過娶了一個商賈女子。這個商賈女子卻與官宦家頗有淵源,倘若再讓原夕争當了當朝的驸馬,有瑞安的支持,只怕十弟的實力陡然間便要提到一個客觀的地步。”
楚暠将手中的綠萼梅一捏,心中一惱,冷笑了一下,道:“莫非阿鬥也想問鼎中原?”
原夕争走出了宮門,太監方才松了一口氣,道:“原夕争,你還是快快回家去吧!”
原夕争見他着實吓得不輕,不禁莞爾一笑,上了自家馬車,吩咐道:“回……四處轉轉!”
馬夫得令,鞭子輕揚,車輪便滾動了起來,原夕争輕輕掀起窗簾,見都城繁華,聲色犬馬處更是熱鬧,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千古興亡繁華夢。”
他這麽看了一眼,剛将簾子放下,忽然馬車生生地被人勒住了,只聽馬夫“籲”的一聲,馬揚前蹄,原夕争猝然不及,腦袋也不由狠狠在車門上撞了一下。
“怎麽回事?”原夕争揉着頭道。
馬夫轉過頭來結結巴巴地道:“少,少爺……”
原夕争一撩門簾,卻見面前是一排紫蓋黃旗的皇家儀仗,但坐在金辂(注8)上的卻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從北朝來議和的二皇子李缵。只見他與前兩日所見完全不同,穿了一身北朝黑色銀紋的五爪莽袍,他一只手擱在座榻的一邊,另一只手撐着自己的頭,依舊是微帶笑意,但卻能令人—眼看出這是—位王孫貴胄,俊美透着一種貴氣。
金辂高一丈二尺,遠高于原夕争的馬車。所以李缵也是這麽由上而下地看着原夕争。
馬夫小聲地道:“他們突然沖出來……”
原夕争手一揚掀開簾子,笑道:“不知道二殿下可否挪一挪?你擋了我的道!”李缵身體前傾,眼含笑意地道:“子卿,我聽說你九歲便能讓天下第一帝師公孫缵繞道而行,可惜你今天不得不繞我的道而行了。”
原夕争也不惱,只微微笑道:“二殿下何必做此無用之舉,我只怕即使我讓了你,你也未必敢從我讓出來的道上走!”
李缵揚聲大笑,道:“好,我就喜歡子卿你這份狂勁,我倒要看看你讓出來的道!”
“好,那如果你不敢走我的道,到時為免糾纏,就還請二殿下讓開你的道,讓我通過。”
李缵爽快地道:“一言為定!”
原夕争示意自家的馬車後退,然後站在原地,随意撿了個小石子,在地上寫了很大的兩個字李顼,然後微笑着将手中的石頭一丢,道:“便請殿下放馬過來吧!”
那些北齊侍衛一瞥之—下,均是駭然,刷地一聲齊齊跪下沖着那兩個字跪下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才起身怒道:“大膽刁民,皇上的名諱豈是你可随便亂寫的!”
原夕争卻只是微擡下巴與李缵對視着,隔了許久,李缵才将手一揚,淡淡地道:“馬車後退,讓他過!”
原夕争上了馬車轉身悠哉地道:“老馬頭,你等一下可要小心過去,這地上的乃是北齊當今皇上。”
老馬頭早被吓得不輕,聽自家的少爺吩咐,連聲應是,趕馬車過去的時候,還真得慢慢走過,小心地将那兩個字給繞了過去、
原夕争路過李缵的時候,還挑起簾子笑着道:“再會,殿下。”
李缵看着那輛馬車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似有一些看不夠,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柴平!”一位敦厚的年輕侍衛立時上前,道:“殿下!”
李缵若有所思地道:“一個男子這般俊秀,倘若是女子多好……”
柴平吓了一跳,神色古怪地道:“殿下……這原夕争可是有功名之人,他受過皇封,乃當朝貢生,假如他是個女子,這便是欺君大罪,要殺頭的。”
李缵腦海中浮現原夕争那一瞬間裏臉紅的表情,心不由自主地輕跳了數下,強自平息下心神,笑道:“行了,我們也不用讓楚暐等太久了。”
原夕争剛剛碰上了李缵,便又巧遇了楚因,只見楚因露出驚喜之色,道:“剛才還以為追不上原兄了,沒想到還是追上了。”
原夕争下了馬車,行了一禮道:“見過王爺,不知道王爺找子卿有何事情?”楚因突然作了一揖道:“還請子卿見諒。”
原夕争連忙攙扶道:“王爺何出此言?”
“是本王不好,我與原兄一見如故,因此便忍不住跟母妃多說了幾句,哪知……母妃跟父皇說了,父皇宣旨要你觐見。”
原夕争心中暗暗不快,但擡頭見楚因一臉局促,不由安慰道:“王爺不用過于顧慮,能得見天顏是多少普通臣子的期盼,草民還要多謝王爺能一償我的夙願。”
楚因大喜過望,道:“這就請吧。”
原夕争不得不上了楚因的馬車,擡頭卻見馬車修飾簡潔,完全不似一個皇子所用,只聽楚因笑道:“皇朝歷年征戰,所費巨資,我把馬車上的金飾都撬了下來送給兵部了,所以馬車簡陋還請萬萬不要見怪。”
原夕争不由看了他兩跟,輕聲嘆道:“王爺有這份心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原夕争下了車子,跟着楚因再一次沿着宮巷往裏走。如今的皇宮是歷年擴建而成,于是便成了這種巷子複巷子,朱門套朱門的格局,一層層厚重的門打開,真令人頃刻間便會有一種侯門似海之感。
楚因領着他進了一處偏殿,只見殿上已經擺放了數十席,大夫們盤膝坐于席後,而正方南昌帝身旁的一側正坐着剛剛作別過的李缵,這讓原夕争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原夕争輕輕地一皺眉,李缵全看在眼裏,突然笑道:“原來皇上還請了原家子卿做客。”
南昌帝這數個月對原夕争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先是女兒那句寧嫁子卿,然後是許林羞到卧床直說自己荒唐,再來便是自己的第十子對他贊不絕口。
他其實也不是太在意,只當不過又是一年輕的狂妄書生,皇朝裏人素有驚才絕豔的人出現,他親眼看着他們起,又看着他們落,只是沒想到連北朝的皇子也會留意這個原夕争。
“哦,二皇子也認識原夕争?”
李缵看着原夕争,微徽一笑,道:“那真是印象深刻啊。”
南昌帝笑道:“不知道原夕争做了何事才會令二皇子印象深刻呢?”
李缵舉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看了一眼原夕争,道:“因為……他說我是狗。”
注8:金辂為一種出行的車輛,多用于帝王或者太子出行,形象地說就是裝修漂亮帶椅帶太陽傘底座較高的平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