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衆人皆愣愣地望向李缵,楚因卻是面露尴尬之色。

李缵見原夕争不答,便老神在在的含笑道:“它沒有屁眼,只進不出,所以財氣不洩,被人拜為招財瑞獸,雕于門口抱鼓石上。”他認認真真地道:“這可是貔貅的一大優勢啊……”

李缵面帶微笑,說得極其斯文,接着語帶調笑地道:“沒想到博學的帝王師弟子連這點基本的都不知?”他正說着好笑,卻見原夕争臉漲得通紅,有一種欲語還羞的窘迫,不知為何卻令李缵不由心神一蕩,平素裏堅石一般的心竟似有一瞬恍然。

原夕争心中暗恨,沒想到李缵此人的臉皮如此之厚。但認賭服輸,他走上前彎腰作揖,道:“子卿受教了。”可是沒有等原夕争彎到底,就被人一把扶住,道:“跟你開玩笑的,子卿。”

李缵這麽一走近原夕争,面色微微一變,原夕争已經不着痕跡地掙脫了他的手,道:“多謝!”這一禮,原夕争竟然也就順理成章的算了。

李缵那面色僅僅是一瞬,然後便是老樣子目帶玩味地看了一眼原夕争。

原炟見烽火總算稍平,連忙道:“皇子不如我們轉回大廳,品嘗一些當地的酒水佳肴,如何?”楚因便笑道:“正有此意,還請老族長帶路!”

原炟領着人浩浩蕩蕩又回了大廳,這一次總算回到他的安排上來,不由心神一定,面帶肅穆地道:“還不下去把準備的東西都端上來。”

來人下去了,隔了一會兒各位面前依然空空如也,原炟的面色未免就有一些不好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提醒自己冷靜。隔了一會兒,有一個仆人慌慌張張地跑來,附在他耳邊道:“除了十六小姐,其他小姐都不在?”

“她娘是誰?”原炟皺了一下眉,族裏的小姐不下三四十位,他哪裏能記得清這是哪一房又是第幾小姐。

奴仆道:“顧姨!”

原炟哦了一聲,模模糊糊想起了那個終日愁眉不展的女人,道:“其他小姐呢?”

奴仆小聲道:“奴才似乎聽何伯大清早說過一句,說小姐們不知道為什麽都圍在村東頭那條小河溝邊!”

“臭水溝?!”原炟幾乎氣到要崩潰,他強自鎮定地悄聲道:“你去跟她們說,快別圍着那條臭水溝了,趕快回來。”

奴仆哎了一聲連忙下去,楚因微笑道:“老族長可是出了什麽事嗎?”

原夕争則滿面詫異地道:“大伯,各位姐姐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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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炟狠狠瞪了原夕争一眼,轉臉笑道:“不妨,我這就喚人上菜!”他轉臉無奈地揮手道:“讓下人們先将酒菜端上來。”

楚因笑道:“我早聞原氏de女兒們彈得一手好琴,真不知道我今天能否有這個雅興能聽得一二曲。”

原炟微微一愣,但随即一喜,自己正室de女兒宛如不正是彈琴的嗎?

他剛想開口,原夕争卻搶在了前面,笑道:“原來梁王也聽過楚瑜的名聲。”

楚因沒想到果真有那神奇的女子,不由心中一喜,道:“楚瑜?”

原夕争笑道:“我家楚瑜de琴聲能使烈馬落淚,飛鳥停駐,能落花也能摧花,人送稱號為嫡琴仙子。只是楚瑜不大願意出門,否則怕便不只是梁王聽過她的名聲,北齊二殿下也必會有所聞。”

原炟暗罵原夕争簡直胡言亂語,但自家人又不好拆臺,再一次忍了,笑道:“楚瑜琴确實彈得好,但比她強的人比比皆是,即便是原氏裏,便也有一二個女子強于她。”

楚因笑道:“那就快請!”

原炟還未答應,原夕争已經轉臉對立于一旁的下人道:“都聽見了!還不快去請楚瑜小姐。”下人應了一聲是,原炟眼看着一個大好的機會從眼皮子底下飛過,落入了他人的盤中,他不得不再次強壓住心頭之火,和顏悅色地看着曾楚瑜抱琴而入。

一群粗鄙地男人間,一柔弱的女子白衣蒙面抱琴而入,越發顯得她秀美不可言。

曾楚瑜抱琴萬福了一下,柔美的聲音道:“小女子曾楚瑜見過十皇子。”

楚因一眼便看見了她發間的蟠龍發簪,面露西色,道:“不用行禮了,快快請起!”

李缵直勾勾地看着那女子,片刻才悠悠地道:“果然是絕色佳人也。”

原炟輕咳了一聲,道:“楚瑜,梁王想聽一首曲子,你便揀一首拿手地彈來!“

曾楚瑜點頭應是,落座撫琴,原夕争笑道:”好久沒跟楚瑜合奏了,不如我吹笛,跟楚瑜合奏一曲,算是借花獻佛。“

楚因喜道:”原兄肯賜曲,那真是意外之喜,請!“

原夕争掏出一根笛子,在修長地手指間一晃,橫于嘴邊,笑道:”還請楚瑜妹妹多多指教了。“

曾楚瑜地琴聲極盡柔和,便如大幻夢境處,似有泉水叮咚,原夕争地笛聲便似雲間飛鳥,一瞥驚鴻,來去無蹤。楚因看着那端坐于客廳地曾楚瑜,只覺得她果然美矣,閉目聽那琴聲,雖然隐隐似遠不及清晨所聞,但琴笛相合,頗有古韻,曲子更是聞所未聞,且不失為大家之作。

李缵de眼神卻一直被立于門廳外的原夕争拉過去,微風輕拂的長發,衣袂飄動,配上俊秀到極致的容貌,令他有一些心神不寧。但曲子一收,李缵立即将目光轉于曾楚瑜的身上,笑道:“果然江南多才女,今日一見才是不虛此行啊。”

楚因睜開眼贊嘆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我私人藏有一把古琴,今日便贈于原小姐,也算是寶劍贈英雄!”

曾楚瑜上前行禮,李缵作勢要去扶,可他剛離席,卻覺得腳一疼,原來同站在曾楚瑜旁邊一同謝恩de原夕争身體向他靠過來,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這麽一瞬間,楚因已經搶先将曾楚瑜扶了起來。李缵擡頭一見,卻見原夕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缵微微揚眉,道:“原老族長,我雖未有正妻,但妾室卻有十餘名……”

他見原夕争的臉色一變,話鋒一轉,笑道:“當初也以為閱盡天下絕色,卻未曾想絕色的容顏怎及得上絕世de才華。原小姐輕紗蒙面,卻是堪稱絕色無雙。”

原炟心中大喜,巴不得李缵就此看中曾楚瑜,帶走了她,自己的宛如便有了出頭之路,哪知李缵道:“在下極好樂曲,不知道原兄可否現在陪我出去,我想要此曲譜子,如何?”

原夕争見他眼中有話,于是便道:“子卿願意效勞。”說着,竟然丢下滿堂陪客,兩人施施然出了門,走過曾楚瑜的時候,原夕争發現她依然還與楚因四目相對,微微垂目,然後轉身離開。

原夕争剛出門來,卻突然被李缵擒住雙手,只聽他怒道:“你欺騙我,一個大男人扮成個女子原來是為了讓那女子攀高枝。”

原夕争大吃一驚,道:“二殿下何出此言?”

李缵湊近了原夕争,露出牙齒一字字地道:“那女子的琴技不過爾爾,圖有形,卻無魂魄,與清晨所奏根本是雲泥之別,更何況我的鼻子很靈,只要聞過的味道便不會忘記,而你的味道這麽清爽,令人難忘啊!倒真是沒想到你除了算卦精,彈琴也不錯。“

原夕争的手一沉,一反,竟然巧妙地從李缵的手中掙脫,淡淡地道:“原來二殿下還長了一個狗鼻子。”

“你果真是個男人,不會是女扮男裝的吧!”李缵輕聲哼道。

原夕争将臉一沉,道“二殿下,我原夕争有名有姓,你辱我不要緊,但我是當朝貢生,卻容不得你辱我君王。”

李缵也只是存了僥幸之心一問,試想滿村的原氏有什麽理由要幫着一個女子扮成一名男子這麽無聊。只是清晨那名女子琴技冠絕天下,風流潇灑,全然不似世俗女子,李缵一眼之下,只覺得整個人似被雷擊一般,雖然言詞傲慢,其實心中暗暗歡喜。哪知弄了個半天,這名女子竟然是個男子。

他李缵這輩子吃過的虧加起來都沒有此次這麽大,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卻将一顆心失卻在了一個俊秀de少年身上,心中又氣又惱,又苦又澀。他雖然不是嬌生慣養,但一生當中着實在沒有哪一樣東西是想了卻得不到的,如今心中仿若失了一件極要緊的東西,生似怒火中燒。“

他存了心要找原夕争的麻煩,可是這麽一擡頭,原夕争的青衫烏發,俊秀的容顏盡畫在眼底,是男人又如何,是女子又如何,一時之間竟然變得不那麽重要,不知為何李缵覺得自己的心就這麽輕輕一軟,怒火盡熄。

李缵揚了揚眉道:“我平生只耍人,卻從未被人耍,你那麽想那女子攀上高枝,我偏偏不讓你如願,只要我跟你們那馬屁皇帝說一聲,這女人我便帶走了。我自己倒是沒有興趣,随便賞個什麽人,那你就要祈禱一下我那天的心情了。”

原夕争冷笑了一聲,道:“李缵,倘若你真敢這麽做,我會令你後悔被生出來。”

李缵哈哈大笑,一揚烏黑的劍眉,道:“吓唬我,我李缵是吓大的?”

原夕争折了一根樹枝在手,道:“李缵,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李缵皺了皺眉道:“倘若你肯跟我回北齊,那麽這交易虧是虧了點,倒也算勉強湊合能做的。”

他說着便突然撲了過來,如有雷霆之勢,原夕争卻是手一揚正中他的眉心,李缵頭一偏,堪堪錯過了枝尖,原夕争卻已經跟着變招,二人一連過招四五次,原夕争手中的那根樹枝始終不離李缵的眉心。

原夕争笑道:“你只知道我算卦精,卻不知道我琴藝好,可這二樣跟我的劍術比起來,只能算作雕蟲小技!”

李缵看了原夕争半晌,突然露齒一笑,道:“那麽你說說交易吧,看看是否能讓我滿意!”

原夕争笑道:“原氏是南朝的大鹽商,若是我能說動南朝,以後鹽只跟你手下的商販交易,這算不算得上是—筆劃得來的買賣?”

李缵眼簾猛地一擡,面容卻不變,原夕争淡淡地道:“我知你為鹽而來,你想清楚了,倘若你掌握了北齊鹽貨的來源,那麽你的財富便會如同滾雪球一樣,三四年之內便有與你皇兄一争高低的本錢了。”

李缵微微一笑,道:“這買賣倒也還算過得去,不過我想知道南朝憑什麽聽你的建議呢?”“很簡單,因為你是北齊皇子當中偏弱的那一個……倘若不扶植你……”

原夕争菀爾道:“又怎麽才能讓你們北齊兩個皇子勢均力敵,禍起蕭牆呢?”

李缵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敬佩,世人多陰謀詭計,而眼前這人卻是堂堂正正地陽謀,卻還令人不得不中圈套。他輕哼了一聲道:“那算起來,這也算不得是一筆好買賣了。”

原夕争皺眉道:“莫非你還想得寸進尺?”

李缵看着原夕争,半晌才道:“這筆交易跟子卿你比起來,根本不足一提!我倘若有你為參贊,南朝遲早都是我的,我又何必眷戀區區一點鹽。”

原夕争清秀的眉毛一揚,道:“李缵,別漫天要價。”

李缵豎起三根修長的手指道:“我要你無條件為我做三件事!”

“你休想!”

李缵淡淡地道:“這是我李缵的極限,我一生從不受脅于人,不要以為我沒有別的法子取得南朝的鹽貨。”他說到後面幾句話,隐隐便露出了一種傲氣。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氣,道:“好,這三件事一不害園,二不害人,三不能傷了我自己。”

李缵伸出手掌,笑道:“一言為定。”

原夕争卻不與他擊掌,反而拂袖而去,李缵看着原夕争的背良久,才微笑道:“似你此等人物,我怎能讓你留在南朝。”

李缵與原夕争一前一後地進了大廳,原炟笑道:“二殿下當真是—個雅人啊,其實等會兒讓子卿抄錄給你即可。”

李缵笑道:“我是一個心急之人,一聽到新曲不立時三刻拿到譜子,只怕這酒也飲不好了。”

楚因已經歸座,他面色紅潤,聽了便道:“李兄喜愛音樂,回頭我向宮廷樂侍給你抄上—份南朝的樂曲。”

李缵淡淡地道:“我只喜愛這種信手拈來,返瓖歸真的東西,太過于精美的我并不喜歡。”

楚因一番讨好卻撲了一鼻子灰,不禁略略尴尬,但是他也只是溫和地一笑,道:“那我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令殿下喜歡的。”

衆人不禁均想這梁王倒是性格溫和得緊,着實令人心生親切之感,只原夕争心中想着李缵這個大麻煩全然沒有去理會楚因到底說了什麽。

楚因的目光原本一直停留在曾楚瑜的身上,無意中瞥見了原夕争,正好看見原夕争這麽輕輕的一皺眉,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跳快了幾下,不禁在心裏隐隐地想倘使他是一個女子,只怕無人能及。他想到此處,竟是有一點出神。

幾個人才說着話,外面呼啦啦進來了一群蒙紗白衣的女人。原夕争擡頭一瞧不禁莞爾,心道好險。一個女子輕紗白衣便美若谪仙,一群蒙紗白衣女子便當真是猶如寡婦們出殡了。

原炟面色極其難看,道:“都先下去吧!”

這些女子原本以為能與梁王河邊偶過,遠甚于上一道菜,連匆匆一瞥的會面都算不上,不曾想都撲了一個空,反而被尋來的奴仆告知族長大怒,心急之下慌慌張張地趕來大廳,卻又忘了自己手中該端着一盤菜,再加上被原炟這麽一喝,均羞愧難忍,退了下去。

只有一個女子立于原處,她望了一下已被賜座的曾楚瑜,轉頭便看向原夕争,道:“子卿哥哥,你為何總是這麽偏心?”

原炟知道此事必定有古怪,原夕争肯定脫不了幹系,但卻不能當衆發作,只沉聲道:“宛如,還不快退下!”

那女子不但不退,反而将自己面紗拉下,指着原夕争,道:“爹爹,是子卿把我與姐姐們都騙去臭水溝的!”

她将面紗一拉下,露出了一張俏臉,她的裝束也與尋常的大家閨秀頗有不同,一身白裙也不是尋常的羅裙之,而更像是一身緊身服,頭上只紮了個簡單的辮子,高高翹起,更襯得她這個人俏皮可愛,令見慣了高貴典雅女人的貴族們都是眼前一亮。原夕争卻暗暗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原家小丫頭是如此厲害。

原炟也是一個聰明之人,見自己的女兒能絕地反擊,便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好了,好了,你這丫頭真是被我寵壞了。”他轉頭慚愧地道:“此乃我的小女宛如,有失家教,請王爺見諒!”

楚因見眼前的小姑娘高翹着鼻子,當真是可愛無比,于是便笑道:“無妨,那就給令千金也賜一個座吧。”

原宛如沖着原夕争扮了個鬼臉,原夕争無奈地還她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曾楚瑜卻在一旁冷然看着,仿佛渾然無我,此間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此後氣氛便似逐漸融洽,一席飯畢賓主皆歡。

楚因起身作別,眼光瞥了曾楚瑜幾次都欲語還休,最終開了口,卻是道:“原族長,我與子卿一見如故,不知道我是否有此幸運,能拜他為師,請他給我教誨?”

李缵的目光微微一動,沒想到這楚因的眼光倒也不差,他如此肯俯下身軀,只怕真會打動原夕争的心。

原夕争卻只微笑了一下道:“王爺,我歲數尚小,資歷也不夠,怎能做您的師傅?”

楚因聽原夕争婉拒,不由臉上現出急切之情,道:“莫非子卿是嫌我愚魯,不肯教誨?”

原夕争無奈地道:“實不相瞞,我與公孫先生有約,只怕就是近日要返山靜修,王爺之請,恕子卿不能從命了。”

楚因眼中顯出失望之色,長嘆了一聲,與原炟作別上馬。李缵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與原夕争對碰了一下,道:“京城再會了!”

原宛如卻道:“王爺為何不與我跟楚瑜姐姐作別。”

原炟低聲道:“宛如,不要胡鬧!”

楚因的臉一紅,卻是下了馬,對着兩位女子長長一揖,道:“楚因失禮了。”

宛如輕聲一笑。曾楚瑜卻只是緩緩将自己的面紗拉下,輕聲道:“人都說梁王溫文爾雅,楚瑜今日一見方知溫文爾雅不足以描拟王爺本人,王爺是寬厚仁德,遇人坦誠,海納百川,楚瑜受教了。”

她說着盈盈萬福施了一禮。

楚因震驚于曾楚瑜的絕麗容顏,竟然忘了出手相扶,等清醒過來,曾楚瑜已經施完了禮,飄然而去。楚因見佳人已去,不由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與李缵上馬遠去。

原炟看着遠去的馬隊,長嘆了一口氣,道:“楚瑜真是出落得如花似玉,看來王爺對她也有心啊!”

原宛如卻在一邊不服氣地道:“曾楚瑜總以為自己長得漂亮,那不過是納蘭姐姐不在,我去告訴王爺,倘若是納蘭姐姐在,她給她提鞋都不配!”

原夕争原本剛想開溜,如今卻見這頑皮的丫頭把火燒到自家門口,不由連忙道:“我妹妹已經皈依佛門,這種皮相之争對她來說實屬無稽之談,再者說納蘭的外表其實也遠不及楚瑜,你莫要胡言亂語。”

原炟總算想起了這個罪魁禍首。

那天原家村半個村子都聽到了原炟的吼聲:“原夕争,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原夕争一連跪了三日的祠堂,由原緣親自押着看跪,這也算是連坐了,老子連着兒子一起受罰。原緣想想也氣,心裏不由又暗恨這個庶出的兒子不争氣,原本梁王誠意相邀,卻不會想被這逆子一口回絕。正事不幹,卻把整個村裏的姐妹都騙去臭水溝,害得自己也不得不待在祠堂裏挨餓思過。

綠竹隔着祠堂外面大聲道:“少爺,楚瑜小姐找你。”

原夕争一聽便從蒲團上跳了起來,原緣一看,便喝道:“跪下!”

原夕争笑笑,道:“老爺,這可是未來的王妃在叫我,你如果攔住了我,就不怕這位未來王妃記恨?”

原緣一愣,随即哼道:“一個庶出的丫頭,便癡心妄想了!”

原夕争淡淡地道:“倘若你料錯了,這……可是滅門之禍哦!”

原緣一驚,原夕争已經揚長而去。

綠竹見原夕争出來,喜道:“小少爺,你可出來了,皇宮裏來了人,讓楚瑜小姐跟宛如小姐把生辰八字的牌子遞上去!”

原夕争點了點頭,一挑顧姨家的簾子,顧姨正在院中焦急地走來走去,一見了原夕争便像見到了救星,道:“子卿,你可來了!”

幾日不見,這院子便像是換了新貌,各房的禮品擺放得屋裏都擱不下,只好堆在院子裏。原家經商的人不少,這一些人從來都是見風使舵的主,雖然曾楚瑜還沒有被選中,但是既然皇子對她感興趣,将來說不定做不了正室,也能當—個側妃。給一個未來的王妃送禮,原家人是從來不會手軟的。

原夕争掃了一眼那些東西,轉頭沖顧姨微微一笑,示意不用慌張,敲了敲會楚瑜的房門,卻不見動靜,原夕争笑道:“楚瑜,我進來了哦!”

原夕争推開門,便見屋裏倒沒有擺放一些什麽東西,只是多了一張琴,看那琴樣式古樸,七弦,琴面上有火燒焦紋。原夕争心中一動,沒想到梁王送的這把古琴竟然是一把漢室的稀世琴——焦尾,心想這皇子倒不是一個吝啬之人,這麽想着對楚因又多了幾分好感。

原夕争回過頭,見曾楚瑜披頭散發地坐在梳妝臺前,她的面前擺放了許多金釵珠飾。

他走近她,笑道:“怎麽楚瑜你拿不定主意選哪一枝來戴嗎?你可要學會挑選哦,這要是進了王府,恐怕所擁有的珠飾會更多。”

曾楚瑜突然将所有的珠飾都掃到桌下,原夕争被她吓了一大跳,只見曾楚瑜轉過臉來含淚道:“我憑什麽跟原宛如去争,她的母親是當年禦史曹見清的女兒,父親是原氏的族長,大戶人家的嫡系閨女。我呢?我只不過是一個寡婦的女兒,這個寡婦都沒有被人娶回過家門,這麽多年來都不知道是給誰守寡!子卿哥哥,你說想要我幸福,是想要我給人看笑話麽?我如果被王府拒了,你讓我跟母親在這個村子裏面如何擡得起頭來?!”

原夕争長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将這些珠釵一樣又一樣放置于臺上,笑道:“你不用過分擔心,平貴妃可不一定舍你而取宛如。”

曾楚瑜睜大了那雙秀美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原夕争,道:“子卿哥哥,你是什麽意思?”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平貴妃的出身?”

曾楚瑜搖了搖頭,原夕争笑道:“她的出身跟你完全沒有兩樣,平貴妃原本是小戶人家的閨女,選秀那年,江南太守舍不得自家的女兒,便認了她做庶出。她進了宮中也正是因為出身小戶人家,懂得低頭服軟,反而一帆風順,當了貴妃。婆小而媳大,并非她所願。”

曾楚瑜的臉色逐漸平息了下來,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楚瑜,現在你只要說你覺得楚因是否還過得去,要不要挑他做你的夫君,其他剩下的都由我來。”

曾楚瑜将頭別了過去,似要落淚,但臉又微微一紅,低頭不說話。

原夕争微微一笑,挑了一個釵子插于她的秀發之中,道:“楚瑜,我想要你幸福快樂。”他仿佛看到眼前那人,便在心中暗嘆道:“阿大,我依你所願,必定盡力照看楚瑜的。”

曾楚瑜低聲道:“子卿哥哥。”她想什麽,終卻欲言又止。

原夕争收手出了門,便直奔原炟那裏。

原炟見原夕争飄飄然地進來,一臉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不請自坐,拿了他剛泡的大紅袍茶給自個兒斟了一杯,他知道自己是忍無可忍了。

可是還沒有等他吼,原夕争已經笑道:“大伯,你犯了一個足以掉腦袋的錯誤,可知?”

原炟眉頭一皺,他知道原夕争平日裏雖然不務正業,但卻不是一個妄言之人,于是族長不得不忍氣道:“說!”

原夕争笑道:“你可知道南朝遞進秀女的規矩?”

原炟略一沉吟,突然面色一變,原夕争修長的手指在杯沿上劃了一圈,道:“身家清白,父母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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