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原夕争見她們一臉焦急,便笑道:“你們放心,我只不過拖延幾日,只要你們脫了身,我立時便走,我一個人天南地北,沒你們幾個拖後腿,楚因想拿我困難得很。”

原宛如還要再辯,瑞安倒是一手攔住了她,道:“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你莫要忘了我們在蜀國等你!”

原夕争點頭,三個人相互抱了一下,瑞安哽咽了幾聲,松開了手便進去收拾行李。她倒也幹脆,沒帶什麽重要的東西,只将銀票,寶劍帶上,另裹了幾件尋常的換洗衣服,且都是男裝。

原夕争掃了一眼她包袱裏的東西,點了點頭,道:“你們這就動身吧。”

瑞安上了馬車,整個渝苑府她除了帶走身上的一個包袱,什麽也沒有帶走,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她甚至沒有帶走一個心腹。那些多年服侍她的,從她呱呱落地就圍着她轉的老人,那些曾經為她浴血奮戰的侍衛,從這一刻起都成了永別。瑞安忍不住挑起車簾,從那簾後往去,但見整個渝苑裏都籠罩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靜悄悄的渝苑,唯有原夕争站在燈下,似乎在對她微笑。

那些往事便紛至沓來,初見面時,只知道宮裏有人傳棋院裏有一個長相标致的棋手,女宮妃子們都愛讓他傳棋。她瑞安不信,心裏想着又是什麽登徒子在要花腔,好大的膽子,把這花花腸子動到宮裏來了。她帶着挑釁朝着後花園走去,便見一堆女子圍着一個棋手。

那棋手穿着一件黑色的宮服,筆挺雪白的領子裹着修長的脖子,他的面前擺放了五六盤棋子,同時應對五六個女宮。人非但沒有被這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給壓下去,反而被她們襯得有一種淡定與從容,一個轉身,便将幾盤棋子都落了,女官們哀嘆,立刻又換了一批上來。唯獨裏頭有一個女宮總是不落子,棋手便露齒一笑道:“這位女宮當真的一局成千載,仙姥下子遲。(注26)”

衆人哄堂大笑,那女宮惱羞地丢下棋子迚忙退去。

瑞安渾然不知後面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她整個腦海裏仿佛只停留在了棋手那露齒的一笑上。那一眼隔了多年卻似乎依然嶄新的像是那一幕還近在眼前。

瑞安微微哽咽着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再會了,子卿。”

“瑞安,你剛才為什麽攔着我,子卿留下來太危險了。”原宛如開口道。

瑞安收回了視線,略略掩飾了一下眼角的淚光,道:“子卿說得對,若是與我們一起,我們三個誰也走不脫!而如果分開來走,也許彼此還都能有一些機會。”

原宛如皺了皺眉頭,道:“那我們就去蜀國等于卿?”

瑞安微笑了一下,道:“也許……子卿就在這裏與我們別過了。”

原宛如大吃了一驚,随即道:“難不成子卿不去蜀國……”她随即就想明白了,道:“想必子卿是要去北齊了。”說完嘆了口氣。

瑞安沒有言語,蜀國對于南朝來說會是一個長久的盟國,但北齊對于南朝來說是令南朝蒙受屈辱的敵國。她這個大公主能去蜀國,卻萬萬不能去北齊,原夕争應當是早就心中有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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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央名睡到半夜,忽然發現自己的窗子上坐了一個白衣人,這一吓差點吓得左大人魂飛魄散,但仔細一瞧,這個微笑看着他的人不是名傳遐迩的大公主驸馬原夕争,又能是何人?

“驸、驸馬……”左央名第一個想法是原夕争是來捉拿奸夫的,不禁失聲道:“驸馬,我與公主可是清白的啊……”

原夕争輕哼一聲,道:“原來你左央名整天在公主府裏流連,只不過是在敷衍瑞安,我還以為你喜歡瑞安。看來是瑞安為難你了,也罷,我回去同瑞安說叫她日後不要再為難你左大人。”

左央名聽了竟不禁焦急脫口道:“我喜歡瑞安!”說完了他不禁一愣,但既然說都說了,左央名便索性咬牙道:“我是喜歡公主,但是公主與我并無茍且之事,她,她,她只不過愛聽我說故事。”

“聽故事?”原夕争大為好奇,道:“說什麽故事?”

左央名掃了一下驸馬的臉色,發現驸馬看不出什麽惱意,反而一臉好奇。

“快說呀,什麽故事?”原夕争見這左央名說了一半,不禁催促道。

左央名有一點臉紅,道:“大理寺多有奇詭案件,公主特別愛聽這些傳奇故事。”

原夕争哈哈大笑,道:“那大理寺卿說起來自然是跌宕起伏,甚為好聽了。”

“驸馬,你可以說小臣有非分之想。但倘若你想因為公主聽了小臣說了幾則故事,便要玷污了公主的清名,說公主有甚私情,那小臣願意脫去這一身宮袍與你打這樁官司。”

原夕争微微沉默了一下,道:“你喜歡的是瑞安,還是公主?”

左央名不禁怒道:“你當左央名是何許人也,我也許不是什麽剛正不阿之士,但我喜歡瑞安,是因為喜歡她的爽直不造作,喜歡她的潇灑,喜歡她的樣子,喜歡她的……她的溫柔……”左央名見原夕争聽到此處微微一笑,不禁有一些嗫嗫地道:“可能在你驸馬的眼中,瑞安跋扈任性,可你們這些俗人又怎麽能懂瑞安的好。”

原夕争長嘆了一聲道:“世俗之人無法聆聽最動聽的音律,領略最美妙的佳人,但世俗之人通常都能活得長久一些……活得長久一點,難道不是你左大人的宗旨之一麽?”

左央名輕嘆了一聲,道:“自我遇見瑞安,便覺得此生足矣!”

“好一句此生足矣!”原夕争冷笑了一聲,道:“你可知道今天晚上瑞安已經連夜出逃,只怕明日瑞安便不再是南朝的大公主,而成了南朝的逃犯。你未必不會受到牽連,你還能嘆一句此生足矣麽。”

左央名大吃一驚,道:“瑞安從來不過問朝政,為何要出逃?”

原夕争悠悠地道:“原因我不會告訴你,不過誰能逮住瑞安,必定大功一件,我有瑞安的去向,但礙于跟她是夫妻,不便出面,恰巧最近你跟她走得比較近,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立這一功!”

左央名勃然大怒,指着原夕争道:“瑞安對別人或者一般,但對你原夕争卻絕對無挑剔之處。你跟瑞安身為夫妻,不懂得保護她也就罷了,你還要置她于死地!”

原夕争坐在窗臺上,閑閑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沒有親手出賣她,已經算是對得起這份夫妻感情,免得她到時候聽了心裏難受,這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左央名張口結舌,像是氣得發悶,瞪着原夕争,暗恨天地下居然有如此無恥之人。他一個堂堂的大理寺卿,自以為圓滑,跟眼前這人比起來,才是小巫見大巫。

“如何?”原夕争皺眉道:“別怪本驸馬沒提醒你,要是瑞安犯事,憑我與皇上的關系,絕對能置身于事外。可你就不同,不提你當年與楚昪走得頗近,又多方讨好楚暠,現在又與瑞安牽連,這個大理寺卿的位置是坐不牢了,但命你也可以不要麽?”

左央名吐了一口氣,像是被原夕争這番話擊倒了,他猶疑地道:“驸馬為何不去找別人去?”

原夕争微笑道:“我方才不是說了,你與瑞安最近走得很近,坊間都已經傳出說你給本驸馬戴了一頂綠帽子。”

左央名連聲道:“驸馬明鑒,公主是清白的。”

“自然我是相信的,否則我怎麽會挑你來立此功呢?!”原夕争淡淡地道。

左央名嘆了一口氣,道:“那請驸馬屋內說話!”

原夕争從窗子上跳了下來,往屋內的椅子上一坐,左央名賠笑道:“不知道驸馬爺想讓小臣怎麽立這個功勞!”

“想通了?”原夕争悠閑地道。

左央名苦笑道:“時事比人強,瑞安與皇上作對,自然是自尋死路,小人又能奈何。再說小臣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豈能因私廢公。”他說起來洋洋灑灑,倒把原夕争聽愣了,半響才道:“大理寺卿果然明白事理比別人要強上幾分。”

“驸馬謬贊了。”左央名笑道:“小臣去套件衣服,再給驸馬爺弄點好茶,給您泡上,您慢慢說。”

原夕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左央名到床前披了一件外套,轉身取出一只竹罐,殷勤地替原夕争将茶泡上。此時雖已經是過三更,但左家蒲團倒是編織的結實,倒出來的水依然還滾熱。

“果然好茶,倒像是蜀地的青城茶,別有一番滋味。”原夕争細長的手指斷氣茶碗品茗着,邊悠悠地道:“明兒你就去跟皇上說,說瑞安前幾日曾經跟你說過逃跑的路線,她恰巧……就是去蜀國,你只需這麽跟皇上說,抓到了瑞安,本驸馬包你大功一件。”

“謝驸馬擡愛,謝驸馬擡愛……”左央名他連連點頭哈腰,突然爆喝一聲:“你去死吧!”

他一邊喊道,一邊整個人撲過來,而剛才,似乎低頭茗茶的原夕争不知道怎麽騰出一只手輕描淡寫地捏住了左央名的手腕,掃了一眼左央名手中的匕首,輕哼道:“這匕首倒是不錯。”

左央名見自己被制,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絕望,他咬牙道:“原夕争,你不要以為出賣了瑞安,便能換來你終生的榮華富貴,似你這等忘恩負義的小人,必然不得好死。”

原夕争眼裏流露出一絲怒氣,冷笑道:“可惜了,我這小人還沒死,不過你這癡情人今天就要上路了。”說着,原夕争奪過左央名手中的匕首就這麽一揮。

左央名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脖子處一道寒意,他以前收這把匕首的時候就聽了賣家說過,這把匕首雖然不能吹毛斷發,但也是極為鋒利的一把利器。左央名慶幸着,總算沒有死得太痛苦,可惜的是他沒能為那女子做過什麽,那女子看起來跋扈不可一世,可是他左央名知道在那看似剛硬的外表之下,不過是一個害怕受到傷害,一個渴望了解外面的女孩子,一個讓人愛也讓人憐的女人。

左央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靜靜地等着死亡那一刻來臨,隔了一會兒,才聽原夕争悠然地道:“地面這麽涼,你還能躺那麽久?”

左央名猛然睜開了眼睛,爬了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毫發無損,他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驸馬究竟意欲何為?”

原夕争站起來,鞠了一躬道:“讓左大人受驚了,實在是子卿有一事相托,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大人?”

左央名心中一松,道:“你說什麽瑞安被皇上通緝原來是騙我的,對不對?”

原夕争搖了搖頭道:“此乃真事,你明日早朝就會知道。”

“那、那瑞安到底有無逃脫?”左央名急道。

“現在還沒有,但是如果你助我辦成了此事,她便能逃脫!”

原夕争微笑道。

左央名也顧不得,起身也給原夕争鞠了一躬,道:“請驸馬吩咐。”

原夕争看着眼前這個有一點滑頭,有一點迂腐,也有一點本事的文士,心裏微微一笑,瑞安,這個大理寺卿每年要看上千個案卷,這左央名當了十數年的大理寺官員,省着點給你講,大約也能講一輩子的。

第二日早朝,左央名便聽說了楚因的震怒。他雖說與當年的梁王不熟,可也一直聽有傳聞,說梁王文質彬彬,溫和有禮,等楚因登基之後,雖然覺得他與傳聞有一些不同,但人體上也是處事不顯聲色。而今天的楚因卻是雷霆震怒,還未上朝便大聲暍斥了東方大人,另将南城門的守将連同守衛一起杖殺。

整個暖閣裏都在傳瑞安公主私逃,因是多年前與德王楚昪暗自勾結,裏通外國,意圖篡位的證據被發現了,所以連夜叛逃。這等人罪顯然即便是瑞安身位堂堂大公主,也免不了鸩酒一杯,白绫一條,至于驸馬原夕争,由頭到尾就沒人提起他,畢竟原夕争同楚因的關系非同小可,又是幾個月前才令得北齊大敗而歸的功臣,沒人知楚因心中何想,自然便沒有人會提。

到了五更天,所有的大臣們出了暖閣,陸續進了金銮殿,楚因才陰沉着臉上殿,掃了一遍均都垂着頭的大臣們,沉聲道:“想必各位對瑞安之事已然有所耳聞,不知各位對這件事情可有什麽處置的辦法?”

大廳裏一片沉寂,這瑞安公主名聲不太好,可要說她謀朝篡位,裏通外國,卻是有一點欲加其罪的味道。至于這瑞安為什麽要出逃,這些大臣裏面有些人心知肚明,有些人卻懵懵懂懂,心知肚明的人不能說,懵懵懂懂的人不知從何說起,嗫嗫了一陣子,只有刑部一人說了應當全國發出榜文通緝,關閉各個關卡防止瑞安出逃,便再也沒有什麽更新鮮的玩意。

楚因冷冷地道:“榮威将軍可在?”

湯刺虎連忙上前道:“臣在。”

“朕在荊州的時候,聽說你有一項本事,很擅長追蹤,可有此事?”

湯刺虎做過多年的土匪,要說這追蹤的本事還是當了土匪以後學的。有些商隊頗有經驗,路途當中經常能用脫這些土匪們的探子,又或者變出其它計謀逃出生天。天長日久,湯刺虎便算是練得了一身追蹤的本領。

“回皇上,臣确然會追蹤……不敢談很擅長,但皇上若讓微臣去追蹤公主,臣可以勉力一試。”

楚因一字一字地道:“朕不是讓你勉力一試,朕要你……帶上五萬兵馬,全力以赴。”他的話音一落,在座的大臣都不禁大吃了一驚。

楚因的目光掃了一下在座的每個人,然後冷冷地道:“東方留下來,其餘的人退朝!”

他一說到退朝二個子,左央名知道自己該登場了,他連忙躬身上前,道:“臣……有本上奏。”

楚因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大理寺卿,道:“何本上奏?”

左央名即便躬着身,也能感覺到楚因那冰冷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臣昨日得到了一份密報,說是有人知道當年談大人的兒子談天望的下落。”他的話音一落,底下的人不禁憤憤竊竊私語了起來,畢竟談威是三公九卿之一,他兒子死了還不見屍首,當初也是震驚朝野。

楚因的瞳孔猛然一收縮,但面容倒是柔和了起來,道:“哦……

談大人的獨子,這人既然供出線報,你可否找到談大人的獨子?”

談威嘴唇不停地顫抖,直盯着左央名,左央名猶疑了一下,方道:“回皇上,那人說……談天望的屍首當年是被人藏匿于涪陵,因此我們才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屍體,臣想請問皇上,可否降旨,容臣徹查涪陵?”

他這麽一說,可憐剛起了一點希望的談威這一次徹底絕望了,倒退了兩步,被其它的大臣相扶住才算沒有癱倒在地。

“那密報之人呢?”楚因問道。

“那密報之人只是半夜傅書給小臣,等小臣追出,此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左央名連忙禀道。

楚因聽了徐徐地道:“這涪陵可是皇家墓陵之一,所葬之人均是皇室,豈能單憑一個小小的傳言就入陵搜尋,此乃大不敬之舉。”

“皇上……”談威滿面凄切跪地道:“皇上,老臣只有這麽一個獨子,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老臣已無他念,只盼能找到我兒的屍首,送他入土為安,免他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懇請吾皇慈悲。”

談天望雖然與楚暠走得很近,但這史部侍郎談威卻一直還算是個清廉的人物。他是三代老臣,一直頗受前朝二帝的信任,多次當過主考宮,門生無數,因此在朝中人望極高,他這麽一跪,朝堂上倒有半數的人跟他一起跪下,替他說情。

楚因目光緩緩地在那些人頭上掃過,這麽一攪,瑞安出逃的事情反而淡了,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左央名的頭上,道:“那份密報你可帶了過來?”

左央名連忙從腰帶中取出一張紙,呈給楚因,楚因從太監的托盤中将紙張接過,只掃了那麽一眼,臉色頓時便變了,他的目光從驚慌到兇狠,再到平靜,足足隔了一炷香的功夫沒有說話。

“此事非朕一人可以應允,朕需要回宮與太上皇、太後商議。”

楚因慢慢地将那紙折疊好,然後道:“談卿家三朝的老臣,你為南朝做出多少貢獻,朕看在眼裏,也會記在心裏,朕必當還你一個公道,你且放心!”

談威一聽,立即匍匐于地,三呼萬歲!

大臣們退去之後,整個金銮殿裏便只剩下湯刺虎,東方景淵與楚因三人,楚因坐于高高的皇座之上,撐着自己的額頭,襯着袅袅而起的香煙,頗有幾分孤寂。

“皇上,臣要不要現在就動身,您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就越……”

湯刺虎小心翼翼地道。

楚因擡起了頭,他的眼睛有一點血紅,令得湯刺虎頗有一點心驚,只聽他淡淡地道:“你哪裏也不要去,替朕将整個建業圍起來,記住,你的目标是……原夕争。”

湯刺虎吃了一驚,道:“驸馬沒有随同公主出逃?”他這麽脫口一說,心裏已然暗自後悔,好在楚因也不見怪,只道:“你給朕挑三十人,要絕對可靠,讓他們在宮門外候令。”

湯刺虎自然再也不敢問為什麽,道了一聲是,楚因已經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他一出去,金銮殿裏便只剩了東方景淵與楚因,東方景淵始終低頭靜立一邊,楚因嘆了一聲道:“東方卿家沒有什麽要對朕說的嗎?”

東方景淵道:“臣有很多話要對皇上說,但是……又不便說。”

楚因看了一眼東方景淵,道:“你既然有話要對朕說,為何又不便說。”

東方景淵不急不躁地道:“因為臣所說的話是實話,但這話若說了,皇上會以為臣心胸狹窄,鏟除異己。”

“荒謬,你說這番話,可見你心裏首先想得不是朕,倒是你自己,足以證明你東方景淵也不算是什麽忠臣。”

東方景淵也不慌,倒是老老實實地道:“臣不是忠臣,臣是謀臣。”

楚因冷冷地道:“一個不忠于君王的謀臣要來何用。”

東方景淵立即轉過身來,跪伏在地,道:“皇上聖明啊……”他跪完了頭,道:“小臣剛才不敢開口,除了小慮個人私德,也是怕皇上憐才念舊情。如今皇上已然想到這一點之上,小臣就暢所欲言了。

誠如皇上所言,一個不忠于君王的謀臣要來是無用的,非但無用,而且是萬萬留不得。原夕争不但是一個謀臣,而且是一個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臣,這樣的臣子倘若不能忠于皇上,那就萬萬不能再留下他!”

楚因微閉着眼睛,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臣……沒了。”

楚因揮了揮手,道:“你也走吧。”

東方景淵躬身告退,他跨出大殿,見湯刺虎正在等他,于是淡然地道:“湯将軍不是有皇命在身?”

湯刺虎嘆了口氣,道:“我這不是跟你取經,東方大人,剛才皇上可有跟你透過口風?”

東方景淵道:“無。”

“那你跟皇上說什麽了?”湯刺虎急道。

東方景淵悠悠地道:“一些很重要的廢話。”他言罷便轉身快步而去,任憑湯刺虎在背後怎麽叫他,也不回頭。

湯刺虎挑好的三十騎就在皇宮的外面,他們都知道有一樁重要的軍務要辦,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等天色完全黑了,方看見一輛馬車從宮裏馳出,一只指甲修剪整齊的手伸出簾外,正扣着他們将軍的令牌。這些衛士們自然知道軍令如山,便立即緊随着這輛馬車之後,誰知足足行軍了二個多時辰,來到了位于燕山腳下的皇家陵園之一涪陵。

涪陵葬得都是一些進了冷宮死後又免罪的妃子,或者早夭的皇子公主,最近進來的一位則是在昌元二十三年亡故,被關了二十年的冷宮,且死後被追封為谥太貴妃的一名妃子。

馬車的主人很順利地通過了涪陵的看守,帶着這三十騎人馬便來到了這名妃的陵墓前。這名妃子的陵墓算不得如何精美,但也足夠氣派,占地絕小半畝地,處于涪陵的最頂端處,依山傍水倒也算是長眠于風景絕佳之處。

那馬車的主人只葉出一個字:“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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