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隔了幾日,南朝的宮裏又多了一位惠貴妃,據說是當朝榮威将軍的表妹,這樣一下子宮裏就有了三位貴妃。這位惠貴妃一出現便風光無限,立馬奪走了原貴妃的專寵。有人傳說其實皇上給惠貴妃拟封號的時候,提得并不是貴妃而是嫔妃,哪知惠貴妃看了不樂意,撅着小嘴道:“皇上欺負人,為什麽原貴妃是貴妃,我要是一個嫔妃,這不平白無故比原姐姐矮了一節嗎?”

皇上聽了居然不惱,還刮了一下惠貴妃的鼻子,笑罵道:“就你花樣多。”結果當然是這個小女子一夜坐上了貴妃的寶座。

別人都在啧啧稱奇這土匪妹子魅惑皇上的本事,哪知道她一出手便給宮裏頭上上下下所有的太監宮女們都封上了一份大紅包。有品的那是一錠銀子,沒品的小太監小宮女也有一錢碎銀子,這一手至少花去十數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但這花下去的結果是人人都對惠貴妃交口稱贊,說這惠貴妃大方得體,倒比這名門淑女還像淑女。

事實上這惠貴妃十天裏頭倒有八天穿着一身男裝,只不過這些男裝均做得華麗花俏,用得都是一些上好的緞料,但皇上喜歡瞧,他們這些下人們又何必說三道四呢。這麽一比較,那個總是沉默,不提要求,也不開口說話的原貴妃難免就遭人垢病了。太監宮女們都有一些幸災樂禍地看着這個原貴妃失寵,甚至于好多人都說早下過斷論,這原貴妃紅不了幾日。

這惠貴妃放肆無忌,自然皇後就瞧不去了,着人要提惠貴妃進長央宮訓話,惠貴妃帶着人浩浩蕩蕩進了長央宮。後面具體發生了什麽別人都不知道,只知道這惠貴妃不但沒接受訓話,還砸了長央宮,氣得皇後差點當場暈過去。最後皇上處理了這件事情,惠貴妃被罰禁足一個月了結此事。表面上看似乎惠貴妃被罰了,可如此沖撞皇後,最後竟然只罰了一個月禁足,擅長察言觀色的宮人們自然都嗅出了裏面的幾分味道。惠貴妃只此一戰便确立了宮中的威望,她既強悍又識實務,一時之間在皇宮之中變得炙手可熱,連皇後都被她壓了下去。

皇後都拿這惠貴妃沒有辦法,下人們眼裏自然更加沒有那個原貴妃了。起初皇上不來,永寧宮倒也還算一切順利,可是兩個月皇上再也沒有踏足過永寧宮,就變得不太一樣了。永寧宮的小宮女前往膳食房去拿一點月例供品,不過是一些銀耳甜棗之類的尋常東西,往日裏客氣的太監們漸漸就變得冷淡了,先是讓她們候着,等他們把其他宮裏的補品包好,再往後便推說東西不夠了,讓他們回去等着,什麽時候有什麽時候讓她們過來拿。

小宮女見太監對着惠貴妃宮裏頭的人一副谄媚的樣子,卻對他們橫目冷眼,直氣得肺都炸了,空着手紅着眼圈回來。哪知一踏進永寧宮卻見宮裏人人都面有喜色,才知道隔了兩個月不見的皇上又來了。

“快別磨磨蹭蹭的,還不伺候娘娘甜品去。”吳太監跟小宮女們使了個眼色道。

宮女們自然是心領神會,就着那點前面剩下的銀耳碎片給原貴妃做了點甜品送進去了,跟往日一樣,餐桌邊只有皇上一人在用膳。他突然駕到,膳食自然是宮裏給原貴妃娘娘送來的,說不上好,但跟之前精工細作比起來,那自然是差遠矣。更加不用提盛夏裏用來消熱的冰塊,那也是敬事房聽說皇上駕到永寧宮才匆匆忙忙送來的。

原貴妃娘娘抱着腿靠牆坐着,小宮女們說一聲娘娘,甜品來了,她也沒什麽反應。

這甜品自然就放到了餐桌上,這宮裏頭的首領太監吳公公也算是宮裏一個老把式,平素裏宮裏的明争暗鬥見得多了,這如何告狀他還是有幾分心得的。哪知道皇上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那碎銀耳做的甜湯,便沒有了下文,全然沒有為原貴妃娘娘做主撐腰的意思,心裏不由涼了半截,暗想只怕這原貴妃當真是氣數盡了。

他心中不禁暗嘆,這原貴妃娘娘也太不知好歹,眼瞧着皇上兩個月不來,她還心裏沒數,這好不容易來了這麽一回,她還是老樣子,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

坦白地講,這原貴妃娘娘雖然不太會來事,可是從來不找人麻煩,基本上能自己動手的也不差人伺候,抹身入浴更是從不假人于手。相反有時見宮女不便的時候,甚至還會出手幫一下,吳公公知道這也算是攤上一個好說話的主子了。

宮裏頭原比這世上哪裏都要兇險,像他們這些下人即便位置爬得再高,主子說殺也就殺了,攤上一個好主子總能活得久一點,可是歷來宮裏頭好人——那是活不下去的。

吳公公這心裏七上八下的,等熄了燈悄悄地站于門外聽了一會兒,見總算裏面沒有傳出什麽太大的動靜來,才算是松了一口氣。但願皇上能瞧着這原貴妃娘娘長得好,能多包容一點,可是回頭想這宮裏頭進來的女人,又有誰長得不好,吳公公長嘆了一口氣。

楚因四更天便起床,他站在床邊慢慢地将自己的腰帶束上,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冷冷地道:“子卿,你現在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一個尋常女子想要過得好,那得要懂得搏她夫君的憐愛——你也不例外。朕兩個月不來,他們就敢給你一些碎銀耳,朕若是兩年不來,你信不信這永寧宮只怕是連尋常的米粒也要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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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了話,原夕争突然坐了起來,楚因皺了皺眉頭,看着原夕争起床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細長的手指替他扣腰帶。那一瞬間楚因都有一點愣住了,他的手一把按住原夕争冰涼的手指,眼裏露出一絲猶疑,道:“怎麽,想通了?”

原夕争微微掙開楚因的手,繼續替他扣好腰帶,手輕微顫抖地道:“我知道自己現在只是一個手無寸鐵之人,莫要說是這外面廣闊的天地,只怕是這永寧宮若無你的照拂,我也活不下去。先前……我只是有一點不太适應。”

楚因的眼中飄過一絲疼色、似只是一瞬便恢複了正常,淡淡地道:“果真?”

原夕争略略低頭,沙啞地笑了一下,道:“我還能做什麽,難道真要去冷宮過完我這下半輩子嗎?”

楚因終于笑了,他盡管不太相信原夕争會就此徹底屈服,但他也相信這皇宮裏的力量,沒有人能在它的傾軋之下,還能保持自己的個性,原夕争也不能!

他反手将原夕争摟往懷中,附在耳邊道:“你早想清楚了,我又怎麽會讓你受半點委屈。彎陽開過來的藥,以後懂得按時吃了?”

原夕争微微點頭,楚因含笑道:“好,你不再倔強,對誰都好。”他說着将原夕争抱了起來,放在鋪榻之上,原夕争忍不住用手格了一下道:“你不是……還要早朝。”

楚因将原夕争的雙手按在被褥上,笑道:“讓他們候着。”說着頭俯了下去,從原夕争的脖子一直往下,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擋住自己不顫抖。

楚因今天的心情不錯,一連誇獎了幾個大臣,退了朝,彎陽已經在偏殿等候他。

“昨日給原貴妃把脈了下來,覺得如何?”

“原貴妃……沒按時吃藥。”

楚因一笑,道:“朕早知道了,以後她不會了。”

彎陽略略點頭,然遲疑了一陣才道:“昨天來了一名西洋大夫,就是……瑞安公主請來的,來醫治原貴妃娘娘的身體,發現他……”

“有話直說。”楚因皺了皺眉。

“那名西洋大夫說論按他們的醫術,動之以術刀,原貴妃……”

楚因聽到彎陽的話,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沉默,隔了許久,才道:“那會如何?”

“……是有希望恢複男身的。”

彎陽低着頭,楚因沉默了很久,才道:“那如果我想反其道而行之呢。”

“反……其道……”彎陽一愣。

楚因道:“既然他能令子卿變成男人,那麽為什麽不能……讓他徹底變成女子?”

彎陽一駭,擡起眸接觸到楚因的眼神,又連忙低下了頭略慌亂地道:“也,也許,可以吧……”

楚因道:“你去辦,辦得越早,他也就越早歸心,身體自然也會好起來。”

彎陽只得低頭應了一聲是。

門口小太監匆匆進來,楚因怒道:“沒看見朕正與人說話麽?是誰讓你進來的?”

那小太監連忙道:“惠,惠貴妃娘娘吵着要進來。”

楚因臉上的怒容一松,無奈地揮了揮手,道:“讓她進來吧。”

彎陽順勢退出了偏殿,臨出去的特候才見着一身男裝搖着扇子的惠貴妃跨過了門檻,那副容貌讓彎陽陡然一骛,這惠貴妃赫然正是替原夕争奪了蔡姬如影随形解藥的少年。

惠貴妃進了偏殿,看見楚因沉着臉,于是知趣地将扇子收了起來,賠笑道:“皇上……”

楚因翻開一張折子依然不理會,那惠貴妃走了過去,跪在他的膝下抱着楚因的腿搖着道:“姐夫……”

楚因似乎又好氣又好笑,道:“原宛如,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原宛如翹着嘴道:“這宮裏頭悶死人了,你昨天還沒來看我,我就想你了。”

楚因眼簾微微一重,淡淡地道:“閑?我倒覺得你應該很忙才對,難道你不是來救子卿出去才進的宮嗎?”

原宛如吓了一跳,一臉尴尬地道:“皇上,您這是開得什麽玩笑話,子卿現在都嫁給你做妃子了,我把他救哪裏去,誰還會要他?再說了,他現在家沒了,武功也沒有了,長得又漂亮,出去了還不叫人吃了……”

楚因冷哼了一聲,道:“你心裏清楚就好,原夕争除非死,否則不可能離開皇宮。不,你給朕聽着,他就算死,也出不得宮。”

原宛如賠笑道:“知道,知道,反正子卿要給人吃掉,還不如便宜了姐夫呢。”

楚因沒好氣地道:“什麽叫便宜了你姐夫,真沒規矩。”

原宛如眉目含情,撓着楚因的掌心道:“因為我姐夫是我見過的能排第二位最漂亮的男人。”

楚因被她挑得情動,攙起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罵道:“什麽第二個最漂亮男人,難不成你還見過第一個不成。”

“有啊……子卿哥哥啊,姐夫你敢說,你有他漂亮麽?”

楚因輕嘆了一口氣,玩笑道:“看來倘若不是那個真的原夕争死了,朕只怕是排不上號了。”

原宛如坐在楚因的大腿上,笑道:“那倒不是,他們瞧着一模一樣,但偏偏又完全不一樣。”

楚因微微含笑道:“是麽……我看你們小的時候,都挺喜歡那位原夕争表哥吧!”

原宛如玩着楚因的領子,哧鼻道::“要說喜歡嗎,當然是喜歡的,可是我們只能跟納蘭玩,子卿哥哥可輪不到我們陪着玩。子卿哥哥哪怕是無意當中跟我們多說兩句話,楚瑜都要恨不得要嘔上一升的血,鬧得人人皆知。”

“哦……”楚因笑道:“就你能吃虧,朕不信。”

“本姑娘……本皇妃當然是不會吃虧啦,可是子卿哥哥心裏就只有楚瑜,他說不跟我們玩就不跟我們玩,沒得商量,你別看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性子可不太一樣。”

“怎麽說?”楚因似乎頗感興趣。

“子卿是外柔內剛,看着随和,其實性子很倔,做事情有板有眼,納蘭則是外剛內柔,看着冷冰冰的,其實最是和善,人也灑脫,好說話多了。”

楚因似乎若有所思,然後微微笑道:“你只怕也挺想去見子卿的吧,何必遮遮掩掩,去吧,替朕好好規勸你這個哥哥,告訴他,只要他肯随着朕,以朕跟他的情分,朕絕不會待薄他。”

原宛如笑道:“包在我的身上。”

兩人正說笑着,小太監又面有難色地進來,道:“皇上,皇後娘娘求見。”

原宛如吓得從楚因的腿上連忙跳了起來,道:“我可不想見她,一見到她,準沒好事。”說着她也不管楚因同不同意就鑽到了楚因的桌子底下。楚因一低頭,見原宛如豎起一根手指遮着自己的嘴,哪裏像個皇妃,倒像是還在家裏捉迷藏的小女孩,楚因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由她去。

曾楚瑜緩緩地走了進來,萬福行禮,道了一聲皇上。

楚因溫和地道:“什麽事情要趕到偏殿來?”

曾楚瑜低頭細語道:“皇上進了宮,難免就去了某個妃子的宮殿,臣妾倘若去喚,不免會引起其他妹妹們的心中不快。”

楚因微微一笑,道:“你是皇後,六宮之主,六宮之內自然是你說了算,又何必要去這些閑言碎語?”

曾楚瑜依然柔聲道:“楚瑜記下了。”

“說吧,你來找朕何事?”

“楚瑜聽說……惠貴妃來找過皇上了?”

楚因掃了一眼桌底下,點點頭,道:“不錯。”

“她可是要去見子卿?”

楚因猶豫了一下,道:“你們本是同族,讓她去見見也無不可。”

曾楚瑜連忙道:“皇上,萬萬不可。子卿……曾有意于惠貴妃,他的心才稍定,你此刻讓他們見面,我只怕又多生枝節……”她低頭道:“臣妾本來不打算告知聖上,只是臣妾擔心惠貴妃進宮只怕別有目的……若想讓子卿永遠留在宮中,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要讓他接觸到任何人,尤其是惠貴妃。”

楚因還未有回答,原宛如突然從桌子下面沖了出來,指着曾楚瑜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毒婦,你把子卿哥哥害得還不夠慘,你還要讓皇上禁锢他。”

曾楚瑜突然見原宛如沖了出來已經是愣住了,誰曾想到她還劈裏啪啦一頓亂罵,不停地罵自己毒婦,惡毒的女人,心裏氣急,沖着宛如甩手就是一個耳光。

這記耳光又兇又狠,打得原宛如一蹦三丈高,一把抓住了曾楚瑜梳得繁複高雅的頭發,将曾楚瑜拖到了地上,一邊罵道:“你說得對,你沒我長得漂亮,也不比我有本事,我就是比你讨人喜歡,你小的時候嫉妒嫉妒也就罷了,可是你現在居然還想害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惡毒女人,從小到大都那麽讨人厭!”

曾楚瑜要論心計自然不會遜于原宛如,可是要論這罵功跟打架的功夫卻是拍馬都追不上從小就跟着原烜走南闖北的原宛如。楚因在一邊目瞪口呆,他素來講究的是一種不溫不火,決勝千裏,哪裏用得上當面撕破臉皮,見過的也只有原夕争動手,那當真是如行雲流水,動作潇灑且優美。楚因萬萬不曾想過自己的偏殿裏會上演一場如同潑婦打架一般的場面,而且是由自己的皇後與貴妃親自扮演。 曾楚瑜被原宛如壓着打,氣得眼淚直流,好不容易掙脫了原宛如的手,喊了一聲:“皇上!”

楚因才算是清醒了過來,他一拍桌子喝道:“都給朕住手。”

原宛如才恨恨地松開了曾楚瑜,惡狠狠地道:“便宜你了。”

楚因手指着原宛如,氣得連話都說不周全了,道:“你,你,以為眹當真不會殺你?!”

原宛如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朝外走去,楚因一愣,喝道:“回來,哪裏去?”

原宛如昂着頭道:“剛才皇上說讓我去看一下子卿哥哥,現在說要殺我,皇命不敢違,我去瞧一下子卿哥哥再回來受死。”

楚因不禁一滞,又見原宛如額頭上的帽子被拉掉了,露出額頭上一道疤痕。她當年雖然活下來,但額頭上卻是多了一道傷口,那道傷口瑞安跟原宛如都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醫治,雖然淡了不少,沒有了最初那麽猙獰,但依然留下了一道不淺的疤痕,因此原宛如總喜歡戴帽子跟護額。

楚因見到了那道疤,心氣不由一松,再見到原宛如雖然梗着脖子,但臉上卻挂着淚珠,不由無力地揮手,道:“你給朕滾。”

原宛如脖子梗得直直登登跑遠了,曾楚瑜抽泣着道:“皇上,這原宛如倘若不懲治……”

楚因見曾楚瑜披頭散發,哪裏有平時柔美端莊的樣子,本來心裏就煩,怒道:“你也給朕滾。”

曾楚瑜大吃了一驚,楚因對自己素來溫和客氣,從未有如此不假辭色,心中既慌且氣,撫着臉跑了出去。

原宛如一出了偏殿,便把臉上的淚水一擦,接過宮女們給自己遞上的新帽子,氣派地上了自己的乘駕咐咐道:“去永寧宮。”

她這麽一下令,一群人便浩浩蕩蕩朝着永寧宮而去。她還未近到永寧宮,就發現這永寧宮戒備森嚴,遠遠地便看到一隊侍衛在巡邏,看似是漫不經心般的路過,但原宛如知道這些侍衛其實只巡視永寧宮的四周。等她下了乘架更發現永寧宮中許多太監都像是身手頗為利落,看似都是身懷武藝。

惠貴妃的人馬一接近,立刻便有侍衛将她們攔了下來,為難地道:“惠貴妃娘娘,皇後娘娘有令,宮中所有人沒有中宮的手令,誰也不能進永寧宮。”

原宛如微笑道:“這永寧宮如此多的人把守,知道的曉得裏頭是一位貴妃娘娘的住處,不知道的還當這裏是座牢房。”

侍衛隊長的臉色也頗為尴尬,只道:“永寧宮一直如此,請惠貴妃娘娘見諒,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原宛如一聲冷笑,道:“原來你心裏還有皇上,我還當這宮裏頭只有皇後娘娘呢。”

侍衛隊長連聲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有就好!”原宛如喝道:“皇上令本宮來看原貴妃娘娘,你是不是要讓皇上去問皇後要一張手令啊?!”

侍衛隊長立即跪下道:“小人不知娘娘是奉旨而來,請娘娘恕罪。”

原宛如冷淡地道:“好,那你給本宮在這裏跪着,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準起來,你就跪在這裏好好想一想,這宮裏頭到底誰說了算!”

惠貴妃還未抵達永寧宮便收拾了一個侍衛隊長,自然後面的人早就得了眼色,原宛如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了永寧宮裏。

“禀惠貴妃娘娘,我們娘娘身體不适,這會兒還在歇息。”吳公公一路賠笑道。

原宛如溫和地道:“我也過來看看,不打攪她。”說着她手一揮,後面的宮女便端上了一個盤子,原宛如笑着從盤子拿過一只沉甸甸的錦袋,笑道:“這都是一些碎銀子,你平時伺候原貴妃娘娘辛苦了,拿去吧,本宮賞你的。”

吳公公一瞧這沉甸甸的錦袋心想道裏頭至少也有三四十兩銀子,不由喜出望外,在永寧宮雖然好,可是就是油水幾乎沒有。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又算不上是不喜歡原貴妃,衣食上倒不短什麽,可是唯獨從來沒有賞賜過金銀珠寶,甚至連原貴妃的例錢也取消了。吳公公甚至可以肯定,這原貴妃恐怕比自己還要窮上幾分,哪裏能指望從她身上弄點賞錢。原宛如一出手便是三十四兩銀子的打賞,已經算是吳公公一筆大大的意外之財了。

得了錢的吳公公自然是更加殷勤,原宛如由他陪同着一直走到了內宮裏。永寧宮內宮裏的紗帳很多,層層相疊,為這偌大的殿閣平添了幾分缥缈之氣。宮殿裏燃着袅袅的沉香,令人聞之昏昏欲睡,原宛如皺了皺眉頭。

她走到原夕争身邊的時候,才發現沉睡着的原夕争似乎在做惡夢,整個人不停地掙紮着,但不管怎麽掙紮,都似乎不能從惡夢中醒來。幾個宮女煽動着木桶裏的冰塊,令得宮內的溫度比之外面要低了好許,而在床前伺候的宮女則是面無表情地站立于一邊,唯獨原夕争身上的薄被因為掙紮滑落一邊的時候,她們才上前重新将被子拉好。她們就這樣無聲地看着床上的人在夢魇裏痛苦地掙紮,無法逃脫。

“這是怎麽回事?!”原宛如顫聲道。

吳公公低垂着頭道:“這是彎陽大人送過來的香,娘娘睡得少,說是能讓娘娘多睡一會兒。”

原宛如喝道:“給本宮端出去,把這該死的香給本宮端出去。”

吳公公稍作猶豫,原宛如已經走上了前一腳将香爐踢翻了,吓得吳公公連忙喊着宮女将香爐擡出去。

原宛如吩咐她們取來一點冰水,然後用白色的汗巾擦拭着原夕争額頭上的汗珠,道:“醒來,子卿,醒來。”

原夕争緩緩地睜開眼睛,那雙眸子看起來空洞,無神,哪裏還像是那個總是神采飛揚,傲氣淩雲的原夕争。原宛如一把抱住了原夕争,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哭了起來,仿佛将她們年少的無憂歲月,那些錯以為不會消失的快樂,那些總以為不會變的故人,所有的過往都哭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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