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宮盈覺得, 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要活活累死在臺上。
比武擂臺有點高, 沒有直接下去的臺階, 要想逃離,就只能跳下去。但是這看臺比她大半個身子還要高,她不敢跳。
其他人都有輕功,三兩下就能輕輕松松地跳上比武臺。
她這種連上臺子都爬得老費勁的弱雞, 若是直接跳下去, 肯定要摔跤。
若平時也就罷了, 這時候身後還有個緊跟不舍的桃雅兒,自己要是待會兒摔倒在臺下,那麽下一招必定沒法輕松躲開。
宮盈沒別的選擇,就只能在臺上繼續同她不停繞圈圈。
桃雅兒自然是十分自傲的性格, 縱使屢屢失手, 她仍舊保持着端莊優雅的姿态, 自始至終端着一張瀕臨扭曲卻仍舊帶着輕蔑自傲笑容的臉蛋,緩步追着宮盈不停揮鞭。
這種心态自然很好理解。
就等同于一位名校大學生, 在知識比拼中,意外輸給了一位小學生。
身份差距擺在這裏,縱使心中再羞惱,也不可能輕易将之表現出來。
她的表情告訴了在衆所有人一個清楚的事實,那就是, 之所以會失手, 不過是因為意外罷了。
下一鞭子, 下一鞭子她定能讓這少年命歸九泉!
當然,下一鞭子完了還有下下一鞭子。
還有下下下下下鞭子。
宮盈在躲閃的時候,抽空看了一眼桃雅兒,她突然懷疑,對方很有可能會比自己更先累死。
畢竟同只需要躲閃的宮盈不同,桃雅兒是實打實在用真氣內力攻擊,長鞭所到之處,像是能夠将空氣硬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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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無論如何也碰不到她的身體。
數次下來,桃雅兒胸口起伏得越發劇烈,臉蛋上的細汗也越發多。
打不着的人,永遠是最招仇恨的,就好似飛在眼前的細小蚊蠅,明明弱小到一伸手就能捏死,可偏偏,就是碰不到它。
宮盈有些後悔了。
她倒不是害怕結仇,她是在愁,不知道這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
總不能真的要等她和桃雅兒之間累死一個,才算劇終吧!更重要的是,初期躲圈對她來說還算輕易,可時間越長,體力便越難以支撐。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地上,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遲緩了半步,便命喪長鞭之下。
而這畫面在其他衆人看來,便又成了□□的挑釁!
嗬!這個少年在比武的時候,甚至不屑去看對面人的招式,竟然始終連頭都懶得擡。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從頭到尾都面色平靜,垂首垂目。
這是羞辱!
是□□的羞辱!
其中,反應最明顯的便是桃雅兒了。自己沉着臉在暴怒邊緣微笑揮鞭,對方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不是嘲笑是什麽?
可能是帶來的震撼太過,在場衆人都不由改變了對這位陌生少年的看法。
這哪兒是什麽“動作笨拙”,這分明是沉着穩重,處變不驚,機智聰穎啊!
尚且年幼就有這般心态,假以時日,此子定能有所作為。
他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隐士高人!
完全相反的則是桃雅兒的表現,時間越久,她便越發脫離“沉穩”二字,稍微仔細一點,便能看出,她攥鞭的手,早已突起青筋,手背因為用力過度而隐隐發白。
桃雅兒不淡定,一點兒都不淡定。
次次失手,丢了顏面先且不提,心底的憤恨以及對面前人的殺意早已沒過其他的情緒。
她想找到對方的破綻。
她想殺了面前的這個人。
可,找着找着,桃雅兒便發現,這是一個渾身全是破綻的人。
沒有固定步法,走位全憑喜好胡來。
這樣的人,放在平日裏,桃雅兒連看都不屑看一眼。
可今日,可今日……
她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桃雅兒再也做不到鎮定自若,她面若寒冰,突地将手中長鞭一扔,接着若鬼魅般轉瞬便到了宮盈的面前。
什麽蛇形鞭法,什麽天魔雙絕,那都是狗屁,今日,她定要親自一層一層将此人的皮從身上扒下來。
宮盈睜大眼睛,眼睜睜看着對方突地放棄了手中的鞭子,忽地近身,面無表情伸手掐向她的脖頸。
哦草,對方這是打算平A嗎!
現實世界同游戲還是天差地別,畢竟,游戲裏的boss可不會掐着脖子把玩家給掐死。
不過,宮盈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她手指一攥,手心就多些碾磨成粉末的小藥丸。
做了這麽久的藥,她手中稀奇古怪的小藥丸早就攢了一大堆,雖說都沒什麽大用處,但用來稍微保下命還是可以的。
就例如現在手中的這枚癢癢粉。
制作出來的時候,名叫“開懷大笑丸”,她直接将之碾成粉末狀,用手帕包着,預備留着等關鍵時候用。
可她藥丸才剛拿出來,身側突地一道身影閃過。
緊接着,一個相貌如玉的青袍男子站在了她們之間,手中折扇輕輕一揮,便拍開了桃雅兒的手。
“一炷香時間已過。”
場上安靜片刻。
“二人未能分出勝負,按照此次武林大會規定,應當下臺了。”
宮盈這才想起來,這個武林大會的規則是,一炷香內若是沒有分出勝負,那麽打成平手的兩個人便都會被取消資格,之後無緣繼續角逐武林盟主之位。
但是……
那麽……
問題來了。
她好像本來就沒有打算參加武林大會。
她連入場請帖都是找靈山派蹭的。
而桃雅兒顯然不同,她費了心思來參加武林大會,自然不只是來玩玩而已。
她顯然也是這時候才回想起這個規定,她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眼中的震驚褪去之後,便只剩下羞惱氣很,此刻正死死盯着宮盈,像是在看殺父仇人,
若不是有青袍男子在中間當着,她可能已經爆發了。
草……
太可怕。
不過還好,天魔宗畢竟是來求和的,先前傷了謝紅袖就已經惹了部分人不悅,這時候自然不敢當場拂了晏家堡的面子。
總是再怨恨,她也只能将那滔天的情緒藏在眼裏。
對于突然出現的這位青袍男子,宮盈自然感激不已。
她仰頭,朝對方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青袍男子側眸掃過來,面上的表情呆滞了片刻,之後快速恢複正常,他溫和笑着,沖宮盈也點了下頭。
好不容易跳下比武擂臺,她剛準備鑽進人群裏離開,便聽到身後一道聲音傳來。
“小兄弟請留步。”
她轉頭,朝聲音的源頭看了過去。
那是距離比武臺最近的看臺,正中間的位置,端坐着一排慈眉善目的中老年人。
像極了學校運動會坐在評委席上的老師……
宮盈視線望過去,迷茫片刻後,反應過來這些人的身份。
看樣子,應當是這次武林大會的主辦方沒錯了。
說話的是坐在正中間的一位精神矍铄的白發老翁,他笑着撚了撚自己的白胡子,示意宮盈上前。
宮盈只得乖乖走過去。
“這位小兄弟師承何派呀。”
宮盈呆:“……”
“這位小公子是同我們靈山派一起入場。”這時,一道聲音快速插過來,替她回答道。
竟然是邱燕燕。
她站在宮盈身側,讨好地笑着看了一眼白發老翁。
“靈山派?”那人擡目看了邱燕燕一眼,而後緩緩搖了下頭,“說起靈山派,我尚能回憶起昔日你家師父的風采,不過,聽說這次武林大會,他并沒有來?”
邱燕燕幹巴巴一笑:“師……師父他老人家說,咳,說他身子不适,下次再來。”
下次再來?
誰不知道,武林大會只有熬走/熬死/熬退休了新的一任武林盟主的時候才會辦。
這下次不知得要多少年以後了。
老翁笑了下,卻也不惱,緩緩搖了搖頭,然後又看向宮盈,聲音溫和:“靈山派的武功,在下一眼便能看出,可你剛剛使用的步法,分明是江湖中從未出現過的,不知小兄弟可介意告知在下,使用的到底是何步法。”
步法?
她的躲圈步法嗎?
見宮盈一臉呆滞,邱燕燕連忙打圓場:“柳老前輩,這位小公子患有啞疾,口不能言,有什麽問題,你問我就好了。”
老翁便依她所言:“所以這位小兄弟使用的到底是什麽步法?”
邱燕燕十分誠實地搖搖頭:“晚輩也不知道。”
“……”老翁被她噎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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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衛襄終于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額頭有些疼,伸手揉了下,又四下看了一眼。
屋內安安靜靜,空無一人。
剛走出客棧大門,衛襄便迎面撞上個同門師兄,對方捂着肚子,表情扭曲且痛苦,看到衛襄,表情有些訝異:“衛師弟已經醒了?”
“武林大會已經開始了?”
“何止是開始了,這都快結束了。”師兄抱着肚子原地颠了兩颠,“你今天沒去,可錯過太多精彩了,要不是因為她倆,我也不會憋肚子到現在。”
“什麽?”
“你知道現在臺上對打的是誰嗎?”師兄抱着肚子靠上前來,神秘兮兮地抖了抖眼皮,“一個是天魔宗的妖女,還有一個啊,是那個啞巴小公子,就是和我們一起入晏家堡的那個……哎喲哎喲,我這都快憋不住了,師兄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