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扇、瓜子
中午吃席時,池兔刻意找了遠點的座位,好吃完就溜。
也因此沒發現,席玉琅在遠處站着,時不時就會往他這邊看,眼睛裏的幽怨雖不明顯,但他轉個頭就能看見。
可他全程都在看桌上的菜,壓根兒沒注意周圍。
後期因為敬酒的緣故,席玉琅保持着他招人稀罕的笑容,在每一桌客人的起哄下,也能接的上來話。他成了大家重點關注的對象,村裏人對他的印象也直線上升。
敬酒的事冷不丁就到池兔這桌,看着大家紛紛起身說起祝福語,池兔只是拿着飲料瓶看着桌面,他并不想直視席玉琅。
席軍與桌上衆人客套着,讓他們吃好喝好,下午就留在這裏打牌,照樣通知了下午五點半開飯的事情。
說完敬酒話,笑着讓大家坐下繼續吃,他看到悶着不說話的池兔。
平常就知道這孩子的性格,他特意走近囑托幾句:“小池,你到時候別吃完就溜,今天來了挺多同齡人,你也跟着席二去認識認識,別溜太快,聽見沒?”他拍拍池兔的肩膀。
“我知道了,席叔。”想着開溜的池兔讪讪一笑,實在沒懂他們為什麽能看出自己的想法來。
側眼看見桌上的小風扇,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席叔,這個是席玉琅的小風扇。”趁此機會還回去,免得面對一只狼。
席軍拿着兒子以前夏天每天都不離手的小風扇,神色莫名地瞥了眼旁邊離得遠遠的席玉琅。
他沒記錯,這個風扇奕清想借都沒借成。畢竟狼對自己的所有物都會有種獨占性,他們也從來不會亂動席玉琅的東西。
被看的席玉琅直接避開其目光,當沒看見。
“你自己的東西,還讓你老子幫你拿?”
席軍見人一副“我什麽都不想說”的無所謂态度,甩手把風扇扔給他,懶得看。
席玉琅穩穩接住,心裏咂聲,這不是想送都沒機會送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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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
池兔全程都專注自己碗裏的飯,聽見他們的對話也當做沒聽見。
而席玉琅在去下桌敬酒前,垂眸掃他一眼。因為是站在人後方,這回他特清楚地瞧見了池兔抑制環貼在後頸上的樣子。
“……”
轉頭報複性地幹掉杯裏的白酒,席玉琅舌頭頂上側邊的齒尖,回味一遍吐出口氣,才走到下一桌繼續笑着和客人們周旋。
席家的壩子特別大,擺二十多桌不成問題。
熱熱鬧鬧的酒飯時間,池兔也是在桌上一群大爺大媽的八卦閑聊下度過的,其間還被某些奇聞逗笑幾次。飯後無聊的時候,他都覺得村裏人的小八卦果然就是調劑心情的好料。
他已經完全把席玉琅化形這事抛在腦後,只是記得席叔讓他不要那麽早開溜。
壩子裏吃飯的人陸陸續續散掉,有些勁頭來的倒是留在周圍幫忙收拾桌子,等着組個牌局。
騰出一半空間來,席軍就招呼壩子裏的大家,該上的就上:“來打牌,麻将撲克什麽都能打,你們自己組局。”
“席軍你吼得那麽起勁,你這牌能夠我們那麽多人打?”喝上頭的某個村裏人又打趣道。
“這點數我肯定還是有的,昨天就讓席二去多買了幾副麻将,肯定夠你們打的,我還怕你們人不夠呢。”
“不夠就讓小席來啊,這麽歡喜的一天,就該讓他陪我們打。”
想溜走去想辦法、讓池兔不那麽懼怕自己的席玉琅聽見有人提他名字,悄悄挪動的步子都停了。
察覺到屋檐坎下有人望過來,他從容接話:“一定,各位父老鄉親叫我,我肯定就來,絕對不掃興。”
“答應得真幹脆!你看之前那個二麻,喊了半天都不來,誰要和他打,還有那個——”
“哎,醉了醉了。你少說兩句,再這麽發酒瘋,一會兒可能是沒人和你打了才對。”
“滾犢子!你個李老九,就喜歡拆我臺。”
醉意都寫在臉上的老翁背手哼聲,不打算和李老九糾纏不休,衆人更是被他的反應搞得哄堂大笑。
池兔也在邊上偷着樂,村裏的大家聚在一塊時,是很有趣的,擺個聊齋都能擺笑的那種,他雖然不會參與進去,但是很喜歡聽大家講話。
這對他來說很滿足,也會讓他想不起自己家裏那些破事,想不起那些便宜親戚,想不起自己逝去的父母。
–
席玉琅最終還是沒被拉去打麻将,畢竟他一個剛回來的小輩,怎麽也輪不到他,用大家的話來說,就是讓他歇一陣,之後肯定不會客氣。
他也樂得清閑,反正他正好就需要今天的時間。
想去找他的小兔子。
嗯……暫時還不是他的。
為兔子怕狼這個事情感到煩惱的席玉琅很郁悶,他一想到自己出師不捷,就一陣煩悶。
也不是他就是個變态,就想着和人親密接觸,池兔不想看見他,他肯定不會往前湊太近。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回來那天一看到池兔,他就覺得他對自己的吸引力不止一點,這導致他非常希望和人親昵。
而且——
他很想知道池兔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所以他看了那個抑制環好幾次。
這只許久不見的小兔子真的占盡他的腦子,從他還沒有回來開始。
不過如今的局勢,只能慢慢來。
蹲在壩子邊想完一切,席玉琅揪着自己額前的短發,看着水裏瞎游的鴨子發呆,然後猝不及防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
他回頭,看見是個不認識的小朋友,霎時,他就明白過來,這小朋友估計是無聊得慌,來找他解悶的。
“哎呀~小家夥,你戳哥哥做什麽?”他嘴角上揚着,伸手去捏對面胖嘟嘟的臉。
小家夥的臉都被他捏得變形,只能口齒不清地回答他:“爸爸說讓我來找你玩,他說你會照顧我,他不會騙我的。”
席玉琅笑:“不會騙你哈哈,你爸爸是誰?”
小家夥指了下隔壁打麻将的上桌。
席玉琅虛眼睛看着那個正在和牌友争執的村民,發現自己對他并沒有印象,又根據剛剛敬酒時候的記憶,推斷出他是隔壁村的人。
“你想讓哥哥帶你怎麽玩?”
“我想去找池兔哥哥。”
席玉琅怔了一下:“那剛剛怎麽不自己去找他?”
“我爸爸讓我先來找你。”小朋友噘着嘴,明顯在為這個事情糾結。
席玉琅暗笑,想着小朋友的想法确實不會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反正他也正好缺個找池兔的借口,這不是天賜良機?
“行,我帶你去找他。”他牽起小朋友的手,帶着他往樓上去。
畢竟池兔早溜到樓上了。
走到半路,他問人:“你叫什麽名字?”
“李波波。”
“姓李?”席玉琅說,“那李老九是你什麽人?”
“那是我爺爺。”
爺爺?他爸剛剛沒給他介紹這兩人有這層關系,怪不得他沒記住。
走到二樓樓梯口,就聽見一衆稚嫩的童音叽叽喳喳地從裏面傳出來,其中還混雜着一個湊熱鬧的青年男音。
席玉琅牽着小波的手走進去,看見一群小孩子蹲在地上扇牌玩,對面還坐着一個不認識的歐米伽。
小波看見裏面的情況,緊了緊席玉琅的手。
“我們去找池兔哥哥行嗎?”
猜測他估計是有不想看見的人,席玉琅同意:“當然可以,池兔哥哥應該在大客廳裏,我們去找找。”話說着,他把小波抱起來,“哥哥抱你吧,看你剛剛扭捏的樣子你也難得走。”
他又得逞似的捏了下小波的臉。
兩人無視衆人去找池兔,到了大客廳外。
還沒走近就聽見客廳電視劇發出的動畫片聲音,席玉琅聽着熟悉的腔調,猛然意識到這居然是《托馬斯和他的朋友們》
席玉琅:“……”
裏面應該不止池兔一個人在吧?
很打他的臉。
池兔一個人看小火車頭看得正起勁、瓜子也嗑得正歡時,視線裏就闖入一道不怎麽想看見的身影。
他對席玉琅本人是無半點惡意的,但他真的不想和狼扯上一丁點兒關系。
抱着“他不一定來找我”的想法,池兔繼續嗑瓜子,眼睛也看着電視,不曾轉頭半分。
然而小波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喊得賊開心:“池兔哥哥!”他一只小手還摟在席玉琅脖子上,另一只小手卻努力朝前伸,想去抓池兔。
席玉琅想把他放下都不成,只能被帶着往前走。
聽見孩童的親近語,池兔自然不敢忽略,然而瞅見席玉琅越來越靠近的步子,他只能盯着兩人不敢動彈。
席玉琅被小手摟得太緊,自然沒看見他的反應,不過在離兩米左右時,他還是停下了腳步,他還記得池兔怕他的事實。
“小波,哥哥把你放下來,你自己走近好不好?”
不想走路的小波癟癟嘴:“好吧,那哥哥也不能離開。我們一起看小火車頭,池兔哥哥超喜歡看這個的,這個還是我推薦的。”
突然被爆喜好的池兔瓜子都沒嚼了,耳朵通紅,趕緊側開腦袋不去看兩人。
他覺得他可能會被嘲笑。
想法産生的下一秒,池兔确實聽見一聲短促的笑聲,但是不像嘲笑,反而有點發現他小秘密的興高采烈之意。
“這個你得問問你池兔哥哥,”席玉琅笑意未減,“畢竟他怕我呢。”
聽見這聲揶揄,池兔更不好意思了,放在桌子下的腳趾都蜷縮起來。
但小孩子當然不懂這些,從席玉琅的身上下來以後,徑直就走向池兔:“池兔哥哥,”他看向席玉琅,“哥哥怎麽說你怕他,讓他在這裏看電視行不行?是他帶我來找你的。”
他還記得媽媽說過的話,要懂得感恩。
“……沒問題。”
池兔抿唇,心裏安慰自己:只要不離他太近,席玉琅待在這裏也是可以的。
席玉琅看着池兔的細微變化,心裏都樂了,不過反正他有大把時間,也不缺這會兒,他想着先離開。
可小波的思路明顯和他不同:“哥哥,池兔哥哥說可以的,你快坐下,和我們一起看。”
他臉上的笑凝住。
忘記還答應個小孩留下來了。
最終,席玉琅還是被迫留在此處,回味童年劇場:托馬斯小火車。
小波和池兔擠在一張實木沙發上,時不時就蹭池兔剝好的瓜子吃。席玉琅則離得有點遠,他坐在側邊的沙發上,斜着身子單手撐着手搭,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機裏的小火車頭。
看了十分鐘,他實在沒忍住:“池兔,你真的怕我嗎?”他望向那個自從知道他化形是狼以後就不怎麽和他說話的人,話語中都帶着怨念。
尤其是看着人聽見自己說話後,身體又明顯往後縮了縮,心情更不明媚了。
“算了,看你的樣子也是真的怕。”大概知道池兔連和他說話都有點困難,他幹脆自言自語。
不過他可能真的得在備忘錄裏記下幾個大字:池兔害怕我!他害怕我!
席玉琅捂着半張臉,壓根不感興趣地看着說話的小火車頭。
極像狼的眼睛已經快要把電視機都盯穿。
不明所以的小波看看這個又看那個,皺起小眉頭又去看動畫片。
轉頭小心翼翼發現帶他上來的那位哥哥好像不太開心,他借花獻佛,悄悄挪到席玉琅旁邊,把池兔替他剝好的瓜子騰了一半給席玉琅。
還特別小聲地告訴他:“池兔哥哥剝好的,我偷偷給你點,你不要告訴他,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殊不知早已發現他小動作的池兔臉都不好意思露出來,僅能看見的半點耳朵都冒出紅潮來。
席玉琅饒有興致地睨着他的反應,嘴角慢慢勾起,竟看着那個紅耳朵爽快地答應:“好啊,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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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不慎啊席二。
池兔快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