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淪陷、過年

走到屋中間給自己倒杯水,席玉琅咕咚咕咚兩口喝下,緩掉那口堵在嗓子眼兒的氣,神清氣爽了。

下一秒,他卻皺眉吐出幾片茶葉來。沒仔細看,杯子裏剩的居然是他爸泡的西湖龍井。他撚掉唇邊的殘渣,表情盡是不滿,想着換掉重新來一杯。

他才不喜歡喝茶。

結果剛轉身,就看見奕清盯着他,眸色裏有着些愠怒,沒吓着都給他看心虛了。

“小爸爸你瞪我幹嘛?”席玉琅晃晃杯子,想把貼在杯壁上的那些葉子都搖下去。奕清觑見他這渾不在意的樣子,奪手将鋼杯放下,磕在桌上撞出響來。

“你跟小池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他怎麽會那麽突然地說想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騙我呢?”

被自主忽略的問題一挑出來,席玉琅松懈的神情頓時轉變,厲色驟然顯在他臉上,夾着一絲不爽。

“哎喲,”奕清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敢情你小子根本不确定人家是出于什麽想法說出這話的,所以在這自欺欺人呢?”

“小爸爸,你話不要說得那麽直白行嗎?”席玉琅頗為不耐地往後一靠,抵在牆上,煩躁地頂了頂腮幫子。

他嘴裏殘留着一股茶味,澀得很,蔓延開來令人越發陰沉。

“直白?”奕清嘲他一句,“你自己沒本事,還怪我說話難聽了?”

說完發現沒回應,奕清才去打量他,竟難得的看見席玉琅在走神。知道他對池兔的感情,奕清一時也覺自己說錯話。

“算了,你也別急,慢慢來總能行的。雖然不清楚小池為什麽會突然說喜歡你。”

席玉琅低頭在想告白事宜,耳朵就灌進他這話。想和人商量下別再提了,雖然他不在意,但是他還真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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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卻驀然瞥見池兔的身影。

他站在樓梯口,不知聽了多久。手上的衣服都快捏出痕跡,燦白的衛衣在他手裏不成形狀,連唇都壓緊了。

目光彙聚片刻,池兔先逃避了,拿着衣服悄無聲息地退回了樓上。席玉琅有一瞬想喊他,到底還是沒有聲張,任由他先離去。

回到暫住的客房,池兔随手把衣服扔到床上,連同一堆五花八門的服裝,看起來亂糟糟的。他腦子也有些亂,不斷在回放着奕清的話,為什麽——

為什麽喜歡席玉琅?

……是啊,為什麽呢?

床頭櫃上,小鬧鐘的指針在一秒一秒地轉,好像發出了細微的滴答聲,有節奏地傳進池兔心裏,寂靜之中,門後那串貝殼又被風吹動,輕輕地在舞動。

池兔朝窗簾看去,風鈴響了。

那串席玉琅送他的風鈴。

“你好,我叫席玉琅。”

初見時的介紹一下竄進他腦海,相處時的一點一滴也随之而來,池兔不由想起他和席玉琅這幾個月來制造的回憶,好像不管哪一幕,他記得最清楚的是席玉琅的笑容。

還有自己再也不沉悶的好心情。

每次和席玉琅在一起,他都是開心的。就算最開始他懼怕席玉琅的化形是狼,他也沒有覺得和人相處不愉快,尤其後面相熟後,說再見時他總是不舍,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

他不知道為什麽,因為他是在這慢慢的“好意”中逐漸淪陷, 恍然之間——

就心動至此。

那天過後,兩個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但也沒有因此避嫌,該如何還是如何,看不出有什麽意思。

奕清前幾天還在觀察兩人之間的發展,後來見他們如膠似漆卻都當那個傻子,幹脆放棄關注,去操心別的事了。

漸漸的,日子走到了除夕,席玉琅一下午都表現得死氣沉沉的,因為跟他從小打到大的姐姐要回來了,還是帶着自己的男朋友回來的。

一想到昨晚她故意發給自己的秀恩愛照片,席玉琅心裏就一股氣。自從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這姐沒少刺激他,追人要他出謀劃策,告白要他在現場,被撩要找他發瘋,在一起後還時不時來騷擾他!

樁樁件件不幹人事,席玉琅從幾近崩潰到逐漸麻木,但他仍然不爽。

下午三點,還有幾個小時過年,幾人在準備晚上的食材時,屋外就響起一陣喇叭聲,沖着他們家來的。席玉琅一聽就知道,絕對是席玉蝶和她的男朋友。

他懶得出去迎接,看見池兔在刮土豆皮,就湊過去,不要臉地待人旁邊,就差搖尾巴。

池兔被他這一舉動搞得有些懵:“你過來做什麽?”

“看你……削土豆。”席玉琅說。

“?”池兔面露疑惑,“削土豆有什麽好看的嗎?”

席玉琅張口想說什麽,笑容都溢到臉上了,就被屋外響起的人聲截斷:“席二娃,你現在都不出來迎接你姐了?”

他姐埋怨打趣的聲音從外奔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一聽就知道是個和他一樣,富有話語權術的強悍阿爾法。

池兔耳朵一動,覺得這聲音還挺好聽。席玉琅自然瞧見他的表情,本就不爽的心情因為這變得更深,對着他姐更加不客氣了。

“啧,你能不能好好喊我名字?”他擡了下眼皮,剛好看見進來的席玉蝶,“什麽二娃二娃的,這好聽嗎?”

話說完,他發現一前一後的兩人提着行李,看樣子是準備多待段時間。池兔也聽見他的話,才發覺席玉琅姐姐對他的稱呼不太一樣。

他姐姐叫的是二娃?

“二娃?”池兔愣愣出聲,還帶着疑惑。仔細想了想,又覺得好喊。

席玉琅則被他這一喊搞得表情無措,完全不知道怎麽換了。

席玉蝶稀奇地看着他,還想再說什麽來着,然而沒有機會,席玉琅就打翻了自己剛剛的發言。

“其實……好像也挺好聽的,”他望着池兔,見人沒反應,又轉頭尋求認可,“是吧姐?”

席玉蝶笑容卡在臉上:“……”

她與池兔簡單打了招呼,拉着自己男友上樓,選擇眼不見為淨。

池兔等他們走掉,只剩下他和席玉琅兩人時,才回憶起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他居然那樣叫人了。

霎時,池兔有些退縮,怕席玉琅會因為這個稱呼不開心,心裏也在想着補救一下。

可惜席玉琅腦子就不太正常,對他與對別人的态度可以說是兩模兩樣。

“池兔。”他都準備開口了,卻又被池兔一下搶去,“我剛剛就是喊錯了,以後肯定不會那麽喊你的。”

他忘記席玉琅說的話,只記得他那一瞬間的冷然,以為他是對此介意,所以有些愧疚。

席玉琅不願看到他這副表情,當即想解釋,臨說話之時卻想起個事兒,他話鋒一轉:“我确實有些不喜歡,我姐還經常拿這個笑話我,太煩人了。”

他低阖着眼,只能看見睫毛在顫,看得池兔內心的愧意加深。

“我絕對不拿這個笑話你。”他認真地說。

席玉琅唇角都勾了下。

晚飯後,幾人圍在客廳看春晚,席玉蝶常年各地跑,時常不回家,席玉琅之前又因為自身處在事業上升期,也沒回來過,今天倒是難得一家子人都聚在一起。帶着池兔這個還沒拐回來的小兔子。

而日子特殊,黃村長和石奶奶也在席家,這幾十年來,他們兩家過年都是在一起過的。

他們每年都會拍照片,用作每一年的回憶。池兔也因此有了許多成長記錄,拿出照片一看,他的變化最為明顯。

許是想到那些照片,席玉琅的心思完全不在電視上,全都在旁邊的池兔身上。但是關注過多他就發現個令人不愉快的點。

池兔似乎一直在瞟傅意。

傅意是席玉蝶的男朋友,他是個翻譯家,本身氣質就文绉绉的,帶着一股泛着暖意的感覺,從下午吃飯起,池兔就一直在看他,現在都還在時不時地看。

有那麽好看嗎?席玉琅心裏嘟囔了句,都怪他太在意池兔了,才會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心裏想着一出,席玉琅面上倒是風平浪靜,毫無別的意味。傅意卻不然,他在情緒方面很敏感,尤其是信息素的變化導致的心情轉變,他一般都能感覺到。

所以席玉琅氣場的突變,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知道池兔從下午起就在看他,但他沒有感受到惡意,自然也不會有所介懷。

不過席玉琅這“醋缸打翻”的樣子着實有些難見,他還挺想認識一下這位未來的弟媳的。

“你好,初次見面,還沒好好和你說過話,你是叫池兔嗎?”他主動遞出交談的信號。

而之所以一直看他,是因為池兔有點喜歡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那是他羨慕的書香氣,他從小就想得到的,書籍的知識。

席玉琅這個“知識分子”沒有那麽濃厚的書卷氣,傅意就不同了,他基本每天都在和文字打交道,早已把文字當成朋友。

“是的。”池兔有點惶恐,他竟然和自己搭話了,“我只是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很柔和。”

他倆聊了起來。

席玉琅眼睛就掃他們,期間瞄了無數次,他也不是介意,畢竟他現在還沒資格介意,就是狼化形的獨占性讓他極想攬池兔入懷,把人拉進自己的圈裏。

臨近淩晨,席軍、奕清都上樓準備睡覺了,黃村長和石奶奶也留宿,長輩都熬不住,今年的照片只能明天來拍。

餘下四個晚輩,還打算去外面放煙花。

煙花是席玉琅讓席玉蝶買回來的,小型煙火,蹿不上天那種,光卻足以照亮整個壩子。

池兔手裏有一把他塞過來的仙女棒,和傅意拿着慢慢玩,席玉琅和他姐就去點噴花煙火,那玩意兒會綻放出像煙花樹一樣的黃色光芒。

兩個人同時點燃,又同時躲開。池兔也恰好靠着未燃盡的火點了好幾根仙女棒,嗞出絢爛的光彩時,他就輕輕搖晃着,劃出一個個圈。

春晚似乎在倒計時了,席玉琅蹦跳地朝池兔跑去,得到幾根還在冒煙火的棒,他也學池兔轉動手腕,只是敷衍得多,“過年了。”

他笑得更開懷,聽見主持人剛好數到一。電視機裏一陣煙花爆竹聲,鄉下的天空明亮了,暗色星光下,很多人在放煙花。

他們的仙女棒燃完了,視線裏是一下又一下的彩色煙花。

趁着鬧意,席玉琅側了下頭:“池兔。”

池兔看向他。

“新年快樂,席玉琅。”

“新年快樂。”

兩個人同時道出祝福,聲音重疊在一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詫異,随即,又不約而同地開始笑起來。

新的一年,他們從開頭就在對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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