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今鴻兒已去到臨時政府,想必歲無雨也早已與史義士他們達成了私下協議,幾乎同時向天義王發出公開喊話。

歲無雨說得直接,讓天義王要麽原地投降,要麽就打到他們沒命,他倒是還希望是後者,因為他并不想收編天義王麾下那堆破爛,看起來就像來是騙糧草軍饷的。

史義士倒是委婉,勸天義王不要阻擋歷史潮流,舊式起義救不了中國,只能叫中國從一個無救的封建王朝進入另一個封建王朝,毫無意義。若為圖我華夏子孫之光明未來,還是要順勢而為!

也許是本王的錯覺,本王将史義士發表的文章看了好幾遍,隐隐約約地覺得他順便也踩了一腳歲無雨。

唉,這亂世,叫人心不古。

本王是說本王的心不古,如今看什麽都情不自禁地帶上陰謀論的先提。

張天倉聽本王如此感慨完,冷酷地說:“王爺長大了。”

也許是本王的錯覺,本王将他這五個字反複想了好幾遍,隐隐約約地覺得他又在嘲諷本王。

唉,這亂世,叫本王與鴻兒、歲無雨生生分離,如今寄人籬下,被欺負了都不敢還嘴,嘤。

不過說起來,以往他們在的時候,好像本王被太後和皇上欺負了也不敢還嘴的。

算了,不想了,想來只會難過。

總之,天義王還試圖借由手上的小皇帝和太後來垂死掙紮,可歲無雨壓根不認,還拉着如今尚在京城的一衆劫後餘生的知名或不知名皇族、大臣們一同不認。

正所謂衆口铄金,就能指鹿為馬。

天義王還要掙紮,可他手下那些人已經看出了自“大将軍”離去和死亡後,他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且這人一路走來早已志得意滿、剛愎自用,甚至四下暗殺異己,再不是起義初時那個口口聲聲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人了。

他變了。

也或許是從來都沒有變,只是從僞裝中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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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到如今,再去究其根本原因,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了。

于是人皆離心,或私下向歲無雨投誠,或不告而別,或直接向天義王“逼宮”……

據報紙說,天義王眼見大勢已去,将他的妻妾孩子召到一塊,一一砍殺,本想殺完自殺,可殺完他又後悔了,換上随從衣裳,試圖尋狗洞逃走,卻被“逼宮叛軍”錯認而誤殺了。原本那“叛軍”一方也還沒想殺他,只想軟禁他的。

但殺都已經殺了,悔之晚矣。

“叛軍”領頭人做完這一切,通過報紙向京城投降了。

歲無雨派了人去南京受降,“天國百官”解甲列隊,出城門下跪,各受了三鞭,事兒就算了了,聖旨、哦不,是歲無雨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算舊賬。

當初天義王率衆起義,來勢洶洶,幾乎可說是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路直逼京城,歲無雨曾調兵遣将去打他們,卻打得很是艱難,每回都是勝負難料。本王幾度以為必會與之有一場大戰、決戰,卻不料結局會是他們自內部讧起來消亡。

但若細想一番,好似也并不奇怪。

起初是起初,自他們打下南京、仿建“皇宮”、分封百官貴族、奢靡鋪張、大肆搜刮財富,他們便不再是起義軍了,他們成了他們起初起義時口號中要打倒的貪官污吏、暴君妖後。

借用西洋那邊兒的一則傳說形容此事,便是:屠龍者終成了惡龍。

本王擱下報紙,與張天倉感慨道:“你說這世間可有真勇士?即便被惡龍之血灑遍全身,也不會被之同化的真勇士。”

張天倉問:“什麽東西?”

本王只好先和他講一講那則西洋斬龍傳說。

張天倉聽完了說:“哦。”又問,“早飯你還吃不吃?不吃收走。”

本王說:“吃。”

張天倉說:“吃就趕緊吃,吃完再多愁善感。”

他真是仗着本王性情好,越來越放肆了,本王多少也得略微挽回些顏面,便試圖抗争:“可是……”

張天倉打斷了本王的語言抗争:“王爺若再如此,為王爺腸胃着想,屬下不會讓人再送早報來了。”

語言抗争果然是意義不大的一件事情,怪不得有句話叫文人舉事三年不成,想來就是三百年也成不了!

然則本王又不敢付諸行動譬如絕食,那多餓啊。

因此本王只好低頭吃飯。

瞧瞧本王這可憎的軟弱與妥協!卡爾·海因裏希·馬克思看了只想罵!

……

等等,本王好像忘了什麽……哦,忘了皇上與太後!

本王急忙看向張天倉,正要出聲詢問,卻見他眼色極不友善,只得暫且匆匆用完早餐,這才問:“那皇上與太後呢?”

張天倉說:“皇上與太後不早就被臨時政府送回京城皇宮裏,被歲将軍好好保護着嗎?”

本王嘆道:“此時又無外人,何苦說這瞎話。”

張天倉說:“這就是實情。”

本王只得說:“好,是實情。那……那天義王生前挾持的那個假皇上和假太後呢?”

張天倉說:“騙子唯恐事跡敗露,趁亂跑了。”

本王問:“真的假的?”

張天倉問:“王爺認為是真的假的?”

本王不知道才問你啊!

張天倉本不想再搭理本王,本王磨了他許久,他大約是嫌煩了,說:“半句真半句假。再問沒有早報。”

本王不問了。

本王也知道了。

——太後和皇上怕歲無雨非說他們是騙子殺了他們,趁亂跑了,希望他們平安。

據本王這些時日的觀察,張天倉有三大愛好,一是欺負本王,二是威脅本王,三是催本王睡覺。

每當本王試圖與他說些什麽話題,他就愛說:“王爺不困嗎?王爺去休息吧。”

本王雖脾性溫和,卻也不是個沒火氣的,久而久之,也生氣起來,決定如他所言,去多睡睡,哼。

當然,也可能有些春困的緣故。

總之本王近日來睡得多了,晚上睡到早上,中午睡到傍晚。說來也奇怪,睡得這麽多,反倒越發困,越發沒有精神了。

為此,蕭大人還特意為本王請來過大夫,這叫本王十分的不好意思。

大夫也沒瞧出什麽毛病來,只說或許是因為本王許久不出家門,存了些郁結,開了些寧神藥。

唉,早就叫蕭大人不要請大夫,請了也沒用,又不能因此就同意本王出門走走,倒叫本王還倒貼上每日三頓苦藥。

喝了藥,還是不見好,或者該說,本王睡得更香了……不愧是寧神藥啊。

大夫是位好大夫,藥方是副好藥方,本王亦是極為配合的好病人,蕭大人亦是好主人家,整件事中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藥不對症吧。

這日本王中午喝完藥,睡意襲來,便又睡了。

待一覺醒來,天都黑了,屋裏也沒開燈。

終于,鴻兒去了臨時立憲政府實現她的抱負,歲無雨帶着蒙兒鎮守京城,張天倉都不叫本王吃晚飯了。說來也是,都知道張天倉的一家老小沒被歲無雨綁架了,他着實不必繼續勉強自己忍受本王了。

本王如此尋思着,人已經坐了起身,忽然瞧見對面沙發上躺着一人,本來有些多愁善感的情緒便頓時好了許多。原是本王想岔了,張天倉沒有連晚飯都不叫本王吃,他只是也睡着了沒醒……不過,他平日也有睡午覺的習慣嗎?本王好像不記得有這點啊。

也不知好不好叫醒他。或許他平日欺負……不,是照顧,或許他平日照顧本王也挺累的,難得熟睡一陣。

不過也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已經過世了。

本王前不久看過一本懸疑小說,說主人公與一些人相會于郊外別院,都喝醉了過去,待他醒來,發現院中他人都已失了氣息……

難道是有殺手潛入提督府?若連張天倉都死了,別人想必亦難逃此劫難。

那為何不殺本王?難道是康述動的手?

本王火速地思慮了一番,終于開口:“嘤。”

确是本王軟弱,但遇到這種事情本王真的很害怕嘛!好恐怖哦!

本王正要為這亂世中身不由己的張天倉與自己與諸多人而流淚傷懷,忽然見沙發上那人動了動,然後緩緩地坐起身來,仿佛看向了本王。

本王頓時松了一口氣。

沒死!張天倉沒死!

本王欣喜地問:“怎麽不叫醒本王?”

他起身過來,一邊柔聲解釋:“見你睡着,不忍心叫醒。我也有些困,就睡了會兒。”

本王點頭:“嗯……嗯?”

柔聲?張天倉柔聲?

這不是張天倉。

那人走近了,讓本王借着窗外的月光也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了。

“……”

他坐到床沿,與本王對視一陣,然後就不容分說地湊過來吻住了本王。

吻了許久,說實在的,本王被他吻得嘴疼還呼吸不上來,但是又覺得無比的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張天倉:呵呵。

蕭大人:狐媚!妖豔xx!

太後:終于也有人懂哀家的心情了!但你們都活該!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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