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二十九 少艾7

===============================

花朝節後,正是東風漸暖,岸柳初黃。

段臨看夏悠服下黑黝黝的中藥。

“剛喝完可能會有點難受,大概小半個時辰就能好。”段臨接過碗,“還剩一點點草藥,再過兩天就用完了。你可以提前想想要去哪游歷。”

夏悠:“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嗎?”

“我以為我們已經讨論過了。”

“可是——”

“夏悠。”段臨意有所指道,“我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

段臨站起來,在夏悠說出挽留的話前往外走。

“好好休息。”他說,輕輕掩上房門。

段臨一出房門就卸下了兄長的擔子,撩閑的心故态複萌。他本來就一天不招雲洗就手癢,昨夜之後尤甚。

他給雲洗寫小紙條:你和長清一塊兒嗎?

過了會千紙鶴翩翩地飛回來了:沒,你想幹嘛?

段臨又寫:下來玩嗎?

紙唰的一下在段臨面前展開。雲洗的回複寫得龍飛鳳舞:你一天天的,就沒個正事嗎?

段臨兩三筆畫了個小人,神态十分谄媚,捧心一樣捧着只小鳥。

Advertisement

紙鶴再飛回來的時候,段臨頗為期待。拆開一看,裏面什麽也沒寫,段臨還以為這就是拒絕,頓時有些失望。

下一剎烈焰穿紙而出,直撲段臨,形如巨禽展翅。約莫是很不樂意段臨把他畫得那麽幼小。

再擡頭,雲洗已經出現在樓梯口了。

從客棧出來,賣零碎的露天攤販都收走了,長街恢複往常模樣。段臨随口道:“花朝節剛過,看慣了熱鬧的景象,總覺得現在怪冷清。明明平時也是這樣。”

“沒覺得有什麽不同。”

“當然有!昨晚又是焰火,又是笙樂的,你一點感覺也沒有?”

雲洗腳步一頓。他做了個手勢,風聲忽然清晰可聞,掠過葉尖時,也像是笙笛。

“焰火。”他輕輕嘀咕了一句,好像很不滿段臨會記住那種小把戲。

然後青焰碩然綻放,燦若繁星。

段臨張了張口:“……那還有人呢。”

火焰四散。不過片刻,又輕盈地從四方飄回來。

只是這次後面跟着一堆叫嚷着“有煙花!”的小孩子。其中一個沖得急了,還撞在了段臨腿上。

雲洗指揮青焰怦怦地放了幾朵花,小孩子們就新奇得直樂,叽叽喳喳的,比花朝節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洗側臉看了段臨一眼,長眉微挑,眼裏微光閃爍,有些驕傲又有些挑釁,意思是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段臨當然還能分辯許多。但他忽然改了主意。

“是沒有不同。”段臨說,發覺自己一點也不在意其他的東西。“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說得誠心誠意。

他看着雲洗唇角勾了一下。

“……哎。”段臨不由自主地問,“洞府裏最後那個問題……你和長清誰回答的。”

雲洗一頓,撥了兩朵焰花把孩子領走了,才轉向段臨,神色有些似笑非笑。

“你問這個做什麽?”

段臨本來只是随便問問,畢竟他們遇到的不一定是同一個問題。就算是,段臨也覺得多半會是長清的答案。結果雲洗這麽一反問,段臨反而心裏咯噔一下。

如果是無關痛癢的問題,那好像沒有值得遮掩的吧?同理,如果和雲洗無關,雲洗十有八九就直說了。

“你好像想了很多。”雲洗不動聲色道,“你們的答案又是什麽?”

“我還沒來得及想。”段臨含糊道,“夏悠……是我。”

雲洗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點點頭。

段臨等了等:“你們呢?”

“我好像沒有說要交換吧?”

在段臨抗議前,雲洗又說:“不過我覺得你能猜到。”

他不說還好,一說,段臨更七上八下了。

雲洗的答案會是他嗎?好像沒有人比他和雲洗更親近了吧?

除了長清。長清也不是人啊。

啊!這個人,是指人類呢,還是指生靈?喜歡又是指哪種喜歡?段臨忽然埋怨起洞府的主人,這設置的什麽破問題!

段臨一把抓住雲洗的袖子,正要問個明白,突然一頓。他察覺到了夏悠的氣息。

“夏悠在過來。”段臨飛快道,“我先跑了,回見!”

夏悠到時,只見到雲洗的身影。雲洗和她沒什麽好說的,微微颔首,便想離開。

“等等!”夏悠匆匆道,“你是血脈至純的靈獸對吧?我感覺得到。”

雲洗腳步一頓,等待她的後文。

“你知道我們……水屬的生靈,離你近了,會覺得被排斥嗎?”

“所以呢。”雲洗冷冷道,“他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沒有轉身。“你快好了吧。要走了?先操心你自己。”

夏悠咬牙,突然對着他背影大喊道:“我不明白!”

“為什麽你可以。”她說,“明明是我先來的。”

是嗎。雲洗說,像是譏嘲,又像是落寞。

“你問問他,看是誰先來的。”

雲洗不再停留。

那厮段臨溜是溜了,心裏還是惦記着剛才的問題。他想了想,又寫了張紙條,疊作紙鶴。

說來長清雖然是因為花朝節來的,但眼見花朝節結束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段臨心思浮動了一會,驚覺這樣想十分不應該,連忙打住。

他以為會先收到紙條回複,長清卻直接跟着紙鶴出來了。

段臨笑笑:“打擾你了。”

長清幅度很小地搖搖頭:“我也有事問你。”

段臨:“你說。”

“我聽說……你和我們……屬性相斥的人待在一起,會不舒服?”

“和你不會啊。”段臨一出口就後悔了,這不僅不打自招,細究下去,還像在說人家太弱了。

但長清沒注意,只追問道:“和雲洗呢?”

段臨開始思考長清問這個做什麽,總不會是勸他知難而退吧。但是長清好像真的很關心這個問題,他默默唾棄了下自己的小人之心:“其實還好。就像……冬天,在戶外凍僵的人,回到家裏,喝着酒烤火的感覺。很麻,有些刺痛,但心裏是快樂的。”

段臨看到長清神色,一怔:“哦,你可能沒體驗過凍僵的感覺。”他一時想不到其他比方,“其實沒聽着那麽嚴重,烤火離得近了也會被燙到啊,擁抱太熾熱的東西本來就要付出代價。”

長清默默不語。

段臨又說:“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裏聽說的,但拜托你不要告訴雲洗。”

“為什麽要瞞着他?”

段臨反問:“為什麽要說?”

長清張了張嘴,好像被他問倒了,又好像被他氣到了。

“不管怎麽樣,”段臨正色道,“我是不會走的。”

“莫名其妙,”長清說,“誰叫你走?”

段臨摸了摸鼻子,感覺又一次對虛空的張牙舞爪反彈到了自己身上,怪尴尬的。

他轉移話題:“那個,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們花朝十問的最後一問,是什麽情況?”

長清上上下下打量了段臨一圈。

“居然會來問我。”長清說,“看來你真的很好奇。”

段臨很想請他不要再說廢話了。

“我好像不該說。”他停頓了下。

段臨:“……”

“好吧。”長清笑起來,顯得柔和,“他在乎的人。是你。”

仿佛有人在段臨心裏放了捧煙花,世界都被照得斑斓明亮。段臨先前忐忑的心緒一掃而空,止不住地想笑。

“哎。”他好像該說什麽大方得體的,而不是像範進中舉似的在這笑,但是段臨想不出來,“唔,好,謝謝。”

長清說:“你居然會不确定。”

段臨依然是笑。他拍拍臉頰,讓自己不要那麽得意忘形:“不打擾你了,我先——”

“等等。”長清說,“我好像看到夏悠新佩戴着一個香囊,她給你了嗎?”

段臨後退的腳步一停。昨夜他收了夏悠的香囊,但是看到長清和雲洗都沒往身上系,他便也只是好好收起來。夏悠也跟他一樣。

“啊。”段臨摸不清長清的意圖,謹慎地說,“怎麽了?”

“你沒收吧?你不能收。”

長清不提還好,一提段臨反而想起來了,不是他先亂送的麽。

段臨頓時笑得沒那麽真心了:“我會權衡的,多謝。”

“你——”長清好像終于意識到他不該管那麽多,停了片刻,“讓雲洗和你說吧?”

怎麽聽都有拿着雞毛當令箭的意思。

段臨的開心散了大半,往後又退了一步。

“行啊,你讓他來找我啊。”段臨不以為然地說,“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半刻鐘後,口口聲聲“有事”的段臨出現在兩三裏外的長街上。

他攥着香囊,放到眼前端詳片刻,也沒看出有什麽不一樣的。

“小臨,又出來溜達啊?”

段臨聞聲擡頭,看見是一個之前唠過兩句嗑的大娘,賣絲綢的。

“嗯,對,”他平和地笑笑,“我閑不住嘛。”

“怎麽不見小悠啊?”

“她……有事,也不能老一塊啊。”

大娘诶了一聲,注意到他手中的香囊:“恭喜你啊。”

段臨一頭霧水。

大娘樂呵呵地:“花朝節,成了很多對的啦。我當年也是這樣,多正常,不用害羞啊。”

段臨深吸口氣,舉了舉香囊:“這個,是幹什麽的?”

“啊喲,你都不知道你還送人家。”大娘啧啧稱奇,“求白頭到老的啊!”

段臨心裏冒出一句髒話。他拔腿就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