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九 因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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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沒亮,段臨就跑了。
因為他得去清理一下自己。
段臨做了一宿亂夢,大多都上不了臺面。再見雲洗便有些心虛——肖想了人家一宿呢。
雲洗倒很自然,和他說“早”,又問他昨晚後面喝了多少,頭痛不痛。
段臨愣在原地,心說不會吧。不、會、吧。
段臨問:“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唔。”雲洗說,“能想起一些殘留的畫面,但是不記得來龍去脈了。我昨天是不是沒坐住,倒了?”
何止。段臨咬牙微笑,你還壓我身上了。但他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沒關系,沒什麽大事。”
雲洗就說:“我想也是。”然後順理成章地扯開話題,“在三危山上待夠了吧?這太冷了,我們早點走。”
見段臨沒意見,雲洗道:“陪我走一趟朱雀谷。”
臨走,段臨跟長清道謝又道別,雲洗說要跟長清說幾句話,段臨便識趣地退開。
雲洗問長清:“你之前說沒辦法救治段臨,那溯魂可以嗎?雖然缺了朱雀骨,但也不求它起死回生,只要能洗髓易筋,剩下的讓段臨自己修煉。”
長清思量片刻,說:“可以。但除去朱雀骨,溯魂的其他的材料也相當稀缺。除掉我有把握能尋到的,還需要極目珠、含虛草、孟極丹和灌注一甲子真力的鲛人绡。”
“極目珠我有,我偶然淘到的。鲛人绡我應該也能解決。”雲洗稍作遲疑,“我本來想把極目珠作為謝禮給你的。”
長清道:“不用了。就當你在我這賒了一筆,以後有機會讓你還。但這些材料極為珍惜,即使你僥幸獲得一次,也絕無再得一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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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洗只說:“我想好了。”
長清微微颔首,轉而道:“逍遙宗的人一直等在山下,你自己把握。依我看,你讓他們借你的名頭招搖數年,不拆穿,已經夠了,也不必過于禮遇。”
“我心裏有數。”雲洗道,“之前見過逍遙宗少主,他身上有我先祖氣息,我覺得親近。只要他們不出手,我不想兵戎相見。”
長清便不再多言,只道:“保重。”
三危山上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亘古如一。雲洗迎着風雪,走向段臨,伸手一拂,便把段臨肩頭的雪化去了。
他很自覺地問:“馬車還是禦風?”
片刻後,一輛馬車駛離三危山,緩緩南下。
雲洗向段臨要了夏悠的聯系途徑,說有事要她幫忙。
段臨頗為詫異:“要不要我來說?”
雲洗:“不用。她會答應的。”
這下段臨更詫異了。他眼觀鼻鼻觀心了一會,視線便忍不住飄到雲洗筆下。
第一行,雲洗筆走龍蛇地寫道:段臨,別偷看。
段臨視線唰地正了。
雲洗唇角輕輕一抿,有笑意一閃而過。他把來意和鲛人绡的用途跟夏悠說了,夏悠便很快地回“好”。
雲洗:你若有困難,把取得途徑告知我,我來處理。
夏悠回“不用”。雲洗提出用其他天材地寶交換,夏悠頓時炸了,字一茬茬地冒,說“你當我是什麽人,我是為了他不是為了你,我心甘情願不需要你補償”雲雲。
雲洗等她寫完,提筆寫:佩服。
那邊就再也沒聲了。雲洗把痕跡銷毀,神色忽然摻雜了些許懊惱。
段臨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就聽他說:“忘記向長清讨條鯈魚了。”
段臨一怔。還在蓬萊的時候,雲洗是說過有機會帶他來青鸾這讨魚吃,但段臨只把它當作寒暄的詞令。可雲洗竟然是認真的。
雲洗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自動找補道:“不過鯈魚食而解憂,你整天傻樂,給你吃也是浪費。下次吧。”
也沒管兩句話之間好像并沒有邏輯關系。
段臨熟練地過濾掉雲洗外強中幹的奚落,只聽見雲洗說“下次”。段臨忽然伸手過去,搭在雲洗手上,感受到雲洗被他驚得後仰,一本正經道:“你昨天有本事靠那麽近嗅我,怎麽今天碰碰就害羞了呢?”
雲洗瞳孔微微一縮。段臨便愉快地笑了:“你果然還記得。”
如果雲洗如他所言真的忘了,第一反應肯定是質詢辯解,斷不會如此心虛。
段臨自己的心跳也跳得飛快,但他慣會裝大尾巴狼,硬是撐出一張八風不動臉,好整以暇地朝雲洗彎起眼睛。
“小鳥。”段臨換回了少時的稱呼,“你當然是不同的。”
雲洗沒應聲,過了會說:“你能不能換個稱呼?”
段臨只是笑,雲洗又說:“你以前叫就算了,現在也叫?不覺得別扭?”
段臨故作驚詫:“你以前抗議也就算了,現在也抗議,不知道無效?”
雲洗登時被他噎住。段臨見好就收,拍拍雲洗的手,直起身,給雲洗留足安全距離。雲洗跟怕人的雀似的,仍然警惕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懷疑這個。”段臨說,“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我的心剖給你看。但我不行,所以我只能請你相信我。雲洗,你對我是特別的。所有人都不同于你,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許久許久,雲洗才說:“知道了。”
段臨也沉默下來,蓄足了勇氣,才開口道:“我昨天沒說完……我沒把你當拖累過。過去……我們都不想的。”
雲洗伸掌攔住他,那是一個拒絕的姿态。
段臨意識到,昨夜他無端的聯想,或許真的說中了。雲洗不是懶得聽他說話,而是也是情怯。
那一場別離傷筋動骨,輕易不能提,不願提。
而且段臨有時候有種模糊的感覺……不管他說什麽,雲洗不信他。段臨低低道:“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喝雙葉吐真。”
“算了吧,段臨。”雲洗說,“這樣也挺好的。足夠了。”
雲洗說完,不再看段臨,撩起車簾一角,望了眼後方。逍遙宗的人果然追了上來。
雲洗放下車簾。他沒在意,畢竟他們進不了朱雀谷。
兩日後,逍遙宗聖地。
宗主朱乾早就摒退了随從,仔細地理理儀容,才入了廟堂。
廟堂裏位列逍遙宗歷代宗主的牌位,朱乾恭敬地上了香,一躬到底,才仿佛和什麽人禀報似的:“……一行往朱雀谷去,派出的弟子粗愚,不敢冒犯聖地,只守在谷外。谷內之事,還望仙君留心。”
分明無風,廟堂內的燭火卻無端跳躍,燈影幢幢,似雙目注視。
一個聲音緩緩道:“我會照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