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六十八 逍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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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段臨踏入流華殿時未語先笑,目光微帶促狹。

雲洗早在殿上等着他,看他這般高興,問道:“怎麽,有什麽特別的。”

段臨雖然被他留了下來,名義上是他的小厮,但食住是和普通弟子一起的,不在流華殿過夜。雲洗知道朱鶴寧多少留意着,越是顯得不上心越不容易讓朱鶴寧起疑。

段臨道:“我昨天回去,被圍住了。”

雲洗:“嗯?”

他警惕起來,段臨示意他不用擔心,笑着繼續道:“是普通的小弟子,都在好奇我是不是真的給你打下手,你什麽模樣什麽風格,如何起居行事。”

“哦,”雲洗道,“編排我。”

“哪能啊,”段臨道,“你這就低級了。這是我們平民百姓對高貴神鳥的聖潔瞻仰,聖潔的,你懂不懂。”

雲洗無聊道:“是嗎,都瞻仰了些什麽。”

“比如,”段臨清了清嗓子,“都在問我要不要為你更衣。”

“……”雲洗道,“你怎麽說。”

段臨正色道:“我說我求之不得,可惜美人如花隔雲端,只可觀之不得觸之,嗚呼!”

雲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臨,段臨笑得越發殷勤,雲洗輕嗤一聲,隔空點了點他,不說話了。

未時,逍遙宗弟子魚貫而入,在流華殿排了兩排,跪坐下。

他們有的身着湛青弟子服,有的身着芽綠,不過剛入內門而已。雲洗不喜歡看那些高階弟子在面前裝腔作勢,故而要求朱乾随機抽人。反正教了一個便等于教了全宗,朱乾在這些小節上很随和,也不知是否真的随機挑選,總之來的人順眼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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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洗今天要做的,便是教他們畫一個已經失傳的符咒。

本來不是很複雜,但雲洗改了主意。

段臨已經恢複了王有錢的姿态,微微含胸駝背,站得離他很遠,表情又懵懂又慌張,滿臉都寫着“這是在幹什麽怎麽那麽多人臣惶恐”。

雲洗對底下衆人點了個頭,慢條斯理對段臨道:“站那麽遠幹什麽。有事都用不上你。”

段臨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馬上向前作狗腿狀:“仙君有什麽吩咐。”

“現在沒有,”雲洗天生矜貴,只是微微拖長聲音就透出三分頤指氣使,“不代表之後沒有。”

段臨眨了眨眼,沒明白這是玩哪出,但當下也只能應是。

雲洗才微微颔首。他指尖輕點,特制的波紋紙立起來,升到半空,變得透明。雲洗用筆沾了朱砂,法力灌注下朱砂色如沸騰的焰尖,雲洗朝底下淡淡道:“看好了。”

靈力變得凝定,落于紙上。出于教學目的,雲洗畫得不快,但落筆流暢寫意,上古的咒法經時間淬煉,被他一寸一寸地重新定格。

段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以前……雲洗也說過,等他出來,可以教段臨許多法術,有的不一定厲害,但很有趣,他覺得段臨一定會喜歡的。

段臨會懶洋洋地回答,那你快點出來啊。

可惜等雲洗真的有了形體,卻沒有機會了。而現在,哪怕雲洗并不是為了教他,這個火系咒法段臨也用不出來,段臨依然有種錯覺……好似偷得片刻良辰好景,補一方曾經錯失。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符咒才終于落成。雲洗特意挑了一個對功力要求不高,但十分繁複的符咒。就是要麻煩,麻煩他才好折騰。他檢查了下底下弟子的掌握程度,果不其然需要演示第二次。這次雲洗分成幾個部分,将速度拉得更慢。

段臨第一遍記住了七八分,等第二遍時,依然看得全神貫注。等雲洗勾畫到第二部 分的尾聲,飽滿朱砂落成濃濃一捺,段臨忽然聽到雲洗說:“渴了。”

他說話時神色不動,連手也未停,段臨愣了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什麽暗號?

段臨還沒揣摩出個一二來,雲洗就又道:“王有錢,愣着做什麽,倒水。”

段臨眼皮一跳,終于明白這是唱得哪出了——某個小心眼的家夥還記着早上背後編排的仇,在這等着作弄他!

尤其雲洗現在手被占着,使喚他也是理所當然。段小厮瞥瞥就在案幾另一端的茶具,不聲不響地倒了一杯茶水,又走回雲洗身邊。

雲洗分明還有一只手空的,但就是不接,只微微低了低頭,就着段臨的手喝了。雲洗低頭時有幾根發絲碰到了段臨手背,段臨不敢動彈,也不知道雲洗是不是故意的。

……那麽多弟子都看着。段臨如芒在背,仿佛被迫偷情。

還好一杯水喝不了多久,段臨借着放回杯子的緣故退開,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摸了摸手背。

總覺得癢。

他以為雲洗這下該安生了,誰知不過一會,一陣不知從哪吹來的妖風簌簌地掠過大殿,也不知道怎麽這麽巧,把雲洗頭發吹得散亂下來。

雲洗筆尖一停,“啧”了一聲,底下弟子看他陰晴不定的,還以為他要發作,呼吸也随之一停。

只有段臨無奈。

果然,雲洗說:“還不來幫我束好。”

段臨緩步走到雲洗身後,将束帶解開,雲洗長發傾瀉下來,被風一吹,幾乎要拂到段臨脖頸。

雲洗向來較他規整得多,即使是私下的時候,段臨也幾乎沒有為雲洗束過發。這樣親密的事情,又是在一堆人的灼灼注視下……尤其雲洗還充當着師長的角色,猶自不停地畫着符。

仿佛真是,心無旁骛。

段臨磨了磨牙。段臨束得很慢,也很仔細,用五指好好地梳理過雲洗的長發。段臨在挽起他耳邊的發絲時借故湊近,唇幾乎不動,在雲洗耳邊輕聲道:“下一步,不會真的是讓我幫你寬衣解帶吧。”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雲洗其實沒在意段臨在說什麽,但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畫到一半的符咒差點全毀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惹禍上身。

段臨垂眸掩蓋笑意,他束好發,若無其事地退開,假裝沒看見雲洗泛紅的耳廓。

之後雲洗草草畫完第二遍,就下去指點弟子。段臨老實地待在殿上,當一個站崗的小厮。各自都不甚專心,心緒翩跹。等到這些弟子學成退去,雲洗在殿下和段臨遙遙對視片刻,又說要去找朱乾。找朱乾,段臨是不可以跟着的,便在流華殿等他。

雲洗出了流華殿,到了段臨看不到的地方,腳步越走越慢,幾乎停住。他撚撚指尖,終是忍不住碰了碰被規整束好的頭發,似有若無地笑了一笑,才又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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