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王光着上半身，越走越近，趙闖的身體悄悄地往後蹭，很快蹭到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秦王的眼神就如同狼看着羊，他的雙手撐在床上，幾乎将趙闖包在其中。趙闖貼着牆角，鼻息之間全是這個男人的氣息，帶着極強的侵略性。趙闖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自掘墳墓，只能縮在那裏，如同一個大姑娘一樣護着自己的胸，護了片刻，覺得不對勁，趙闖又改為護住下半身。
看着他的動作，秦王眼中閃過玩味的笑，但是趙闖并沒有看到。
就在此時，門突‘吱呀’一聲開了，更強的光線照了進來。這更強的光線，之于趙闖，就是救星。因為離得十分近，趙闖感覺到秦王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也只有一瞬間。秦王很快便站起了身，看向了門口，皺着眉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剛剛被秦王擋着，如今秦王走開了，趙闖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這一看，便愣住了。這厚臉皮的老土匪感覺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那張老臉也紅了，一張嘴張着，要多傻便有多傻。
那是一個極其年輕的女子，穿着一件粉色的長裙，肩上披着镂空的白色披肩，黑發如烏雲一般盤了起來。女子一張瓜子臉，遠山眉，水潤的細眸，小巧的鼻，紅豔的唇，仿若出水之芙蓉，帶着一種清新的美。如今是夏日，但是看着那女子，便覺得涼快了下來。
趙闖的眼神太過露骨，幾乎想黏到那女子身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秦王側了側身，擋住了趙闖的目光，聲音冷了幾分，繼續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那女子微微垂着眸，聲音也同樣清冷：“罪妾頭暈眼花，走錯了地方，若是沖撞了‘客人’，也請見諒。”
那女子說完，沒有等秦王說話，便轉身離去了，趙闖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衣角。而站在趙闖面前的秦王，下意識地往外邁了一步，然後便頓在那裏。
“那位美人兒是誰呀？”
秦王回神，便看到趙闖站在他身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卻直直地看着女子離去的方向。
秦王甩開了他，然後撿起地上的袍子便穿了起來，沒有看趙闖一眼，便轉身往外走去。
看着身上彌漫着陰寒之氣、急匆匆遠去的秦王，趙闖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他覺得自己似乎窺見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接下來的兩日，趙闖便沒有見過秦王了。這秦王确實厚道，每日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還給他安排了兩個小厮。趙闖無聊，便與那倆小厮厮混着，很快便混得熟了。只是趙闖問起那女子的事，那倆小厮都一臉吓到的樣子，不敢再言語。後來有一日，趙闖弄來了一些酒，将他們灌醉了，那兩個小厮才沒了把門，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一個小厮說：“那是原來的秦王妃何氏，跟着秦王從京都來的，但是後來被廢了，一個人住在一個院子裏，身邊只有一個老嬷嬷照顧着。”
趙闖有些詫異，那女子竟然是秦王妃？那女子生得跟天仙一般，若是自己得了這麽漂亮的媳婦，肯定天天供着，這秦王居然不要了？這秦王看似厲害，其實也是個沒腦子的。趙闖滿懷惡意地想着。
另一個小厮一臉神秘道：“她被廢的時候，正是俞姑娘死後的三個月，王爺是在俞姑娘的靈堂前，将休書扔到她臉上的。有人說，俞姑娘其實是她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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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趙闖的臉色有了變化。俞晚晴的死，這罪名當年可是套在他頭上，因而引起後來幾個月的大戰，致使譚雲三州損失慘重……後來戰事平息，俞晚晴的死也沒人去調查了。如今想來，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趙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女子清新脫俗的容貌，這樣的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這些趙闖不知道，但是很快，趙闖便發現，何氏的事情，在秦王府确實是一個禁忌。第二日，那個小厮便從他的院子中消失了，似乎為了變相懲罰趙闖，這一次換了一個又髒又臭的老頭子來伺候他。
那老頭子不僅又髒又臭，而且還有些瘋癫，他佝偻着背，臉上長滿了膿瘡，還是個啞巴，明明是夏日，全身還裹着一塊厚厚的黑袍。趙闖看着那老頭，絲毫不懷疑，如果将那黑袍扯開，裏面肯定長滿了虱子。當那老頭子将飯菜一碗一碗端上桌的時候，聞着那股酸臭味，趙闖頓時沒了胃口。
趙闖将那老頭轟到了院子裏去伺候花花草草，然後自己解決自己的衣食住行。
再次見到秦王，是在三日後。秦王笑得春風滿面，見到趙闖，那笑意更明顯了，似乎恨不得将他摟在懷裏捏捏摸摸。
“闖王魅力果然大，讓本王那位弟弟神魂颠倒。”秦王心情好，突然摸了一把趙闖的臉。
趙闖：“……”他後退了兩步，黑着臉看着秦王。
秦王不以為意，繼續道：“本王那位弟弟，願意用南齊八座城來換你，趙闖，你竟然值八座城！”秦王盯着趙闖，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趙闖卻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他木着臉盯着秦王。李辭那心思深沉似海，看皇位看得比什麽都看得重，會用八座城來換他？也只有秦王這傻大個才會相信。
“既然老子這麽值錢，你也不多弄幾個下人來伺候老子？”趙闖哼哼道。
秦王仍然在笑，聲音卻冷了些：“錯了就該罰，闖王，你可知比起那兩個被拔了舌頭的小厮，你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趙闖：“……”他自動閉了嘴，秦王竟然毫不掩飾是故意用那老頭來惡心他的。
秦王開心夠了，用力摸了一把趙闖的腦袋便離開了。
趙闖轉過身，突然看到那花叢中，那個老頭子佝偻着背站了起來，目光正落在院子門口處。秦王剛剛走出去。見趙闖的目光看過來，那老頭子重新彎下腰，身體消失在花叢深處。趙闖撇了撇嘴，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便晃悠了出去，開始找吃的。
或許是因為真是個好日子，趙闖居然遇到了那夢中才見到的美人。在走過花園的時候，趙闖一眼便看到了那穿着白衣的纖瘦的身影，那女子正站在碧藍的湖邊，清風吹起她的衣角，竟如同畫中的仙子一般。那一刻，那女子似乎随時可能羽化而登仙，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趙闖的腳轉了一個圈，最後還是朝着那個女子走了過去。一靠近，趙闖便感覺到一股幽香飄了過來。那種香味帶着一種安寧的味道，趙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趙闖走到了那女子身邊，便見那女子垂着眸，似乎在看湖水，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整個人有種空靈的感覺，讓人充滿了保護欲。
“何……姑娘。”趙闖壓低了聲音，叫道。
那女子沒有說話，就在趙闖以為她不會理會他的時候，那女子突然道：“無波無瀾，無欲無争，就像這湖面一樣……只是，湖面廣闊，若是風起石落，仍會起波瀾。”
女子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在對他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對于目不識丁的趙闖，這句話，他想了半晌，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所以只是癡癡地盯着她笑着。
那女子突然轉頭看了趙闖一眼，有些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那笑讓她整個人鮮活起來，趙闖不由得看呆了。
“趙公子，這王府并非什麽好地方，您還是早些離開吧。”女子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在女子離去的地方，落了一個香包，趙闖撿起那香包，那女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趙闖便将香包放進袖子裏。去廚房找了些吃的，趙闖将肚子撐得圓圓滾滾的，便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趙闖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那老頭子的身影，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他挑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坐下，然後将袖子裏的香包拿了出來，盯着那香包便傻笑了起來。
傻笑了許久，趙闖突然覺得不對勁，因為明明太陽還沒有下山，他突然覺得有些冷，陰冷。趙闖擡起頭，就看到那老頭子正站在不遠處，手中拿着一把鋤頭，那雙渾濁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着。更準确來說，是盯着他手中的香包看着。
那香包一看便是女子的，而且以趙闖那一臉懷春的模樣，明眼人便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麽事。那老頭盯着那香包，似乎要盯出一個洞來。
趙闖連忙将香包藏進了袖子裏，冷哼着道：“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去種你的花！”
那老頭陰冷的目光盯了趙闖半晌，才轉身離去。直到那人走了許久，那陰冷的感覺才散去。趙闖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便回了房間，開始午睡。
趙闖醒來的時候，便見屋裏多了一個物什。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正站在他身邊，趙闖揉了揉眼睛，才發現是那老頭子。那老頭手中拿着一個黑色的東西，見趙闖醒來，那人突然走近，将那黑色的東西塞進了趙闖的袖子裏。趙闖這才發現那是個布包，類似于香包，至于裏面的東西……趙闖不用看便知道了，因為他聞到一陣強烈的大蒜的味道……
趙闖想要将那布包扔出去，那老頭便将那布包往他懷裏塞，兩人這樣一進一出，一直僵持着。
“老頭兒，你是活膩了，居然惹老子？”趙闖氣勢洶洶道。
那老頭一直盯着他，明明是一雙帶着渾濁的眼睛，趙闖卻覺被盯得有些發冷。但是他堂堂闖王，氣勢豈能輸給一個老頭？所以他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和那老頭對視着。
那老頭突然垂下了眸，趙闖剛剛生了些勝利的喜悅，哪知下一刻，那人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一只手在他懷裏摸着，趙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但是這老頭力氣太大，他用力一捏，趙闖的手居然軟了。
半晌，那老頭摸出了美人掉的香包。
趙闖頓時瞪圓了眼睛：“老頭兒，你搶美人送老子的香包！”
那人的目光落在趙闖的懷中，那裏躺着那個大蒜的布包。
隐約察覺到着老頭的意思，趙闖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要用這個臭布包來換美人給老子的香包？老頭兒，你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趙闖的錯覺，他總覺得剛剛那一瞬，一股冷氣從那老頭身上散發了出來。
當然，還混雜着臭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