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趙睿的壽宴辦得可謂轟動譚雲三州。三州的百姓都知道闖王有個鐘靈毓秀的兒子,三歲能文,四歲能武,五歲就文武雙全了,只是他平時藏得緊,那也只是傳聞罷了。有人說,那不過土匪吹牛吹出來的,龍生龍,鳳生鳳,那土匪的兒子不就是個打洞的種?

壽宴那一日,壽星公穿着大紅的小長袍,小臉紅撲撲的,往正中的位置一坐,那些花了一萬兩來吃一頓飯的肉痛的富商們都眼睛一亮,都恨不得撲上去捏一捏。這壽宴是趙睿親自主持的,完全一副大人的模樣,板着一張小臉,說的話也十分合乎禮儀。

不過兩日,譚雲三州便有傳言,說趙闖是真龍之相,趙睿是龍子,所以才這般少年聰慧。趙闖對這個傳言十分滿意,對于傳言的散布者李辭,也給了好臉色。

“這一招,可穩定軍心,若是真打起來,将士們的士氣也十分足。有時,流言也是可以利用的。”李辭這樣對趙睿說。

趙睿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翻到一頁,認真地标注了起來。

趙闖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憋了一口氣道:“你們這些人,陰謀真多。”

“李辭,我兒子為什麽要學這些?”趙闖揪着李辭問道。這些都是治國之道,趙闖嘴巴裏嚷嚷着要做皇帝,其實心裏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他不過想過簡單的日子,有吃有喝,有老婆,有兒子,便足矣。做皇帝太累了。

“先學着,萬一做上了皇帝,到時便不會什麽都不會了。”李辭道。

趙闖瞪着李辭,總覺得他心中肯定懷着什麽想法,只是他問起,都被李辭巧妙地躲過了。趙闖突然變得煩躁起來,抑郁幾日,更加勤快地練着功。

趙闖跟諸葛泷提起此事,諸葛泷只問了一句:“闖王,若是小殿下喜歡呢?人各有志,闖王的志與小殿下的志或許不同。”

趙闖愣了半日,那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這幾日還有一事,有些不尋常。話說那一日,趙闖想要出去走走,挑了一條人少的道走着,走着走着便覺得什麽東西砸在自己腦袋上。趙闖擡頭看去,就見那圍牆上正蹲着一個人,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朝自己腦袋上扔瓜子殼。

趙闖眯着眼睛看了一會,才想起這人便是那日酒樓中的醉鬼宋砌。宋砌今日穿着黑色長袍,黑發束起,看起來十分精神,那清俊的臉也變得淩厲起來,所以趙闖一時沒有認出他來。

宋砌從牆上跳了下來,身姿利落,平添了一抹潇灑,宋砌将手搭在趙闖的肩膀上,将他摟了過來道:“兄弟,這段日子怎麽都沒看到你呢?”

“幽州城這麽大,要遇到也很難。”趙闖道。

宋砌點了點頭道:“那今日也算有緣了。那一日多謝兄弟為我排憂解難,我今日便請你去吃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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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闖本來也沒想好去處,便點了點頭。

宋砌帶他去了城郊的一家小飯館。那小飯館四周皆是農田與菜田,做菜的材料皆是現取,四周環境也不錯。趙闖在幽州城呆了六七年,也沒發現這麽好的地方。

兩人面對面坐在農家小屋中。

宋砌替趙闖倒了酒,酒中泛着清香,十分誘人。趙闖卻沒有喝。

“趙兄弟,我明日便要走了。”宋砌感嘆道。

“去哪裏?”趙闖問道。

“回鄉了,我那弟弟在父親面前說了我的壞話,我父親便讓我回去了。”宋砌道,“這幽州城是個好地方,可惜了。不過來日,我定會回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砌的臉上是帶着野心的。

“我回去後,就好好收拾我那弟弟一番。”宋砌道,“讓他知道,莽夫也是不好惹的。”

“是啊,你跟在你父親身邊那麽多年,即使你父親疼你弟弟,你擁有的也比你弟弟多許多吧。”趙闖道。

“嘿嘿,趙兄弟懂我。”宋砌笑着道。

他舉起酒杯,對趙闖道:“這酒便當做為我送行吧。”

趙闖看了他一眼,見宋砌表情磊落,也拿起酒,與他碰了杯,喝了一口。

“宋兄家鄉在何處?”趙闖問道。

宋砌頓了一下:“趙兄第,我不想騙你,這地方也不能說,所以我便不說了。”

“嘿,你這人神神秘秘的。”趙闖笑道。

“你不也是嗎?趙無。”宋砌刻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我想起了前幾日的一件事。闖王的公子不是壽辰嗎?我對那傳說中的神童也十分好奇,所以也帶着一份薄禮去參加了。那小童确實是聰慧啊,尤其是那雙眼睛,将來注定不凡。看夠了小童,然後我就想,看看他爹爹長啥樣。闖王的名氣在外面可好聽了,有勇無謀,魯莽無禮……可是一看那臉,可是吓我一跳。”

趙闖瞪了他一眼,不服氣道:“你不也騙了我嗎,宋砌?”

田間小屋突然靜了下來,剛剛那輕松歡快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添了一種嚴肅與冷凝。宋砌敏銳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湊近了趙闖道:“趙兄弟,我确實挺喜歡你的,也是真心相交,無論以後是朋友還是仇人,我都不會忘記今日的情誼的。”

這人性子耿直,與趙闖這一根筋的性子确實很像,很容易有惺惺相惜之意。宋砌說與他投緣,對于趙闖而言,除了那日這酒鬼搶了他吃食,其餘方面還是挺不錯的。

“祝你歸去一路順風。”趙闖道,端起桌上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宋砌也将酒飲盡了,對着趙闖道:“趙兄,告辭了。”

宋砌說完,便從窗戶翻了出去,趙闖只聽到急促的風聲,那身影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趙闖走到窗前,看着眼前的農田,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趙闖只覺得眼前一花,宋砌便又落在他的身邊,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利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趙兄弟,對不起了。”宋砌低聲道。

八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趙闖的面前,手中都拿着劍,指着宋砌。一人從不遠處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雙手插在了袖子中,冷着臉看着宋砌:“石公子來了幽州城,本王竟然不知,真叫本王慚愧!”

“放我走,我便放了他。”宋砌,也就是石砌,直接道。

“剛剛石公子不是還說與闖王是兄弟情誼嗎?如今翻臉便不認人了?”李辭嘲諷道,“石公子,本王原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石砌不說話,手中的力卻加重了,李辭的眼神終于變了變,冷冷地盯着他。

“闖王的命,放我走。”石砌冷聲道。

“好。”李辭道。

“給我一匹馬。”石砌道。

很快的,一匹黑馬便牽了上來。石砌抱着趙闖跳上了馬車,然後甩了甩馬鞭,馬鞭急速跑了出去。開始,那刀還是架在趙闖的脖子上的,等跑得遠了,石砌便放下了刀,改為抱住趙闖的腰,這一跑便直接跑到了沙漠中。

在那漫漫黃沙中,石砌在趙闖耳邊說了一句話,便将他放了下去,然後急速沖了進去,一人一馬,很快便消失在沙漠深處。

李辭很快追了上來,目光也落在石砌消失的方向。

“他的真面目,你也看到了。說是重情義,生死關頭,情誼卻一文不值。”李辭道,“以後莫要與這些人走在一起了。”

趙闖轉身的時候,李辭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李辭,你便這麽愛算計我?”趙闖問道。

“什麽算計?”李辭問道。

“他真的覺得我就這麽愚蠢?”趙闖惡狠狠地瞪着他。

李辭負在身後的手微微地握成了拳。

“清離,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李辭認真道。

“你故意讓我見石砌,讓他說出那些話,又将石砌逼到死路,然後讓他以我的命相逼,不就是為了讓我看清我有多愚蠢?輕信于人?最後命落在別人手裏?”趙闖步步緊逼。

李辭心中有些亂了。

“李辭,你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便把我當成一個傻子?有些話也不直說,便這樣拐彎抹角地讓我‘悔悟’?”

趙闖不喜歡這種被算計的感覺。他不喜歡李辭的高高在上,不喜歡李辭的自以為是,不喜歡他那一副‘這便是不聽我話的下場’的表情。趙闖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李辭突然伸出手,将他抱進了懷中。

趙闖奮力地掙紮着,李辭卻抱得越來越緊,直到趙闖精疲力竭,被他困在懷中,最後兩人都倒在黃沙之中,包裹在黃塵之中。趙闖瞪大了眼睛,看着黃沙彌漫的天空。李辭壓在他身上,雙手緊緊地抱着他,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劇烈地喘着氣。

“李辭,你憑什麽管我?”趙闖氣喘噓噓道,“我恨你。”

“清離,對不起。”李辭嘶啞的聲音響起。

“我不叫‘清離’!”趙闖吼道。

“對不起,趙闖,因為我嫉妒,我嫉妒你和他在一起,嫉妒他靠着你。”李辭急切道,那總是淡然的臉上添了一抹慌亂。

趙闖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将李辭從身上翻了下去,爬起身,轉身便往沙漠外走去。李辭也站起身,想要去拉他的手,卻換來趙闖的瞪視,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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