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事
絲竹管弦聲停,舞姬也都紛紛退下,皇上禦前的大太監手裏拿着一份禮單,聲音尖細地念着各國的賀禮。
作為大楚人,大楚地大物博一直是溫蹊的驕傲,大楚不缺奇珍異寶,各國送上來的東西溫蹊看了一眼就沒什麽興趣,唯一有點意思的是突蕃進獻的東西,說是東西,其實是人。
兩位異域風情的美人,腰肢柔軟,面上戴着薄薄一層面紗,似掩非掩,要遮不遮,倒是有那麽幾分撩人的風情。
這禮送得大膽,宴席上一時議論紛紛,溫蹊瞄了一眼位上的皇上,卻知道突蕃的确是用了心思,投對了皇上的喜好。
皇上好美色,從日漸充盈的後宮便可見一斑。溫蹊自小常往宮裏跑,是一路目睹着皇後從得知皇上對新人寵愛有加而黯然神傷,到能夠面不改色的在每月初一十五聽宮人來禀皇上已在其他地方歇下了。按祖先規矩,初一十五帝後在一起本該在一起。
皇上對溫蹊一直很慈愛,就像普通人家的舅舅對待外甥女一樣,可溫蹊依舊怕他。當今聖上脾氣乖戾,生性多疑已是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這樣才讓溫蹊每每看見皇上對她笑,都會不自覺脊背發涼。
皇後聽聞有人進獻美女,擡眼看了會兒便沒什麽興趣地收回目光。皇上眯着眼,晃着盛酒的金樽玉龍杯,良久才擺了擺手,“下一個。”這是默認收下的意思。
永寧公主顯得并不高興。淑妃是後宮中為數不多聖寵經久不衰的妃子,為皇上生了一對兒女卻聖眷依舊,就連淑妃的娘家都是在淑妃得寵後才漸漸起勢,可以說聖寵就是淑妃的一切,若是皇上有了新寵,淑妃得到的寵愛自然會少。
突蕃之後便是西覃,西覃的領土大半是草原,送來的東西不過是一堆牛羊,溫蹊提不起興致,幹脆在一邊剝葡萄吃。
“我王仰慕大楚文化已久,敬重大楚皇帝,一直想向大楚學習。臣此次前來正是想轉達我王之意,與大楚結為姻親,以表兩國友好邦交。”使者道。
說這種話的都是想從大楚拐個公主走的,溫蹊擡頭,想看看是誰這麽不長眼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擡眼卻對上三王子投過來的友善目光。
一顆未剝完的葡萄從指尖掉下,滾了兩圈落在一堆橘子皮裏。
溫蹊匆忙錯開眼,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三王子不會是看上了她吧?
皇上轉頭問一旁的皇後,“朕的公主裏,有誰是正值适婚年齡的?”後宮皇子公主衆多,可能在皇上眼前晃讓皇上記得住的卻并不多。那些記不住的都不得寵,便是随便指一個出去和親皇上也絕不會猶豫。這大概也是後宮的悲哀。
“尊敬的皇上,我想冒昧地請問一下,您的這位公主可曾婚配?”三王子突然指向溫蹊。
溫儒,長公主與溫喬都緊張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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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清三王子指的人,哈哈大笑,“這可不是朕的公主,這是朕的外甥女,你若是喜歡她,可要先問問溫儒大人是否同意。”
聽了這話,溫蹊放了一半的心。溫儒是二品大員,長公主又是皇上的親妹妹,溫蹊的大哥溫秦還在邊疆駐守,要拿溫蹊的婚事做利益交換,皇上還是要考慮考慮的。
問題抛給了溫儒,溫儒笑了笑,不慌不忙道:“小女頑劣平庸,年紀又尚小,沒有定性,臣還打算将她留在府裏拘幾年性子再嫁出去。”
皇後膝下無女,一直将溫蹊當半個女兒看,也道:“永安縣主還小,不急着嫁人。”
皇上端着酒杯貼在唇邊,半眯着眼看向三王子,“朕的愛卿對這個女兒寵愛有加,三王子想奪愛恐怕不易。”溫儒看着三王子,目光如炬,想娶他的女兒,門都沒有!
三王子仍不死心,看向溫蹊,“縣主怎麽想的?”
溫蹊壓着把桌上的橘子皮全部榨汁糊他腦袋裏的沖動,低着頭,“我還小,考慮婚姻之事未免太早了。”
氣氛一時陷入尴尬。
還是青陽打破了這個氛圍。
“西覃要與我大楚聯姻,看上的卻是我大楚的縣主,怎麽,是我大楚的公主入不了你們的眼嗎?”
西覃使者卓提本就對三王子節外生枝不滿,青陽此話一出,更是擔心三王子此舉會影響兩國邦交,三王子得大王寵愛倒沒什麽,界時所有的鍋都讓他一個人背了。
“我們絕無此意!”卓提立刻跪下,見三王子不動,使了力氣讓他也跟着跪下。
皇後此時出聲提醒道:“我記得永壽也是到了适婚的年紀了。”
“嗯,那孩子不錯,也懂事,卓提,你看如何?”皇上道,其實并未記起誰是永壽。
卓提自然毫無疑義。
***
國宴一事雖是平安揭過,卻給長公主提了個醒,溫蹊的确到了适婚年齡,她的身份擺在這兒,若要派出去和親也是合體統的,皇上雖然如今寵溫蹊,可帝心原就變幻難測,保不齊哪天就将溫蹊随手指了出去。溫蹊想着不嫁人養外寵,可只要溫蹊未出嫁,拖到後面或許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溫蹊自己也想通了,與其被指去哪個邊陲小國和親,還不如趁着如今自由的時候,選個稱心的男子嫁了。
楚季邀溫喬與他鑒玩折扇時,溫喬順口提了一嘴,楚季挑着桃花眼看了眼面無異色的紀北臨,含笑往椅背上一靠,“期期可說了有什麽标準,孤也好幫着掌掌眼。”
“人老實,家裏長輩要和善,脾氣好,生得好看就行,家世倒不重要,我們溫家的女兒自己養得起。”溫喬敲着頭嘆氣,“原想着多留幾年,可我娘如今草木皆兵,連我爹都同意了。”
楚季翹着二郎腿,緞面錦靴在地上一點一點,示意溫喬看紀北臨,“溫二,你看紀大人如何,紀大人雙親早已仙逝,期期也免了伺候公婆的麻煩,何況紀大人又是太傅學生,親上加親豈非美談?”
聞言溫喬仔仔細細将紀北臨打量了幾遍,他平日裏雖總将溫蹊與紀北臨撺在一起,可臨了真要找他做妹婿,又覺得哪哪都不稱他心,沉吟半晌才無奈地聳了聳肩,“這要問我娘了,我可無權定奪。”
“哦,對了,還未恭喜紀大人升遷。”為緩解尴尬,溫喬又道。
海晏河清珠一案,紀北臨立功,升至大理寺丞。大理寺,鴻胪寺以及其他三寺雖說地位上并無區別,可大理寺掌管刑獄,論權力其餘四寺卻遠不及大理寺。
楚季将頭轉到一邊偷笑,笑夠了才揉了揉臉準備講正事。
“紀大人,那顆海晏河清珠你可研究出什麽端倪來沒?”
兩人一提政事,溫喬自覺站了起來,“那你們兩聊,我就先走了。”
“別走啊,”楚季将人拉回來,“坐下。”
溫喬道:“你們聊這些事情,我在這裏不合适。”
“太傅同父皇與孤商量過了,覺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是時候在朝裏謀個職位,但你還沒什麽經驗,就先跟着紀大人學學吧。”
“又要跟他學?”溫喬一臉郁悶,“跟他學學問不算,現下還要跟他學手段,我看我爹把他捧得跟親兒子似的,還養我幹什麽啊。”話是這樣說,溫喬還是重新坐了回去。
三人重新說回正事。
“珠子并無不同。”紀北臨道。
楚季的食指點在扶手上,“倒是奇了,不過就是一顆好看點的珠子罷了,便是晏忌當年留下來的東西,年雄至于為這個冒這麽大的險去盜國庫嗎?”
“你是覺得我們手裏的海晏河清珠是假的?”溫喬奇道,“可國宴之上突蕃人不是看過了,若是假的,豈能看不出?”
“年雄早與突蕃有勾結,做個僞證并非難事。”紀北臨道。
溫喬一時有些消化不了,幹脆将此事暫且擱置,“我一直想問,年雄為什麽突然要刺殺皇上?金臺寺刺殺這法子是真的蠢。”
紀北臨抵了抵下颔,“我審訊過年雄的手下,據說年雄堅信不疑金臺寺刺殺一定會成功。”
溫喬聞言默了默,“年雄靠打仗一路升官,光長力氣他是不長腦子是嗎?”
楚季忽然将折扇一收,“對了,那個所謂的六先生找到沒有?”
紀北臨搖了搖頭。
“六先生是誰?”溫喬好奇。
“據年蜜說是一個方士,似乎有點本事,年雄相當信任他,晏家後人的事也是六先生告訴年雄的,據說還算出來金臺寺刺殺萬無一失呢。”楚季笑道。
溫喬輕笑,“那年雄還為年蜜鋪後路,看來年雄也沒有多信任這個方士嘛。”
“只能說年雄對這個妹妹确實是十分重視。”楚季道。
溫喬沉默了一會兒,同為兄長,年雄對年蜜的保護的确讓人動容。
“對了,”溫喬忽然神秘兮兮地湊到楚季身邊,“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究竟姓楚姓晏?”
點着扶手的指尖一頓,楚季緩緩擡起頭,似笑非笑,“溫二,你可知單憑你這一句話,孤就能滅你九族。”
溫喬立刻坐了回去,捂着嘴,“我可什麽都沒說。”
看他那憨樣,楚季嘆了口氣,“這話莫要再說,若是落入父皇耳裏,十條命都不夠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