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國宴

永康回宮,溫蹊也沒有再去金臺寺的必要,轉念想想,卻記起還未與問期正式地道個別,好歹也算新交的朋友,總要告知一聲。恰好上回她學煮茶時,紀北臨送了她一些茶葉,紀北臨也是好茶之人,想必送來的茶葉應該不差。

去院子尋問期的時候他恰巧在,烈日下唯榕樹蔭濃如蓋,倒是涼快,問期在樹下看書。溫蹊走近時瞄了一眼,看清了書封,楷書寫的“閑晏随筆”四個字。

“你可真悠閑。”溫蹊道,問期見她來,将書合上放在一邊,“你怎麽來了?”

“尋你喝茶啊,”溫蹊把懷裏抱着的鐵茶罐放在石桌上,“這罐茶葉是送你的。”

問期聞言将蓋子揭開,看了一眼,又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內面金黃,外層白毫完整,包裹堅實,是‘金鑲玉’,這可是上好的君山銀針。”

溫蹊不懂茶,只好胡亂地點了點頭,“不是好茶也不能拿來送你。”

問期将蓋子蓋上,“你可不像會挑茶的人,這茶是你挑的?橘子”

溫蹊原也沒打算瞞,問期問了,她便老實回答:“這是一位客人送給我的,我對茶沒有研究,留在我這兒用來練手也是暴殄天物,還不如送給懂茶之人。”

問期聞言頓了頓,幽幽地看着溫蹊,“別人送你的東西你轉手就送給了我,也不怕那人知道會生氣?”

“我這叫物盡其用,何況你與送我茶葉之人也不認識,我也不會同他說,他怎麽會知道。”溫蹊道。

問期用指尖敲了敲鐵罐,側過頭看她,“這樣上好的銀針送來給你練手,想來他應該很重視你。”

榕樹底下雖陰涼,久坐卻還是熱,溫蹊原本又是冬日裏怕冷,夏日裏怕熱的體質,坐了一會兒就耐不住出汗,心裏也有些不耐煩,“他送我東西不過是因為我爹是他的老師,他那人從不對什麽人看重,只重權勢罷了。”

“你怎知他只重權勢?你很了解他?”問期笑道。

同床共枕好幾年,多少了解一些。

溫蹊只覺得問期刨根問底得讓她很不舒服,便将臉一沉,“你又不認識他,問那麽多做什麽?這茶葉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要,這麽好的茶怎麽不要,”問期抿着唇笑了笑,“我這人閑散久了,對什麽東西都有些好奇。”說着,卻也知趣兒的沒有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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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期照舊為溫蹊煮茶,溫蹊托着下巴看了會兒,道:“問期,我以後可能不會常來找你喝茶了。”問期手下動作絲毫未停,道了句好。溫蹊手腕一抖,左臉壓在手掌裏看着他,“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問期無辜地眨了眨眼,“方才我就多問了一句你就兇我,我哪敢再問。”

溫蹊努了努嘴,“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時務啊?”問期沒忍住,手背貼着臉偏過頭輕咳了一聲,肩膀卻一聳一聳的。溫蹊惱得敲了敲桌子,他這才一本正經地轉過頭,“你為什麽不來了?”說罷,又忍不住笑起來,“你別敲桌子把手敲疼了。”

溫蹊傲嬌地哼了一聲,“現在不想告訴你了。”

“你不願意說就不說。”問期好脾氣道,挽起衣袖将新煮的茶送到溫蹊面前。

溫蹊盯了他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問期,若你生得好看,我一定把你納入府。”

青色的衣袖一抖,一角浸入了茶爐,一壺新茶就要不得了。問期将茶爐從小火爐上提下來,“只要好看你就納入府?”溫蹊并未向問期隐瞞自己的身份,何況只要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永安縣主名叫溫蹊。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溫蹊碰了碰茶杯的杯壁,夏日裏茶涼得尤其慢,也是溫蹊圖新鮮,才喜歡在這麽熱的天裏尋人給她泡茶喝。

“尋常女子不都要尋如意郎君,怎你偏不同?”問期問。

溫蹊突然彎着眼睛,“你這話,無厭也曾問過我相似的一句話,”溫蹊想起小沙彌憨頭憨腦的模樣,“我第一次來時,無厭問我為何不求姻緣。”

“為何?”

“我不喜歡在深宅裏日日巴望丈夫能回來與自己吃一頓飯的日子,可養外寵就不一樣了,我想讓他陪我吃飯他就會陪我吃飯,我也不必考慮他喜歡吃什麽,他也沒別的事要忙,只要陪我就夠了。”溫蹊對着問期揚了揚眉,“這樣的日子多自在。”

“你又沒嫁過人,怎知嫁人之後是何等情況。”問期道。

溫蹊轉着茶杯小聲嘟囔,“我就是知道。”

告別問期後溫蹊回了溫府,恰好遇見從外面回來的溫喬,兩兄妹一進門就被長公主叫去。

“二哥,你身上怎麽一股酒味?”溫蹊捏着鼻子嫌棄地離溫喬兩步遠。

“年雄問斬後,他手下的副将蘇堅蘇将軍就暫代年雄的事務,蘇青亭的爹升了官,那當然要讓他請我們吃飯了,這麽高興的事喝點酒多正常。”

“過會兒娘定要罵你。”

兩兄妹進了長公主的屋子,溫喬果不其然被長公主掐了一把,疼得他嗷嗷直叫喚才松了手,“你一天天的不着五六也就罷了,現在帶得你妹妹也不着家,你看看你是怎麽做哥哥的!”長公主沒好氣道。

天大的一口鍋!溫喬委屈,“怎麽是我帶的了,我也沒帶期期出去鬼混啊!”

“你也知道你是在外面鬼混啊!”長公主沒好氣道。溫喬立刻笑嘻嘻地替長公主揉着肩膀,“娘,您是長公主,注意一下形象,要有長公主的風範。”

“自打生下了你,我都被你氣成了潑婦,還有什麽公主風範。”長公主白了他一眼,卻對他的讨好手段極為受用。

由着溫喬給她捏了會兒肩,長公主才道:“明日國宴,你和期期都要參加,記得做好準備。”

“我去做什麽?”溫喬不解。

“你不是會突蕃語?都這麽大人了,也該會做事了。”長公主道。

溫喬變了臉色,苦着臉道:“我能不去嗎?”

“不能。”長公主往貴妃榻上一靠,扶着頭擺擺手,“去吧。”

從長公主房裏出來,溫喬情緒就不太高,溫蹊好奇地湊過去,“二哥,你怎麽了?”溫喬揮了揮袖子,聲音恹恹,“我沒事。”

“平時娘讓你赴宴你不是都沒意見嗎?為何明日國宴你卻不願意去?”溫蹊想他是為了國宴一事,不解道。

“沒見過大世面,我害怕。”

溫蹊弋他一眼,“你這謊撒得可不太好。”

“小姑娘哪裏這麽多問題,”溫喬送溫蹊回明珠院,将人往院子裏輕輕一推,“你明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就好。”

當今天下,大楚獨大,附近的國家無論實力版圖都不能與大楚相比,所謂國宴,也就是大楚為顯國威,接受四方來賀的一個由頭。

溫蹊是鎬京城內唯一的縣主,雖品級不比公主,卻因為得寵被安排在公主位席中,永康因尚未痊愈,皇後便沒有讓她參加。

皇上未到,國宴不開。

身邊陸陸續續有人入席,溫蹊也沒太關注,漫不經心地剝着橘子。

“期期。”身邊的位置有人坐下,溫蹊偏頭,看見一臉笑意的永寧公主。比溫蹊年長的公主都只稱她乳名,溫蹊對着永寧微一點頭,“永寧公主。”

“本王送你過來了,你老實一點,照顧好期期。”

男子聲音響起,溫蹊這才注意到寧王也在。寧王與永寧皆是淑妃所生,永寧平日裏喜歡黏着寧王,這次應該是纏着寧王送她過來的。

永寧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皇兄,到底誰才是你的妹妹?你待期期倒是比我好。”

寧王笑着睨了她一眼,“期期年紀比你小,你是表姐,難道不該照顧她?”

“曉得了曉得了。”永寧想來是被寧王絮叨多了,推了推他讓他趕緊走。

今日也不知怎麽了,永寧倒是一直在找溫蹊說話,東聊西扯的,沒話也要找話說。

淑妃得寵,永寧也算公主裏為數不多得皇上寵愛的女兒。淑妃恃寵而驕,這個女兒也不遑多讓。上一世溫蹊也驕縱,你有皇上寵愛,我有太後撐腰,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各自跋扈,誰也不冒犯誰。這一世溫蹊性子好了許多,對永寧這樣的刁蠻公主依舊唯恐避之不及,是以永寧忽然對她這樣熱情,溫蹊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不過永寧愛說,溫蹊也就随口應兩聲,手下動作不停,碟裏的橘子已經被她吃了大半。

一邊叽叽喳喳地聲音戛然而止,溫蹊疑惑地擡起頭,看見永寧正愣愣地往某個方向看,溫蹊順着她的目光,看見身着官服的紀北臨。

鴻胪寺的官服皆是一水兒的青色,竹青的衣服将紀北臨往日裏的清冷柔和了幾分,因為是招待外賓,鴻胪寺的官服也有意模仿外族的打扮,袖口皆是窄袖束袖,又帶上了幾分潇灑。他正在與外族使者交談,一衆皮膚黢黑身材矮小的外族人裏,猶顯得他格外搶眼。

溫蹊托着下巴,突然記起自己剛剝過橘子,立刻拿起幾上的濕帕子擦了擦手,不動聲色地看着永寧。以前怎麽沒看出來永寧還喜歡紀北臨?

正感慨着又有懵懂少女被紀北臨的表象所迷惑,面前忽然投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溫蹊擡頭,看見一張俊朗憨厚的臉,能有人長得好看又讓人覺得蠢蠢的,也的确是一種本事。

“是你!”那人聲音驚喜又渾厚,将席上衆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來。溫蹊有些尴尬,卻還是沒忘禮數,起身福了一禮,“三王子。”

“啊,原來你是大楚的公主。”三王子笑道。

“三王子。”溫蹊正要解釋,紀北臨聽見這邊的動靜已經走了過來。

三王子繼續道:“上次走的時候還沒有問你的名……”話未說完,紀北臨打斷了他,“三王子,您的座位在那邊,卓提大人在等您。”

三王子似乎很怕紀北臨口中的卓提大人,聞言情緒都低了許多,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然後對着溫蹊笑道:“再見。”

溫蹊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誰要與你再見。

紀北臨看了溫蹊一眼,溫蹊無辜地與他對視。她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是那位三王子不懂規矩走過來,可不關她的事。

紀北臨收回目光,看着往自己的位置上走還不忘對着溫蹊招手的三王子,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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