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漸漸深了。
就在皇帝已經将他筋疲力盡的小姑娘抱在懷中,共赴夢鄉的時候,太極宮中卻多的是不眠人。
無數雙眼睛緊緊盯着甘露殿,她們的人手插不進殿內,便只能忍着內心的焦灼盯着它的大門,時時刻刻希望能看出什麽動靜。
延嘉宮中,淑妃也一直沒有睡着,寝殿內的蠟燭只留了幾只,顯得燈火昏暗。
淑妃躺在她布置精致、環繞着香氣床上,卻一直睜着眼睛,透過昏暗的光,費力的數着頭頂床帳上的條紋。
守夜的宮人捧着一盞光線微弱的燈,輕手輕腳的進來,想替主子蓋蓋被子,再熄一盞燈。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掀開床帏,就被淑妃幽幽地聲音驚了一下:“……那邊有沒有消息?”
宮人一愣,接着有些為難:“回娘娘的話,現在還沒有……”
淑妃坐起來,宮人連忙想拿衣服給她披上,被擺手拒絕了:“幾時了?”
“……剛過醜初,娘娘先睡吧,”那宮人急忙道:“甘露殿那邊自有人看着,陛下一離開,我們一定跟您通傳!”
“……醜初?”淑妃的語氣在深夜中顯得格外譏諷:“不必等了……呵,他到天亮能不能從那丫頭床上爬起來還未可知呢……”
那宮人不是珍珠,跟淑妃的關系也不算推心置腹,聞言一臉尴尬,涉及貴妃,她不敢附和,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幹巴巴的重複道:“……娘娘還是先睡吧。”
可是淑妃如何能睡着!
她現在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煩躁,恨不得起身把整個宮裏的東西砸個稀巴爛來洩憤,可是她又不比德妃,脾氣上來可以随心所欲。
淑妃更想要面子,就不能當着衆人的面發火,也不能讓人家知道,她現在為了皇帝寵幸新人而怒火中燒。
更憋屈的是,她現在甚至不能打砸東西洩憤——管着後宮內諸器用具的不是延嘉宮這邊的人,她前腳去補了什麽,後腳滿宮裏都能猜出她是為了什麽需要補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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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她都在等,等皇帝什麽時候從甘露殿出來,可是如今都等到半夜了,再說人家在一個絕世美女屋子裏,跟之前來看她一樣,都是喝兩杯茶,聊聊孩子之後就離開的話,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不是說她身為宮妃不許皇帝寵幸別人,而是……皇帝之前明明都可以素那麽長時間,讓人都以為這是徹底清心寡欲了。
因此就算是新人進了宮,也難免會讓人有一種錯覺和期待,覺得這位保不齊也是個擺設,空有尊貴的位分,但也要跟她們一樣獨守空閨。
雖然這種想法過于樂觀,但是淑妃可以肯定,後宮裏少說有一大半的女人都是這麽期待的。
期待皇帝在貴妃進宮當晚不搭理她,或者退一步,礙于面子去甘露殿坐坐,過不多會兒再出來也行啊。
可是這長夜綿綿的等待,像是巴掌一樣扇在了她們臉上,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不是皇帝看破紅塵不進女色,而是你們不夠年輕、不夠漂亮,不夠讨人喜歡。
相比于其他人,淑妃心裏更要憤恨百倍,這個踩着她的頭把她踩到泥裏的人是她的堂侄女,在不過半個月之前,她還在嫌棄人家,想方設法的想讓她離自己兒子遠一些,不要妄想攀龍附鳳。
現在倒好,邵循沒有攀趙言彬這“龍子”,直接攀上了他父親這條貨真價實的真龍。
誰說人生的際遇不夠奇妙呢?要是還有選擇的的機會,淑妃一定二話不說就立馬把她定給自己兒子,也好過這樣跟……
讓人看夠了笑話。
淑妃怎麽想,邵循不知道,也不去關心。
她在這很有些寒意的初冬,舒舒服服的窩在皇帝溫暖的懷裏睡滿了一整夜,睜開眼時還有些迷糊。
這時候天還沒亮,室內只有很暗淡的光線,邵循睜開眼沒多久就清醒了過來。
她現在幾乎沒穿什麽衣服,枕在皇帝臂膀上跟他睡在同一個被窩裏,身上還有一點點酸脹。
這是很奇妙的感覺。
她從沒跟人這樣親密過,就算不算上昨晚上的……也是如此。
只是與他肌膚相貼,倒像是兩顆跳動的心也毫無隔閡的黏在一處似的,不分彼此,親密無間。
邵循在皇帝懷裏輕輕擡起頭,接着微弱的光線仔仔細細的看着這個已經是她夫君的男子。
看着看着,她又覺得很不滿足,便伸手悄悄戳了戳她眼前的鎖骨,輕輕地。
有點硬。
她擡了擡頭,皇帝的下巴棱角分明,平常看上去就很貴氣,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下颌線極其優美,要是單看着這一處還讓人有一種這人十分傲慢的錯覺。
但是他明明那麽溫柔。
邵循打從心底裏覺得手癢,她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又去摸了摸他下巴上的線條。
嗯,這處的骨骼手感比鎖骨上還要硬,像是包裹在血肉之下的鋼鐵。
她越看那種愛意和歡喜就越上湧,咬了咬嘴唇,還是忍不住想去輕輕碰碰他的臉。
就像一個小女孩,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偶,那種興奮到愛不釋手,總是忍不住去看他去碰他。
結果這次,她軟綿綿的手指剛碰到他的臉頰,就被人不輕不重的捏住了。
邵循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見皇帝抖了抖長睫,睜開了那一雙在此時仍然流光溢彩的眼眸。
他的眼睛裏含着笑意:“在做什麽呢?”
邵循偷摸人家被抓包,有點慌張道:“您什麽時候醒的……是我吵醒您了?”
皇帝的聲音裏沒有多少睡意,他用手将邵循的手指一根根圈住:“有只小貓在朕身上蹦來蹦去,朕能不醒麽?”
邵循有點不好意思,摟着他的腰貼近了他的懷中:“對不起,我、我……”
忍不住呀……
她這一動,兩人的身子靠的更緊密,皇帝不由自主的輕嘶了一聲,看着信賴的依靠在自己懷裏的少女,苦笑着輕聲道:“偏又來招惹朕……”
“什麽?”邵循聽到了幾個字眼,下意識在皇帝懷裏揚起臉來看他。
“沒什……朕是說,”皇帝看到了什麽,下意識的移開視線,想了想,又理直氣壯的移了回來。
他低聲問道:“昨天……覺得痛麽?”
提到這件事,邵循本能的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皇帝問的很認真,她便忍着羞澀輕聲回答:“……不疼。”
她原本是很害怕,因為不論是外祖母,繼母,還是宮裏派過去教導她的嬷嬷都說第一次會非常疼,還說要是疼的受不了,也千萬不能拒絕反抗皇帝,一定要順從,越順從了才越容易好過,還說反正要不了多長時間,咬牙忍忍就過去了。
邵循就算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但是被人一句句說的都怕得要命了,一開始自然是緊張的。
但是沒想到情況跟她們說的完全不一樣,皇帝很溫柔,做什麽都慢吞吞的,以至于初次合房,邵循幾乎沒察覺出痛感,即使有,也稍縱即逝。
反倒是皇帝為了……特意延長了時間,讓那種奇特的感覺在邵循體內周流不休,這才真的有些磨人。
皇帝的眸光克制不住的變暗了一點,但是聲音卻還是一如往常的冷靜:“沒有旁的不适麽?”
邵循感覺昨天那種感覺實在稱不上“不适”,相反,還有些很……怎麽說呢,很奇特的舒服。
她心裏這麽想,又知道這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向其他人吐露了,便帶着一點害羞,湊到皇帝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皇帝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坦白又直率的描述,他有一瞬間被這姑娘招惹的無法招架,差點克制不住想要動作。
可是又考慮到邵循年紀小,昨晚又是頭一回,未免傷了她,就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的手臂微微收緊,吻她的唇角時稍用了一點力道,多少緩解了一點。
反倒是邵循年輕,克制力遠不如年長的男人,被他猝不及防間吻得精神都沒辦法集中。
兩個人在昏暗的的光線裏對視,在皇帝極度自持又隐忍的目光中,邵循輕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小聲說:“能、能不能……我是說您還想再來——唔!”
她的嘴唇被用力吻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次皇帝沒有用太多的手段,也是擔心她受不住,因此天剛蒙蒙亮,就已經結束了。
這天偏正趕上三天一次的朝會,皇帝将這小姑娘伺候的舒舒服服,已經昏睡過去後,就無奈的發現差不多到了要上朝的時候。
何晉榮在外邊輕輕敲打着門框,示意該起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用非常緩慢地動作将邵循緊摟着他的手臂打開,又将她輕輕放平,裹上被子,這口氣才松開。
等他一步三回頭,艱難的從床邊拔開腿的時候,才終于切實的理解了古人那句“從此君王不早朝”裏包含了多大的誘惑。
不過他的意志力到底還算可以,并沒有因此耽誤政事,在時辰到之前就穿好了龍袍,洗漱幹淨,準備到前朝去了。
臨走之前又忍不住回房看了眼邵循,見她臉頰泛紅,睡的正香,這才跟旁邊的玉壺等人叮囑道:“貴妃進宮頭一天,按理要向皇太後請安,不過那邊要到辰時後才起,時間還充裕,不要太早叫醒她……要是到了時辰,她實在起不來……就差人去兩儀殿跟朕支會一聲,朕着人去跟太後解釋。”
柳心等人都應了,只有玉壺和璃珠這兩個從小陪伴邵循的人知道,這囑咐也是白囑咐。
——邵循在這上頭一向謹慎,當時在家裏,只要不是病的爬不起來,給國公、老夫人、夫人請安,從沒有一次是遲過的。
何況太後還是皇帝的親娘,第一天拜見婆母,邵循必定會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去全力應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