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鬼屋 小姐,請問你需要做闌尾炎手術嗎……
“姐姐, 請問水逆能根除嗎?”
南玉睡前習慣性翻兩眼微信,看到趙依怡同學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南玉一頭黑線,她只聽說過腳氣怎麽根除。
“不能吧……”
南玉回複。
趙依怡回複一個失望的表情, 又問:“姐姐, 廟裏還有平安符和驅邪符嗎?”
南玉:“還有幾個, 上回你們不是剛剛買過嗎?”
趙依怡:“上回買的符很管用, 我們班又有幾個同學想買。”
南玉:“好好讀書啊……不要搞封建迷信。”
趙依怡回了一串無語的表情,然後又發來一句:“真的, 我們一起去鬼屋的時候, 身上戴着護身符的同學就沒遇到吓人的事,沒戴護身符的都被吓哭了。”
南玉:“……鬼屋裏的鬼不都是人扮的嗎?”
趙依怡:“反正就是很靈啦, 我周末帶同學來買。”
南玉一頭黑線的應了, 又問趙依怡:“你們去的什麽鬼屋?”
趙依怡:“佳美商場頂樓那層兒童游樂區改成了一個鬼屋,規模不大但是超級吓人, 姐姐你不知道嗎?”
南玉回複她一個茫然的表情。
趙依怡:“姐姐你一定要去玩啊,超刺激,記得帶上你們廟裏的符, 真的很管用。”
萬事不經念叨, 昨晚剛剛聽趙依怡提起佳美商場, 南玉今天出去交完水電費回來就在巷子口被人塞了一張促銷傳單。
打開一看是佳美商場地下一層超市打折促銷的廣告,南玉看看糧油水果蔬菜促銷力度還挺大的便動了心。
去超市采購前還可以先去頂層的鬼屋玩一趟, 薊平到現在還沒有像樣的鬼屋呢。
南玉想看看這家鬼屋是不是像趙依怡說的那麽吓人,反正她肯定是不可能害怕的,畢竟她連真鬼都見過不下三次了,到鬼屋玩簡直是去找優越感的。
回到廟裏,南玉囑咐小八看店,自己以去游樂場為誘餌, 終于把祖師爺騙了出來。
護身符就算了,放着祖師爺這個現成的吉祥物,哪還用得着什麽護身符。
鐘靈焰跟着南玉坐商場的直梯來到頂樓,站在一張破破爛爛的門簾外,狐疑的看了看黑燈瞎火的四周。
“這是游樂場?”
他狐疑的問,這和他在電視上看到的游樂場一點也不一樣。
“嗯嗯,室內游樂場。”
南玉打着哈哈笑着跑開,去一邊黑黢黢的小窗口賣入場票。
鐘靈焰無語的抄着兜站在原地等她,感覺自己好像又被這丫頭給忽悠了。
不一會兒南玉小跑着回來,鐘靈焰皮笑肉不笑的再次确認:“游樂場?”
南玉朝他心虛的眯眼笑了笑:“這是個鬼屋,也是一種游樂場,只不過是在室內。”
“鬼屋是什麽?“
他沒好氣的問。
南玉殷勤的解釋:“就是假裝有個鬧鬼的地方,雇些員工假扮成鬼吓唬游客,這個鬼屋是今年新開的,聽趙依怡說還挺吓人的。”
鐘靈焰簡直無語了,哭笑不得的說:“你看鬼還看上瘾了?早說啊我給你拘來免費看,想看多少看多少,想看什麽樣的都有。”
南玉打了個寒戰,心有餘悸的說:“別介,只看李義民一個就夠夠的了。”
提到李義民,南玉有點好奇的說:“有陣子沒看見他了,不知道在忙什麽。”
南玉帶着不情不願的鐘靈焰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簾子後面一豆燈光下站着個檢票的,一身黑色的破鬥篷将頭臉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蒼白的指節。
他木然伸手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南玉把印着骷髅綠鬼火圖案的門票遞過去,檢票員慢吞吞的收了門票,将兩人放了進去。
鐘靈焰從檢票員身邊走過時,鼻子幾不可察的皺了皺。
兩個人走過檢票口便來到一個油漆斑駁的大門前,只見廊檐下有一盞蒙塵的舊燈罩,裏面的燈泡忽閃忽閃的時明時滅。
門口有個掉在地上的牌子,上面用紅漆寫着“門診”兩個字。
“原來是個舊醫院。”
南玉興奮的說。
鐘靈焰無語撇了南玉一眼,真不知道現代人都在想些什麽,花錢買吓這種蠢事也有人做得出來。
破門不遠處有個冰櫃,一個同樣穿着黑鬥篷的人歪靠着冰櫃,看樣子像是在打盹。
把祖師爺坑來這裏和她一起看“鬼”玩,南玉還挺心虛的,看到冰櫃就谄媚的跑去給鐘靈焰買了個他最愛吃的巧克力甜筒。
回來時一臉嘆為觀止的說:“這鬼屋管理還真細致,賣冰淇淋的工作人員都化妝了,手和臉都慘白慘白的,剛才我從他手裏接冰淇淋的時候碰到他手指了,涼得我打了個哆嗦,他還裂開嘴朝我笑了笑,嘴角咧着個大口子,血滴滴答答往下淌,別提多像僵屍了,難怪說細節決定成敗,這游樂場真太良心了,回去我要給他們五星好評。”
鐘靈焰撕甜筒包裝的手頓了頓,再次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他把南玉剛剛撕開包裝的甜筒搶了過來,連同自己的一起随手扔到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南玉:“好好的扔了幹嘛啊?”
鐘靈焰沒說什麽,率先推開嘎吱作響的破門走了進去。
南玉緊随其後。
裏面光線很黑,左右兩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
雖然這個鬼屋規模不大,但是在黑暗中有種空間難辨的感覺,讓人憑空生出一絲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的恐懼錯覺。
南玉剛剛走進來時身上就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種很奇怪的涼意好似順着骨頭縫鑽進了身體裏。
不是十冬臘月的那種冷,也不是空調開到16度那種冷,南玉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不寒而栗這四個字用在此刻大概是最貼切的吧。
可南玉并不怎麽害怕,甚至還抱着點踢館的優越感。
畢竟自己是和如假包換的鬼魂打過交道的,試問來這裏找吓的游客哪個能有自己這不同尋常閱歷,區區活人假扮的鬼魂她還真沒放在眼裏。
夜場游客本來就不多,加上今天又是工作日,陳舊的走廊裏似乎只有他們兩個,舉目是一間間或開或關的舊門扇。
門上的玻璃小窗多半都碎了,綠漆斑駁的地面散落着玻璃渣,髒兮兮的注射器,沾血的繃帶。
空曠的走廊裏只有一盞半死不活的燈泡,随着人的腳步聲忽明忽滅。
周遭彌漫着一股經年累月揮發不去的消毒水氣味,中間摻雜着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兩個人順着幽暗的走廊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南玉借着微弱的燈光把售票員給她的小冊子聚到眼前邊看邊小聲跟鐘靈焰解釋:“這個鬼屋沒有導游也沒有指示牌,游客需要找到十年前一場心髒搭橋手術醫療事故的真實病例,從病例的內容裏找到密碼,最後再找到密碼鎖才能從這裏逃出去,完全是沉浸式玩法,特別容易入戲。”
正說着,身側一扇血跡斑斑的木門突然吱吖一聲緩緩打開了,南玉有點小期待的對鐘靈焰說:“來了……”
她小心翼翼走到門前,趴着門縫朝裏面望了一眼,只能看見滿屋狼藉裏有張破破爛爛的辦公桌。
月光從斜上方窄仄的小窗裏透進來,落在鋪滿厚厚灰塵和廢紙的桌面,貼着牆是一排鐵玻櫃子。
南玉朝身後的鐘靈焰招招手,領着百無聊賴的祖師爺走進陰森森的診室裏。
她先是走到辦公桌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桌上蒙塵的紙張,沒有找到什麽明顯的線索,然後又走到鐵皮櫃子前試着能不能拉開櫃門。
誰知手上稍稍用力,櫃門便嘎吱一聲打開了,旋即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掉了出來。
南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腳踝上一涼。
她低頭一看竟然是個血葫蘆似的肉團,依稀有些像未足月的嬰兒,形狀古怪的臉上好似頑童天馬行空的塗鴉,硬是把未長開的五官畫出了令人肝膽俱裂的恐怖效果。
冰涼黏膩的觸感像毒蛇似的從腳踝游蹿到全身,南玉剛進鬼屋時的游刃有餘蕩然無存,她本能的尖叫出聲,摸了電門似的一陣四爪亂抖,終于把腳上的嬰兒甩了出去。
只聽一聲濕淋淋的啪叽,肉團撞在鐵皮櫃上,發出尖聲尖氣的嗚咽,随後啪嗒掉在了地上,又不屈不撓的滑動着血淋淋的小細胳膊朝南玉爬過來。
邊爬邊從細細的嗓子裏擠出一句句稚氣又陰森的诘問,“媽媽,你為什麽不要我?媽媽,你為什麽不要我?”
南玉身上一陣惡寒,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嘆為觀止的叫道:“這什麽科技,太逼真了。”
她拽着愣愣戳在原地的祖師爺,兵荒馬亂的跑出診室,一把拽上了房門。
“吓死我了。”
南玉撫着胸口心有餘悸的說。
鐘靈焰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南玉緩了緩神便帶着鐘靈焰繼續向前走去,沒有留意到祖師爺不動聲色的動了動手指,懸在走廊頂上的攝像頭一盞一盞漸次被破壞了。
大概是被小鬼嬰吓得不輕,四周只要有些微響動便能讓南玉草木皆兵。
在衛生間門口偶遇了一個半邊臉的清潔阿姨,繼而又在手術室遭遇一個開顱手術失敗的大叔之後,南玉最初那點我是來踢館的優越感已經蕩然無存,人慫志短的躲在鐘靈焰身後,變成了個亦步亦趨的狗皮膏藥。
鐘靈焰一邊翻看病歷室裏的檔案袋,一邊若有所思的問:“你知道鬼屋是什麽人開的嗎?”
南玉将一本檔案放進櫃子裏,搖搖頭說:“不清楚。”
“咦,好像找到了。”
游戲裏各種線索的設定不會太隐蔽,不然闖關的游客就沒辦法破解,到時候就會需要工作人員給提示,反而會影響闖關的體驗。
南玉把一本心髒搭橋手術的病例遞給鐘靈焰,兩個人果然在一沓報告裏找到前不搭村後不着店的一串數字。
南玉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本能的感覺頭皮要炸,一絲冰冷腐臭的氣息自左肩的方向朝她臉上撲來,南玉緩緩轉過頭,看到一張慘白的臉,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小姐,需要做闌尾手術嗎?”
假扮成幽靈醫生的工作人員手裏舉着把血淋淋的手術刀朝南玉揮了揮,一身血跡斑斑的白大褂,碎了一邊的金絲框眼睛後面是一雙血紅的眼睛,朝她眨了眨,留下兩行殷紅的血淚。
南玉嗷一嗓子跳了起來,抓起鐘靈焰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抱怨,“他們怎麽只吓我不吓你呢?”
鐘靈焰被她拽得踉跄了一步,再次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
兩個人跑出檔案室一段距離,南玉以為安全了,沒想到大氣還沒顧得上喘就聽到擦着耳根響起一句,“小姐,需要做闌尾炎手術嗎?”
她吓得全身寒毛都炸了,抓着鐘靈焰慌不擇路的繼續狂奔。
空曠的走廊裏不時傳來幾聲刺耳的尖叫,每一聲都相當的撫慰人心,至少能提醒南玉這一切都是假的,鬼屋裏不遠處就有其他吃飽了撐的來找虐的游客。
兩個人沿着蛛網一般的地形七拐八繞的跑了好一會兒,躲進一間黑黢黢的大房間,終于擺脫了熱心推銷手術的白大褂。
南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突然感到一股直入肺腑的冷氣沖着後腦勺撲來,房間裏響起幾聲“咯咯”的冷笑,渾不似人類聲線可以制造出來的音響效果。
她慢慢轉過身,借着窗外陰冷的月光看清了房間裏的情形。
幾十具蒙着白布的東西排列整齊的橫陳在眼前,南玉一把抓住鐘靈焰的胳膊,發出一聲大氣都不敢出的哀嚎,“不會是太平間吧。”
她連忙轉身去拉房門,可怎麽都拉不開,慌亂間突然想起網友說太平間的門只能從外面推開,不能從裏面打開。
想要過這一關就得從亂屍中殺出一條血路越窗逃出去,密碼鎖在太平間外面的後院裏。
南玉還沒來得及絕望,房間裏咯咯的笑聲開始此起彼伏,一雙雙或慘白或血肉模糊的手從床單下伸了出來。
“詐屍”的工作人員惟妙惟肖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或爬或邁着僵硬的步子朝兩個人圍攏了上來。
一瞬間南玉感覺自己乏善可陳的這輩子要交代在這裏了,盡管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她還是吓得連步子都邁不開了。
自從進了鬼屋之後就格外沉默的鐘靈焰突然伸手将她拽到身邊,胳膊環過她微微發抖的肩膀,擡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了。”
男人低沉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突如其來的順着她脊椎勾起一線細細的酥麻。
南玉有點懵,片刻之後又覺得臉有點熱,完蛋了,她大概真的惦記上自家祖師爺了。
她連忙閉目存想,意圖把腦子裏這點不合時宜的妄念鏟除幹淨。
陰冷的氣息一波波襲來,又如潮水般很快褪去,男人的掌心冰涼而幹燥,輕輕覆在她眼皮上。
南玉閉了一會兒眼睛又忍不住微微睜開了些,順着指縫偷偷看向外面,卻只能看到一簇溫暖的火苗在前面開路,四周的魑魅魍魉紛紛隐匿在明亮的光芒裏。
南玉突然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四周都是鬼屋的工作人員,鐘靈焰這麽做不怕吓到人或是暴露身份嗎?
正在這時,角落裏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顫巍巍的,帶着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
“祖……祖師爺,南……南老師……”
南玉驚訝的拉開蒙在眼睛上的手,尋着熟悉的聲音望了過去,只見李義民披着白床單,在一群瑟瑟發抖的僵屍打扮的人堆裏激動的朝他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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