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陽關道和獨木橋(一)
第九章:陽關道和獨木橋(一)
“很久以前背過一首詩,有關‘君生’與‘我生’。那時我總是不大清楚誰先誰後,因為這個,我在默寫考試中丢分的次數數不勝數,當時語文老師就半開玩笑的對我說,再搞不清楚這個邏輯關系你将來肯定會遭報應的,我不确定後來發生的事是不是可以勉強算作被其言中,但後來,我似乎讀懂了這首詩——無論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抑或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都是人生那無可奈何的悲涼。陰差陽錯,是這世上被老天所導演的最無情的悲喜劇。”
——司挽溪
拎着大大小小的清潔用品,司挽溪走出澡堂往宿舍走,頭發還有些濕,她幹脆将有些擋眼的羽絨衣帽子扣在頭上。走到北服務區的時候,忽然想起前天落在淩然家的鑰匙,便掉頭往不遠處的10A#宿舍樓走去。
事實上,她并不是個丢三落四的人,可,怎麽會......
或許,連司挽溪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各種東西落在淩然那兒。
墜子,文件,鑰匙......還有一顆未老先衰的心。
想到這兒,司挽溪的臉紅了紅,做賊似的擡頭看看四周是否有人看她,又低頭暗罵自己,明明不是什麽文藝範兒的小青年幹什麽這樣悲春傷秋,真是不知羞啊不知羞。
但,她還是甜蜜的笑了笑。
那天早晨,他們一起吃了早餐,還一起出去打了一會兒籃球,回來之後,他去做中飯,她則是在那間熟悉的書房裏幫他把實驗報告寫完了,剛回國時兩人見面的那種尴尬很是奇怪的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道橫在她與淩然之間的鴻溝似乎正在慢慢填平。
快到淩然宿舍樓下的時候,司挽溪看到宿舍門口圍了一圈人,以她的經驗來看,肯定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最起碼能進今天論壇的前三名,學生們總是那麽樂衷于八卦。她笑着放下東西,一邊向人群中張望,一邊開始掏手機,準備給淩然打電話,讓他把鑰匙送下來。
這時候,人群中心的女聲透過揚聲器傳了出來,很熟悉,司挽溪努力看了看,居然是葉落弦。
只見這姑娘拿着大喇叭,站在用蠟燭擺成落俗的I心U前,懷裏抱着一束花,沖着樓上大聲的喊:“淩然!淩然!202的淩然!”
司挽溪心裏一抽,手一哆嗦,無意識的将電話撥了出去,然後不自知的定定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淩然!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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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葉落弦也喊得更加起勁,現在不僅是樓下圍了一圈人,就連樓上的人還有對面樓上的人也都打看了窗戶來看好戲——男生用這麽轟轟烈烈的方式向女生表白不新鮮,新鮮的是這麽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這麽冷的天裏居然站在樓門口扯着嗓子表白。
“淩然,你下來!你快點下來!”
葉落弦還在聲嘶力竭的表明心跡,諸位男生也開始起哄,此起彼伏的掌聲噓聲叫好聲讓司挽溪有些頭疼,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手中的手機已經接通了,她趕緊接起:“喂?”
“剛才怎麽沒說話?”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弄得司挽溪鼻子有些酸:“啊,信號不好。”
然後,她聽到電話裏傳來其他男生的聲音——
“淩然,那麽漂亮一姑娘,你先下去吧。”
“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麽冷的天你好意思讓人家一直在樓底下站着啊?”
......
“喂?司挽溪?”
“嗯。”
“怎麽了,什麽事啊?”
司挽溪本來是想說鑰匙的事情的,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沒,我不小心按錯了。”
淩然呵呵一笑:“那行,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等下再給你打吧,對了你的鑰匙還在我這兒呢,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吧?”
“不用不用!”司挽溪立刻回答,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兩句說的有些過于激烈,遂又解釋道,“這麽冷的天,你別出來了,明天上課的時候再找時間給我吧,我先挂了。”接着,不等淩然回答,匆匆挂掉電話。
可,身體還是像被釘子釘住似的站在原地。
她在等什麽呢?
等淩然下來嗎?
然後呢?
讓他發現自己?
還是為了看一看這場表白最後的結果?
耳邊的喧鬧聲越來越大,但,司挽溪的心卻越來越靜。
過了兩分鐘,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宿舍裏走了出來,去到葉落弦的面前。
幾乎是本能的立刻轉身。
她再也不敢看下去,拎起東西落荒而逃。
這麽黑的夜,這樣一個角落,淩然看不到她吧?
回到宿舍,司挽溪還是忍不住的上了學校的論壇,果然,表白門正在直播。大家添油加醋的說着他們的所見所聞,接着便引起了衆人的一系列猜測,演繹出好幾個版本——有說女是男的舊愛,有說男是女的新歡,有說兩人早已情根深種,有說這不過是一場鬧劇般的單相思......
看着滿屏的文字,司挽溪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其實,她是很想在這些文字中間看到自己的名字的。
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誰,故而,就算在他的緋聞中,她也無法出現。
“淩然......”
司挽溪輕嘆一口氣,倒在床上,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右手則在牆上無意識的寫着什麽。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由于剛剛手指上的番茄醬沒有擦幹淨,潔白的牆壁上鐵證如山,由不得她繼續為自己辯白。
那兩個字紅得有些刺眼,司挽溪皺眉,心想:怎麽感覺像讨債的?嗯,不好,不好。
于是她幹脆抓起剩下的番茄醬,一股腦的糊到牆上。
這樣,好多了,像個蘋果。
她滿意的笑笑,轉過身,背對牆,蒙上被子,閉上眼睛。
該忘掉的遲早都要忘掉,如果忘不掉,就在原有的地方畫個蘋果好了。
司挽溪睜開眼,嘆氣,再次閉眼。
是夜,司挽溪睡的并不十分舒服,早已經習慣沖着牆睡的她,這樣強制着自己背對着牆睡了一宿,這種行為連她自己都想不通。
是不想看到那兩個字,還是不想看到自己心裏的那兩個字?
司挽溪揉揉酸痛的肩膀,打了個哈欠,下床洗漱。
可能是真的沒睡好,課上,司挽溪忍不住的哈欠連連,這樣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打哈欠的頻率終于引得周圍的人都看向了她。
司挽溪有些尴尬,她擡頭看看教授的表情,苦笑,估計教授現在連不顧身份的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的那個表情好像在說:你不好好上課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我打哈欠!你給我打哈欠也就算了,居然給我打出節奏來了!
大概是礙于教師規範,教授還是忍了下來,只見他惡狠狠的在黑板上寫字,手中的粉筆也碎成了五、六段。偏偏司挽溪也是個不争氣的,一時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教授也不是吃素的,正準備發飙,教室外便響起了防震演習的鈴聲,只能說司挽溪運氣好,教授把原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一聲令下,同學們便晃晃悠悠的收拾書包,走出教室。
教授看着這幫漫不經心的同學,道:“看看你們,這是什麽樣子?如果真的遇上了地震你們可怎麽辦?”
有個男同學也跟着傻樂呵:“教授,真要地震了,你早就不在這兒了。”
随着大隊人馬來到操場,司挽溪有些傻眼,她有多長時間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了?操場上人山人海的和要去游行似的,學校還真夠可以的,也不怕發生踩踏事故。
找到了計算機院的大旗,司挽溪在隊伍後方随便找了一個地方便占了進去。
忽然後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頭,一股強氣流從腳底湧出越過心髒直接沖上腦頂。
淩然回頭張望一陣,又回過頭來摸摸自己的臉,微微皺眉,奇怪道:“怎麽這副表情?我很奇怪麽?”
“沒,沒有,剛才被你吓着了,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司挽溪極盡所能的找着蹩腳的理由,心裏卻想,最近自己這謊話是不是說的有點多了?
淩然到是毫無察覺的繼續說:“昨天晚上不是說好再給你打電話的麽?我10點多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已經關機了。”
昨天晚上?
你還敢給我提昨天晚上?
10點才給她打電話,那就是說,那件事情他整整解決了兩個小時!
司挽溪心中已經翻了天,但表情仍然是原來那副微笑的模樣,說着讓她自己都鄙視自己的話:“昨天,我手機沒電了。”
“哦,”淩然拎起書包,從包裏拿出她的鑰匙,“喏,鑰匙,這麽長時間了,還是丢三落四的。”
看着那串鑰匙,司挽溪的手有些重,終是接過,放進口袋裏。
“你......”
她差一點就沒忍住,差一點,她就把昨天晚上的事說出來了,如果真的說出來......後果會是怎麽樣,她也不知道。
“什麽?”
司挽溪咽了一口口水:“我忘了......”
淩然奇怪道:“忘了什麽?”
她一字一頓,說:“忘了我想說什麽......”
看,她的瞎話說的多坦然,多合理,司挽溪,你在說瞎話的不歸路上又進了一步。
“我們班點人數了,我先過去,我可不想被‘遇難’。”說完,淩然轉身走向另一堆人群。
看着那個挺拔的背影,看着那些青春的笑臉,司挽溪突然覺得,她與他們好像真的處于兩個世界,即便距離這麽近,可事實上卻是那麽遠。
是不是那道鴻溝她永遠也沒有辦法跨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