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手(中)

華盛頓唐人街亮起了火紅的燈籠。

“快過年了。”陸恺一手攏了攏圍巾,一手攙扶着喝醉的人,微微一笑說:“明哥,過年好啊。”

蔣明卓勉強站直了,此刻頭重腳輕意識卻很清醒,他糾正他說:“還有好幾個月呢,你這個年拜的有點兒早。”

“那我就做第一個祝你新年快樂的人。”陸恺輕聲笑着,他摟着蔣明卓肩膀的手緊了緊,十分珍惜當下的溫暖。

酒勁兒上來,蔣明卓捏了捏鼻梁,想緩一緩。耳邊是陸恺帶着笑意的聲音,“明哥,我叫了車,你先靠着我緩一緩,等一下車就到了。”

或許,陸恺告白之前蔣明卓還能毫不芥蒂地将他當成哥們,可現在,蔣明卓只是站直了些。

他玩兒不來“我不喜歡你但是你個好人”那一套,對于蔣明卓來說,愛情裏,只有“愛”和“不愛”兩個選項。

當然,對于徐蘭庭那樣的人渣來說,哪怕對方已經心有所屬那人渣也能趁機松土。蔣明卓見識過徐蘭庭那樣的人渣,自然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蔣明卓:“陸恺,我以為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确了。”

陸恺笑容一僵,讪讪地将手松了松,說:“我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明哥,對不起。”

“下不為例。”蔣明卓扶着牆,兀自站直了。

一路到酒店蔣明卓都沒有再說過話,似乎是醉得厲害,他雙眸緊閉,長眉隐隐皺起,在閃爍的光線裏顯得冷漠又疏離。

陸恺将人送回酒店,一路上期期艾艾地想說話,可素來言辭犀利的人,卻像是忽然啞了聲,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抿着唇看着蔣明卓進了衛生間。

他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借着整理資料的名義,等着蔣明卓出來。

正如他所說,他根本控住不住…他控制不住地想接近,哪怕蔣明卓都那樣明确地拒絕了他。可他還是像一只撲火的飛蛾,就算燒成了灰,也想靠近。

蔣明卓就是那團火,讓他本能地想靠近。

要是放在多年前,他還是那個跟在蔣明卓身後的“小豆芽”,蔣明卓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望而卻步。

可現在,他已經從華爾街功成身退,名利雙收。蔣明卓帶着醉意的臉,說話時張合的唇,鋒利得不近人情的眉眼,無一不激起他占有的欲望。

他自問沒有辦法就此放手。尤其是在看見了蔣明卓為情受傷的模樣,他只想陪在他身邊,一刻不離。

沈知夏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陸恺任由電話響了一會兒,可那人絲毫不知道放棄,打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陸恺接起了電話…

浴室的水聲漸收,陸恺深深呼吸了一會兒,有點緊張地看着從浴室出來的人。

陸恺:“沈知夏剛剛打來了,我見你在洗澡,就接了…”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打回去嗎?”

“不必。”蔣明卓絲毫不在意一般,要不是陸恺剛剛才見過他黯然神傷的樣子,幾乎都要相信他是真的不在乎。

在陸恺出聲之前,蔣明卓說:“你還有事?”

自然是沒有…陸恺終于起身,離開時,他将唇抿狠狠抿了抿,鼓足了勇氣,說:“明哥,我可以…等,一直等。”

蔣明卓皺着眉頭看着他,在那樣冷漠的視線下,陸恺的聲音都開始顫抖,可他還是堅定地迎上了蔣明卓的目光。

“我不會放棄的,你就當我犯賤吧。明哥,你不知道,當年我是怎麽離開你,這些年又是怎麽費勁力氣地靠近你的。”

門嘭地一聲關上了,蔣明卓嘆了口氣——他沒有資格怪別人犯賤,那種忍不住想犯賤的沖動,他認認真真感受了五年。

最終,他也沒有打回給沈知夏,亦沒有詢問陸恺和沈知夏之間的對話。

他懶得管,也不想管,更不想聽見沈知夏的任何消息。

蔣明卓沒有想到,他最不想見的人,連夜買了機票,踏上了飛往華盛頓的航班。

翌日的見面進行得很順利。ken是個大膽的投資人,在謹慎地評估了風險之後,躍躍欲試地簽下了初步的合作合同。

只是,初步的投資金額并不多。不過,對于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明夏集團來說,已經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陸恺顯得比蔣明卓這個老板還開心,連連說要請ken吃飯。

蔣明卓心情也不錯,“還是我請,就當是謝謝兩位。”

陸恺介紹了一家川菜館,他知道蔣明卓喜歡吃辣,來美國的第一年,陸恺就想象着帶蔣明卓來這裏吃飯的場景。

現在,也算是夢想成真。

席間,ken被辣得眼淚直流,卻還不是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

蔣明卓笑着說:“ken,這就是川菜的魅力。”

Ken吐了吐舌頭,誇張地聳了聳肩,“誰讓我就是愛這個味道。”說完,他又看了看同樣被辣得眼眶通紅的陸恺。

Ken:“kai,我從來沒見你吃過辣的食物,”ken眨了眨眼,笑着說。“你這算不算‘愛屋及烏’?”

陸恺被嗆得咳了起來,只能低頭猛地灌了一口水。

蔣明卓:“ken,俗語可不能這麽亂用。”

Ken哈哈大笑,還不忘給陸恺拍背順氣,毫無誠意地說着sorry。

吃過飯,ken跟陸恺告別,臨別前還偷偷湊到陸恺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什麽,弄得陸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總之不會是什麽好話,蔣明卓沒有過問。

“明哥,你要回酒店嗎?”陸恺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蔣明卓一扭頭腦就回去了。

蔣明卓似乎并沒有看出旁邊這人千轉百折的心思,雙手插袋,漫不經心地走在賓夕法尼亞大街上。

“随便走走散散心。”

“好!”陸恺高興得笑了起來。蔣明卓微微側目,放佛看見了陸恺背後甩個不停的尾巴。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間低調的清吧裏,不知怎麽回事,蔣明卓最近忽然愛上了喝酒,酒精篡奪意識,将人推向混沌的那一刻,真的特別放松。

一杯又一杯。一向不擅長喝酒的人,喝起來卻停不下來。蔣明卓終于能隐隐理解沈知夏三天兩頭鬧着要喝冰啤酒。

“明哥,你不能再喝了。這酒看着沒什麽度數,可喝多醉得很快的。”陸恺皺着眉頭,阻止了蔣明卓繼續買醉的動作。

蔣明卓也沒沈知夏那樣固執,哪怕是在興頭上,說不喝也就不喝了。

某些時刻,他有着一種近乎極端的自制力。

只是,蔣明卓清楚自己是真的醉了,意識已經是搖搖欲墜,眼前只有陸恺緊緊皺着的眉頭。

當陸恺的手伸過來時,蔣明卓忽地推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往外走。

“哥!”陸恺急得不行,拍下五百美金就追了出去。

“哥,哥…你小心點兒。”陸恺拉着蔣明卓的胳膊,将人扶到牆邊靠好。

他掏出手機想叫車,可蔣明卓不知道被什麽刺激了一般,猛地将他一把推開。

蔣明卓:“別他媽叫我。”

陸恺知道他喝醉了,锲而不舍地上前攬住了蔣明卓。

“別這麽叫我…”帶着酒氣的呼吸噴灑在陸恺耳邊,他忽地停住了叫車的動作。

陸恺不明所以,吶吶出聲:“哥…”

“閉嘴。”蔣明卓按着鼻梁,似乎無法忍受這樣的稱呼,“閉嘴…”

哥,你胳膊都流血了…

“閉嘴…”

哥,你別打架了行不行,我害怕。

哥,我想吃冰糖葫蘆,草莓的。

哥,你別當混混了成不,你跟我在一起吧。

哥,你跟我在一起吧,我給你一個家。

哥,哥…

“閉嘴…”蔣明卓無力地靠着牆,整個人搖搖欲墜,他一狠狠地咬着牙,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軟弱,“別這麽叫我…”

陸恺眯了眯眼,在蔣明卓看不清的地方,神色忽地冷了下去。

“蔣明卓。”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和回憶裏的聲音漸漸重疊。

沈知夏站在街燈下,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陰森冷意。他看着巷子裏靠得極近的兩人,眼神陰鸷得可怕。

他一步步走近,“我勸你放開他。”他出聲警告着陸恺,眼神卻只落在蔣明卓身上,仿佛看不見其他人。

陸恺搭在蔣明卓肩上的手卻漸漸下移,當着沈知夏的面,緩緩地抱住了蔣明卓。

“要是我不放呢?”

空氣裏的氣氛幾乎凝滞,兩人之間的敵意十分強烈。

沈知夏的呼吸漸漸加重,似乎是極力壓抑着什麽,“你找死。”

二人之間一觸即發,蔣明卓在這時緩緩睜開了眼。在看清了來人是沈知夏之後,他甚至都沒有半分驚訝,吝啬得一個訝異的眼神都不願意給那人。

蔣明卓沉聲在陸恺耳邊低語,“送我回去。”

“好。”陸恺抱緊了蔣明卓的腰身,不動聲色地瞥了沈知夏一眼,眼底是隐隐的占有欲。

沈知夏看着陸恺放在蔣明卓腰上的手,臉色白了白。

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挂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怕,“怎麽,你們這麽快就搞到一起了?”

陸恺怒火中燒:他當蔣明卓是什麽人?一個剛剛和戀人分手了,就能毫無芥蒂地跟別人滾床單嗎?!

正想開口之際,卻聽見蔣明卓雲淡風輕地說:“是。”

沈知夏愣了一秒,唇邊的笑容僵了僵,像是聽不懂似的。

“什麽…”

時間仿佛靜止,逼仄的小巷子裏落針可聞。

理智的弦崩到了極限,忽然斷裂。

下一秒,沈知夏就像一個被激怒的惡犬,猛地沖向了陸恺。

他一腳踢在陸恺腹部,發狠地将人按在地上,“你他媽找死…”随即,兇狠的拳頭一下下朝陸恺砸去,似乎真的想殺了他。

“你居然敢碰他,”沈知夏失去了理智,“你居然敢!去死,去死…”

陸恺似乎也沒料到沈知夏居然說瘋就瘋。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陸恺眼前是蔣明卓高大的身影。

蔣明卓挨了幾下,便将沈知夏甩開。

嘭地一聲,沈知夏摔到地上,他仍瘋了一樣,一秒也不停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向陸恺。

“夠了,”蔣明卓将陸恺擋在身後,“我們散了吧。”

“什麽…”沈知夏的動作一僵,眼裏的兇狠尚未散去,卻看上去那樣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徹底打碎。

他慢慢地垂下手,下意識地将拳頭背到了身後。像是一個犯錯被抓住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望着蔣明卓。

“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是他先…”

蔣明卓喉結滾了滾,一字一句,“你也看到了,我有人了。”

“沈知夏,我好像還沒正式地跟你說過,今兒就幹脆跟你說明白。”

“我們…我們散了吧。”

“就這樣了,放手吧。”

放手吧,放手…沈知夏一下子被擊中,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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