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奔
出租車停在HC基地大門前。
吹了一路夜風的陸一鳴，清醒地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大晚上不呆在房間裏打巅峰賽沖分，跑出來找柏淨？
果然文人常說夜晚容易滋生心軟的情緒。
打車費都花了，門鈴也按了，再想走是來不及了。
陸一鳴就着鋁制門板折射出來的模糊影像，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壓低了眼角和眉梢，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兇狠一些。
來開門的是柏淨。
他在聽紀雁疑惑嘀咕為什麽陸一鳴這個點跑來HC基地，便快步走了出去。
柏淨應該是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黑發挂着晶瑩的水珠，肩上還搭着一條幹毛巾，望過來的眼眸寫滿了無辜和迷惑。
“鳴崽？你怎麽……”
他的問句還沒說完，就被少年冷冷截斷。
“柏淨，你是不是有病？”
夜色朦胧，蟬鳴窸窣，少年冰冷的字句将月影砍得支離。
可柏淨還是從那佯裝的氣勢下捕捉到了一絲哽咽。
“怎麽了？”柏淨柔聲。
像是堅硬的石塊把自己磨成銳利的模樣，沖撞着想要和對方兩敗俱傷，卻落入輕柔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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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鳴構想出的撕心裂肺的橋段因而啞了火。
他顫了下眼睫，斂藏住眸底倏而流過的晶亮。
遮掩月色的雲層散開，泛銀的粉末灑在陸一鳴漂亮的眼眸上，也讓柏淨看清了他眼尾的紅。
這是怎麽了，被他氣哭了？
柏淨還沒來得及思索自己又幹了什麽惹他生氣。
陸一鳴上前一步開口：“為什麽不讓經理替你澄清？挨罵很有意思是吧？”
原來是這件事。
柏淨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氣。
剛剛那一瞬間裏，柏淨甚至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陸一鳴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覺得他是有“病”的了。
“沒必要，反正那些人也會找別的理由罵我。”柏淨漫不經心道。
“那也不能罵你是演員！”陸一鳴皺眉，語氣帶了點吼的腔調。
發頂被一只手輕輕揉了揉，柏淨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鳴崽。”柏淨開口，“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麽。”
只在乎你。
當然這後半句話柏淨只敢在心裏偷偷補充。
“那我在乎行了吧？！”
陸一鳴一把拍開柏淨的手，語氣越來越急，“我就是看不慣他們睜着眼睛說瞎話，明明自己游戲菜的摳腳還要對你指指點點，看不慣他們張口就來，造謠你太子、演員、沒有電競精神，不行嗎？！”
他情緒有點激動，說到這一長串話的末尾不禁帶着點喘。
當事人卻溢出兩聲輕笑。
愉悅的語調拖拽着上揚的尾音，飄來一句。
“可是，你不是很讨厭我嗎？”
“——”
陸一鳴在原地僵住。柏淨不知道什麽時候俯下身來，皎月把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一層朦胧的色調，嘴角漾起的淺笑讓陸一鳴一下子恍了神。
他剛剛說了什麽？！
都怪他看見柏淨這副置身事外的擺爛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肆意翻湧的情緒抑不住，原本編排好的劇本全都失靈，軀體被情緒裹挾，竟然把他心裏的想法都說漏嘴了。
他靜心僞裝的神情裂開。
又是一陣風吹過。
微微涼意喚醒了陸一鳴的三分理智，他當即肅然，張口就是否認：“我當然很讨——”
理直氣壯的字句在對上柏淨的眼瞳時失了氣力。
“晚了。”柏淨擡指點了點陸一鳴鼻尖，眼底是促狹的笑意。
“我剛剛，聽見你的真心話了。”
燈下二人的影子一長一短緊貼在一起。
眼前兩人卻陷入了一笑一惱的無聲對峙。
“你故意的。”
半晌，陸一鳴垂下了腦袋，悶悶道。
“嗯？”柏淨含笑。
“你故意不澄清，其實猜到了，只要我加入你們隊，這件事總有一天會鬧大，然後知道前因後果，我就會對你心軟，是吧？”
陸一鳴垂眸，盯着路面旋轉的光影輕聲。
在沉默的時間裏他想了很多，想從前打游戲時柏淨被秦霄誤會拿了他的紅buff都要辯解，想去年有人挖出柏淨的家庭背景，嘲他是少爺來體驗生活，根本不會一心要當職業選手時，他真身下場狠狠甩出和父母的聊天記錄打他們的臉。
這種人，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背鍋挨罵？
這是一出謀劃了小半年的苦肉計。
而他就是柏淨要捕獲的獵物。
“嗯。”柏淨應聲，“所以你會可憐我嗎？”
……
陸一鳴不得不承認，柏淨是一個高超的獵手，哪怕到現在為止，他用的詞語都是“可憐”，而不是“原諒”。
他擡頭，發現對方一直保持着先前俯身的動作。他輕掀眼皮便可以看到對方漆黑的眼眸裏，被浸染一星微弱卻明豔的光，好似倒映着今夜的星子。
柏淨發現了陸一鳴的注視，他緩慢眨了一下眼睛，從陸一鳴的角度，能清晰看見對方長而濃密的睫毛。
再加上他嘴角輕揚的弧度。
像是一只大型犬在向你示好。
太犯規了。
心裏最堅硬的城池早已被攻破，只剩下一個士兵在負隅頑抗。
陸一鳴又将頭悶在連帽衫裏，咬字有些含糊不清道。
“一點點吧。”
柏淨又是輕笑。
風把他的低語傳到了陸一鳴的耳畔。
“那我就賺到了。”
次日早。
柏淨帶着陸一鳴進入了直播室。
其實昨天晚上錢坤就想讓他這麽幹的。困擾了HC戰隊公關部小半年的事情，總算一物降一物有機會解決，錢坤當然恨不得立刻馬上開新聞發布會澄清。
柏淨卻說太晚了，等明天早上官博官宣了陸一鳴之後，再開直播澄清也不遲。
錢坤這才放過他。
在柏淨打開直播的一瞬間，直播間就進了小幾萬的觀衆。
而與此同時，HC戰隊的官博發布一條原創微博。
@Hanker Champion電競俱樂部：
【HC電子競技俱樂部人員變動公告】
在經過雙方友好地溝通及協商後，原@MX戰隊選手陸一鳴（ID：無終）于即日起正式轉會至HC電子競技俱樂部。
史記有雲：“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是你的名字，也是關于你職業生涯的最真實寫照。初登賽場，你執劍舞月、槍出如龍，初露少年銳氣；決勝戰場，你從容不迫、敢打敢拼，盡顯王者鋒芒。你也因此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試訓過程中，你對作戰時機有着精準的把握，對所操縱的英雄有自己獨特的理解。你憑借那鬼魅一般靈活的走位，成為了敵人心頭的噩夢。無論是賽訓組還是隊友，都對有你加入過後的HC戰隊，充滿着無限的期待。
少年有心，追夢無終，無懼風浪，無畏前行。
歡迎來到Hanker Champion，未來的路，我們一起走。
柏淨調試好直播室的設備，神情懶懶沖着鏡頭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直播畫面裏他的臉一瞬間被彈幕淹沒。
[啊啊啊老公早上好！！]
[霧草蕩神你旁邊坐着的是誰，我不會是眼花了吧？？？]
[前面的，你沒眼花，我剛從HC官博回來，腦子都是懵的]
[嗷嗷嗷我的初心雙子星終于能合體了嗎！！！]
[演員蕩塵職業敗類滾出KPL演員蕩塵職業敗類滾出KPL演員蕩塵職業敗類滾出KPL]
[臉好看真好使，菜比演員也能有粉絲捧]
……
陸一鳴自然也看見了這兩條突兀的彈幕，他眉頭皺了一下，想開口，還是忍住。
剛官宣就直播罵人，好像不太好。
柏淨沒這個顧忌：“沒演過，堂堂正正，歡迎向聯盟舉報。”
“至于臉好不好看……”
他低笑。
[黑粉聽見了沒？不服就去舉報！少在你蕩爹直播間bb]
“反正應該是比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要強點。”柏淨挑眉，毫不客氣道。
陸一鳴這才從眼前的柏淨，看出了幾分當年嚣張的影子。
[沒演那視頻怎麽解釋？沒演那當年采訪怎麽解釋？]
[聯盟當然包庇你咯柏少爺HC太子爺]
[你賽場操作要是有挑釁人的本事一半就好了]
昨天的帖子熱度太高，柏淨又是月播選手，不到月底補時長絕不開播的主，直播間混進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人，三個房管封踢也維持不住秩序。
“視頻的事是我們倆在賽後複盤時發生了分歧，當年的采訪——”
柏淨頓聲，陸一鳴的心不自覺跟着提了起來。
“是我沒有遵守和無終之間的約定，他罵我也是應該的。”
直播間的人注意到，柏淨說這句話的時候，淩厲的眉眼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
[解釋了半天啥都沒解釋，什麽約定，閃爍其詞，全都是借口]
[黑子差不多得了，陸一鳴就在旁邊坐着呢，蕩塵要是說假話，以他那個脾氣會給蕩塵留面子？]
[說不出來統一打成公關話術，誰信誰是大傻子]
見直播間剛被壓下去的不利言論隐隐有複起的趨勢，陸一鳴藏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
錢哥給他們安排的任務就是柏淨開直播去澄清，陸一鳴只要坐在旁邊當個見證就行，主要是穩一下粉絲的心，剩下的他們法務部會出手。
但看見這群人瘋狗一樣不咬死柏淨不罷休的場面，陸一鳴無法做到沉默相待。
“我和柏淨之間還沒必要向你們報備，有空多琢磨怎麽打上黃金，少在你爹面前礙眼。”
他冷嗤一聲，當場搶過柏淨手裏的鼠标給這人送上一套禁言禮包，順帶着把另外幾個渾水摸魚的也踹飛了。
柏淨只感到指腹被某個溫熱的東西碰了一下，随後直播彈幕瞬間清淨了不少。
[之前還以為無終被綁架了，這麽乖一聲不吭，這下味對了哈哈哈哈哈]
[黑子們聽到沒，無終都來澄清了，你們少在那邊跳腳]
那人好像還不死心，又開了個同IP的小號發了句。
[柏少爺斥資多少買通了無終啊？這麽維護你？]
柏淨擡眼正好就是這條彈幕，想必是那群人實在找不到地方黑了，他覺得有些好笑。
“我斥資多少買通了無終？”柏淨緩緩把這段彈幕念了出來。
扭頭看向身邊的少年，眉眼含笑揶揄道：“問你呢，鳴崽。”
“花多少錢可以買通你？嗯？”
彈幕刷起了整齊的一片“哈哈哈哈”。
[怎麽有人當衆問價啊]
[我要舉報直播間非/法交易了啊]
[黑蕩塵一條多少錢啊你這麽賣力？群拉拉我呗有錢大家一起賺]
柏淨只是随口一打趣，沒指望得到陸一鳴的回答。
那個小號ID可能也是自讨沒趣，柏淨再點開的時候顯示已經不在直播間了。
他打開王者榮耀，準備例行播兩局游戲。
卻聽見身側少年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話。
“什麽？”柏淨沒聽清。
“我說。”
陸一鳴的耳根染上了薄紅，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情，讓他看起來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
“不要錢，我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說：
明天（8號）要上夾子，更新時間在晚上十一點半以後哦！這章裏面寫到的轉會公告有參考小桃的官博公告~寫得不太好大家随意看看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