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意
“我……”柏淨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除了開頭那一個音節其他什麽都發不出。
“你……”
“你是只會發出單音節了嗎?”陸一鳴擡眸問。
柏淨緩了緩被某人一個親吻帶來的巨大心理沖擊。
試探開口:“你知道多少了?”
陸一鳴:“月牙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柏淨心底苦笑,那就是基本上都知道了。
“戰隊資方變動而已,為了這個你就毀了我們的約?我看起來很在意工資多少嗎?”陸一鳴不理解,明明柏淨解釋一下,他就會來,這樣柏淨也不需要從青訓營挑人。
HC戰隊的春季賽也不至于這麽慘淡收場。
一想到月牙擁有許多電競選手夢想着的KPL首發位置,仍舊不好好珍惜,陸一鳴就氣得牙癢癢。
柏淨料到了陸一鳴會是這個想法。
他緩聲:“那個時候……”
得知戰隊資方出現變故是在冬冠淘汰賽的前兩天。
隊裏原來的教練是最先離開的。
作為在這個圈子裏最不缺就業的職業,帶出過三冠的教練,自然是各大俱樂部的搶手貨。他幾乎只用了一個晚上就确定好了下家。
教練的即将離開如同陰雲籠罩在整個基地。
隊員們雖心有怨怼,但卻不得不理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道理。
一個資産受損、如今連教練都不确定的戰隊還會有未來嗎?
一個好的教練對戰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許多B組戰隊之所以沉淪在B組,不是因為選手不夠強,而是因為戰隊不夠有錢,沒辦法配備一個強大的賽訓組來訓練選手。
職業選手的青春只有短短幾年,誰會用寶貴的職業生涯去念舊情,賭HC戰隊這一波能不能扛過去呢?
李恩杭和雷俊豪籌備轉會事宜,他們與HC的合約這個賽季結束正好到期。
胡天奕本就有手傷,原本打完冬冠就準備退役的,這下倒是巧了。
至于柏淨……他和HC戰隊的合約還有整整一年。
但面對這麽支離破碎、前路堪憂的俱樂部。柏淨沒辦法做到讓陸一鳴加入。
尤其是在聽到程雲教練談起陸一鳴的近況時。
“小鳴現在了不起了,上次和我說,好幾家KPL的俱樂部都有意簽他。”
柏淨想,那也挺好的。無論哪家,都要比現在的HC戰隊要強。
“你準備什麽時候給小鳴遞試訓邀請啊,你們隊那中單不剛好轉走了嗎?”程雲教練笑問。
“讓他別來了吧。”柏淨聽見自己低聲答。
“為什麽啊?!”程雲教練震驚。
柏淨簡單略過隊裏的機密信息,把情況告訴他。
“小鳴也不在意這些,這有什麽的。”
“我知道他不會在意,說不定連工資都不會要,寧願來打白工。”柏淨淡淡。
“但是雲教。”
“現在的HC戰隊連賽訓組都沒有了。”
柏淨垂眸說出事實,電話那頭的程雲教練怔愣。
“錢經理談了個新人教練,是從別的游戲退役的選手,助教是隊裏的射手退役臨時擔任的,整個賽訓組只有這兩個人。”
沒有賽訓組,意味着什麽都是瞎子過河,選手自行摸索。
“我把他騙過來,不是耽誤人前途麽。”柏淨低嘲一聲。
只是後來誰都沒想到,陸一鳴會傻傻拒絕了所有俱樂部的邀約,僅僅為了等一通永遠不會抵達的電話。
“柏淨,我在你眼裏是不是永遠都是小孩?”
斜倚在沙發靠背上的少年垂眸無聲聽完了整個故事,擡眼輕聲問。
向來桀骜的發頂垂順着,淩厲的眉眼多了幾分柔和。
“……我不是把你當小孩。”柏淨無奈嘆氣,“我只是——”
“想讓我喜歡的人有更好的未來。”
柏淨原以為在陸一鳴面前說出“喜歡的人”會覺得羞恥,此時此刻卻只覺得如釋重負。是了,他喜歡了一個和自己性別相同的人,有什麽問題麽?為什麽此前的自己總覺得這是十惡不赦的呢?
他記得程雲教練在陸一鳴采訪放狠話後問過他,會不會後悔。
他是怎麽答的呢?
“一點點。”
“那一點點是因為,他沒有選擇來KPL,沒機會與他頂峰相見。”
陸一鳴在聽見“喜歡的人”四個字時耳廓微不可察泛了紅。
但仍是板着一張臉,佯裝嚴肅:“與你無關的未來,我一點也不期待。”
這是真的。
陸一鳴想,在遇見柏淨以前他經歷過太多分離和被抛棄,以至于将自己用厚重的外殼包裹,不願意再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
可是柏淨一來,那層外殼就被敲開了一道裂縫。
他的職業道路因柏淨而起,此後再遇到的人,都抵不過那一年的光陰。
其實他對柏淨的獨特而濃烈的感情很明顯。
只是過去他不懂,後來他不願。
“一起去淋金色雨,好不好?”
柏淨試探性捏了捏陸一鳴垂下的指腹,偏頭在他額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這是你說的,不許拖我後腿。”
少年被吻得有些意亂,含糊不清威脅。
“嗯,包你滿意。”
柏淨低笑着伸手将陸一鳴攬入懷,落下這句一語雙關、含着笑音的回應後,附吻于少年唇瓣。
窗外雨聲愈急。
攔不住休息室裏的一對戀人吻個地老天荒。
回去是柏淨開車。
陸一鳴陰恻恻盯着人娴熟的挂擋踩油門動作,涼飕飕開口。
“現在可以坦白,為什麽突然想去學車了吧?”
他才不會傻到聽不出柏淨當初的回答是敷衍還是真心。
“因為俱樂部沒錢請司機。”
柏淨簡明扼要答。
沒錢請司機,但是商務卻不能不跑,甚至要比他從前跑得更多。
一是奪冠後名氣身價大漲,相應的商務邀約也更多。
二是俱樂部是真的缺錢。
直白一點說,那個時間整個賽訓組的工資幾乎都是靠柏淨的商務合作來養活的。
沒學車、錢經理分身乏術忙不過來送他的時候,搭公共交通在路上花費的時間太多,柏淨撿起了當年被他難得驕縱丢掉的駕考小冊子,耐着性子在一個冬天就考完了一整本駕駛證。
現在回憶起來。
柏淨輕笑。
好像過程也沒多麽痛苦,當初覺得這輩子都背不下來的東西,輕輕松松也便考上了。
柏淨瞥見陸一鳴遞過來的眼神。
他打趣:“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心疼你男朋友?”
陸一鳴迅速收回剛流露出半點心疼的目光,別開腦袋,想起了剛剛此人在休息室裏的禽/獸行徑,咬牙切齒。
“誰答應、做你男朋友了?”
交通指示燈跳轉成紅色,柏淨踩着剎車扭頭,若有所思:“所以我還沒轉正,就能親了?”
“……”陸一鳴脖頸漲紅,唇畔被某條狗咬破的地方隐隐有再次滲血的趨勢。
“你吻技太爛,先當備胎吧!”
好在突然變換的綠燈抑制住柏淨眼底愈深的神色。
陸一鳴自以為總算扳回休息室任人宰割的那一城,得意打開了一局巅峰賽。
但很顯然,記仇的男人不會輕易罷休。
車在停車場停下,陸一鳴擡頭發現柏淨解了安全帶卻并沒有要解鎖車門的打算。
後知後覺皺眉:“你幹——”
可惜他的疑惑還未說完便被柏淨封在了唇齒間。
少年修長的脖頸揚起又落下。
換氣間隙,柏淨在附耳低聲,好似蠱人心魄的海妖。
“那我多試幾次,總能進步的。”
“陸老師。”
賽程不會理會小情侶是否初通心意,更不會貼心空出假期讓他倆長相厮守。
陸一鳴參加完解說的第二天,便又緊鑼密鼓奔赴訓練的懷抱。
不同的是。
“我靠!隊長,什麽時候背着我們偷點了樂茶的多肉葡萄?!還點了兩杯?!”王子淳看見柏淨提着某家知名奶茶店LOGO牌子進訓練室時,不滿大叫。
“隊長怎麽知道我想喝多肉葡萄了?”紀雁化身他的拿手絕活鬼谷子,嗖地出現在柏淨身邊,提過了那兩杯奶茶,笑意盈盈看了眼标簽,“還是我最喜歡的……啊?全糖?!”
紀雁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應:“啊對!我今天特別想喝甜的,全糖正合我心意。”
這倆人一唱一和讓吳岩看不下去了,默默出聲提醒:“南哥,你平時都喝無糖。”
柏淨笑着從紀雁手裏拿回奶茶,擺在面無表情自帶低氣壓的陸一鳴桌前。
“喏,給你帶的。”
王子淳和紀雁恍然。
整個HC基地能接受全糖的應該也只有陸一鳴這個重度嗜甜人士。
陸一鳴一心忙着在巅峰賽大殺四方,看見柏淨遞來的奶茶也只是示意他放在一邊。
柏淨站在他身側盯着他越蹙越緊的眉頭,沒忍住上手将它們揉開。
“怎麽了?嚴肅成這樣?”
陸一鳴正巧被對面圍毆至死,望着灰蒙蒙的屏幕,活動了一下手腕。
“沒事。輔助是個擺子。”
擺子,也就是擺爛的人,一般常發生在巅峰賽裏有人常用位置被搶占後,選自己不擅長的英雄瞎玩搞心态。
不過大多發生在低分段。
“你這分段也有這種人?”柏淨訝異。
雖然忙于訓練,巅峰排名相較于上賽季來說掉了不少,但架不住陸一鳴勝率高,不亂玩別的位置“獎勵自己”,所以上分很快,已經爬上了兩千三百分。
按理說這個分段都是人均小國标,居然還能遇見擺爛的,稀奇。
少年顯然是有點生氣:“我一樓,他五樓,一沒預選二沒打信號,我拿了中路就開始給我扣問號,不出寶石一級蹭我線。”
連帶着後面的話都在咬牙:“我特麽倒要看看什麽弱智在你爹面前我開擺。”
“嗯,作為他媽,我也非常生氣。”柏淨表示認同。
陸一鳴愣了一瞬,方意識到柏淨在順着自己的剛剛氣急冒出的自稱占便宜,剛鼓起來的怨氣像氣球一般被人戳了個洞。
默默松開了緊咬唇瓣的虎牙。
水晶碎裂,結算頁面跳轉出召喚師ID的一瞬間。
身後冷不丁響起王子淳驚訝的聲音。
“一鳴,你排到Bert哥了?”
作者有話說:
柏淨:得不到的名分,那就自己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