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家

次日清晨。

陸一鳴拎着行李箱跟着柏淨上了車。

這一次自覺坐在了副駕駛。

習慣性扣好安全帶卡扣,車門落鎖響起“咔噠”聲。

陸一鳴看着柏淨熟練發動車輛。

......然後打開手機導航。

“你回家還不認路?”陸一鳴皺眉驚訝。

柏淨随意答:“先不回家。”

“去我父母家。”

柏淨扭頭看向陸一鳴:“我媽想見你一面。”

……

車內空氣滞了片刻。

陸一鳴有些尴尬輕聲問:“阿姨......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早就知道了。”柏淨答,像是怕陸一鳴打退堂鼓,又安撫道,“你別有負擔。”

安全帶鎖扣被解開。

陸一鳴欲起身道:“開門,我要下車。”

柏淨:“你幹什麽?”

陸一鳴:“上次雲教給我買的一次性黑發噴霧我還沒用完……”

“我換個頭發去你家。”

笑話,就他現在這頭殺馬特發色去見家長還不得被柏淨他媽媽打出去?聽說柏淨他媽媽還是教授……

陸一鳴不禁有些發愁。

早知道不染這麽淺的顏色了。雖說放大街上挺潮流,但對于學院教授來說還是有點超前了。

車內響起柏淨一聲無奈的低笑。

“鳴崽。”

柏淨喊他。

“我媽媽他……還是會關注一些和我有關系的新聞的。”

言下之意,她早就知道你是什麽發色,不用遮掩。

陸一鳴悻悻系好安全帶,想了想也是。

既然阿姨都知道他和柏淨之間的事情了,以學院教授的敏銳度,肯定早把自己搜個遍。

說不定連他早期采訪中二發言都……

陸一鳴莫名覺得這一仗有點難打。

要是對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他和她兒子分手,早歸正途,該怎麽辦?

柏淨見人垂頭喪氣,止不住撓發頂的模樣,有些好笑。

“現在才開始擔心發色,當初為什麽要染?”

這個問題其實柏淨很早就想問了。

陸一鳴很怕疼,是那種平日訓練手肘沒留神磕到桌角,都會情不自禁皺眉的。這一點柏淨深有體會。

這麽淺的粉色,漂發肯定廢了不少功夫。

柏淨一直好奇,到底是什麽支撐陸一鳴忍下了漂發的疼痛。

總不能說他對粉色情有獨鐘吧?當年可沒見他特別喜歡哪個顏色啊。

“不是你說讓我別學人染發。”陸一鳴悶悶道。

“哦,你還最讨厭粉色。”

柏淨一怔。

“我什麽時候說過最讨……”

話說一半後知後覺。

哦,他好像确實說過。

但這已經是很久之前,陸一鳴剛來Primacy沒多久的時候。

當時幾個人私下唱K,拿着包廂給的轉盤玩真心話大冒險。

他運氣很好,抽真心話卡片時抽到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最讨厭的顏色]

“粉色吧。”

包廂內的炫彩燈光恰好切換至紫粉色調,陸一鳴看着坐主位沙發的人,纖長的睫毛在頭頂燈光下投射淺淺陰翳。

“我靠!你不會是針對我吧柏淨?”林旺那天剛好穿着他女朋友給他買的情侶毛衣,胸前有個大大的粉色Kitty貓印花。

柏淨白他一眼:“滾。少給自己臉上貼金。”

“那為什麽?!”林旺拿起桌上的麥克風大叫,“你傷害到我幼小的心靈了!你必須說出一個完整的理由出來!粉色到底哪裏不好?!”

他頗有些聲嘶力竭,說話時還扯着自己毛衣上的Kitty貓,不像讨要說法的,像無理取鬧的。

柏淨架不住這人的胡攪蠻纏,只得說道。

“幼兒園活動,被我媽騙了穿粉色的裙子上臺跳舞,我有心理陰影,不行?”

“噗——”林旺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沒忍住在話筒裏大笑出聲。

于是整個包廂回蕩着“哈哈哈哈哈”的笑聲,像誤入了養鵝大戶的鵝場一樣。

柏淨仔細回憶當時的陸一鳴在哪裏呢?

好像在沙發一角,仿佛誤入鬧劇的陌生人,安安靜靜歪着腦袋閉眼補覺。

“原來那個時候你沒睡着。”柏淨收回思緒,若有所思道。

“……”陸一鳴不想承認他那個時候社恐又尴尬,偷摸在一個角落盯着柏淨發呆的事實。選擇沉默。

“難為你把這種小事記這麽清楚。”柏淨仔細琢磨一下沒忍住揶揄。

他其實也沒有很讨厭粉色,但是當時真心話的逼問下,腦子裏忽然閃過當年被诓騙穿粉色小裙子的片段,随口便答了。若是陸一鳴不說,他可能都想不起來這回事。

陸一鳴聽完柏淨的解釋,臉色更黑了。

他說怎麽染了這頭粉發,柏淨沒動靜,甚至摸得歡快?原來只是随口的答案。

想到染發時疼得在心底嗷嗷叫,又礙于面子臉上硬憋着,陸一鳴就只想穿回去拯救當時的自己。

他那個時候軸,對柏淨滿腔紛雜的情緒都在得知對方将自己抛棄後,轉化為最簡單濃烈的恨意。所以位置要和柏淨選一樣的打野,柏淨厭惡的染發他要去做,發色還要選柏淨最讨厭的粉色。

當時自以為費盡心機的針對,現在看來多少有點幼稚的可笑。

而此刻,陸一鳴正要為年少輕狂犯下的過錯贖罪。

副駕駛前鋁制長條映出他淺的有些桀骜的粉發。

雖然柏淨百般言語安慰,但陸一鳴總覺得。

……這會是場鴻門宴呢。

車駛離市區,在一處綠化優美的小別墅前停下。

柏淨熟門熟路領着陸一鳴來到大門前,刷了指紋進門。

陸一鳴還在思考用什麽姿勢去和柏淨父母打招呼,先聽見一聲中年女聲響起。

“總決賽不還沒打呢嗎?怎麽這就回來了?”

陸一鳴一震,渾身僵硬,滞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倒是柏淨先接話:“可以了媽,還有人在呢。”

陸一鳴這才看清沙發上女人的臉。

平心而論,眼睛和柏淨的很像,大約是久任教授的緣故,不笑的時候總讓人莫名覺得有些威嚴。

……陸一鳴剛這麽想,女人下一秒便露出笑意。

語氣全然不似剛剛那副淩厲。

“你就是小鳴吧?”

陸一鳴沒忍住瞪大了眼睛,摸了摸鼻子應:“啊……對,阿姨好。”

“中午想吃點什麽?”

“啊?都、都可以。”

“他不挑,多做點甜口。”柏淨看不下去,接話道。

剩下的對話大多都是柏淨在替他回答,陸一鳴盡職盡責扮演“嗯”“哦”“啊”機器人。

主要是陸一鳴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和這個年紀的長輩聊天了。實在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恰好此時柏母的一位學生來了個電話,這段尴尬的會談才告一段落。

“我剛剛表現是不是不太好?”

柏淨把陸一鳴帶到他的書房,聽見少年小心翼翼問。

“你別多想。”柏淨習慣性撫了撫他發頂,“我媽媽很喜歡你的。”

柏淨心想,至少是比喜歡他要喜歡多一點的。

想起了當年和她攤牌,她威脅他別帶壞人家孩子時的樣子,柏淨不免在心底又是長長一聲嘆息。

陸一鳴将信将疑。

好在柏母并沒有什麽拉人聊天的習慣,陸一鳴和柏淨兩人窩在書房,盡職盡責。

拉人打了一整天的新賽季排位。

中午吃飯時柏母突然接到學院電話,臨時先走了,陸一鳴這才自在下來。

直到晚上。

柏淨和他爸被柏母指派去廚房洗碗。

陸一鳴剛想跟着去幫忙,卻被叫住。

“哎,小鳴你就不用去了。”柏母臉上挂着笑意,“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

陸一鳴愣愣,眼神詢問柏淨。

柏淨沖他點了點頭,他這才走到客廳沙發另一邊坐下。

“小鳴,阿姨想請你幫個忙。”

柏母先開口了。

這事她今天早上就想說,但被學生電話一攪和給忘了一幹二淨。

“什麽?”陸一鳴問。

“那個……”柏母壓低了聲音,稍微往陸一鳴的方向坐得靠近了些。

“柏淨去年春季賽拿的那個冠軍戒指,你有沒有帶在身上啊,能不能借阿姨一天,拍個照留念?”

柏母有些難為情。

雖然她最初一直不支持自家兒子放棄學業去打那個什麽勞什子電競,總是對他冷嘲熱諷,但卻還是不自覺會去關注那些比賽。

賽程表記得比她自己的課表還熟。

“啊?”陸一鳴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個東西不應該在柏淨那裏嗎?”

要麽就是給俱樂部保管了,哪有和他要的道理?

柏母聞言皺起了眉頭。

“你不知道?”

陸一鳴誠懇搖了搖頭。

接下來卻聽到了讓他無比震撼的話。

“可是那小子和我說,早就送給你了啊。”

柏母的話在心神震蕩。

一邊做完家務的柏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在逗陸一鳴。

“我媽和你說什麽了?你臉色這麽差?”

陸一鳴頓步在房門口。

擡眸緊緊盯着柏淨。

“什麽冠軍戒指?”

柏淨的笑容凝固了。

“她怎麽突然和你說這個……”

陸一鳴一聽柏淨的回答,便在心底肯定了柏母的話。

眸光愈發銳利,一言不發。

柏淨只得攤手投降。

“那個,你那個向日葵。”

“花盆底下其實有個隐藏拉鏈的。”

柏淨聲音有些小,陸一鳴沒聽清。

待人再次重複一遍後。

陸一鳴飛似的跑到房間裏,從行李箱裏翻出了那個、被他無數次吐槽醜,挨了他好多拳用以發洩的“會說話的向日葵”。

柏淨跟在他的後面,看着人從箱子底翻出來。

“你怎麽這個也随身帶着的啊。”柏淨失笑。

陸一鳴懶得理他。

他手探到花盆底部,果然有一截很細的隐形拉鏈。

陸一鳴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手居然能抖成這樣。

當年總決賽打到巅峰對決,身心雙重巨大消耗下,都沒發生過這種事。

拉鏈拉開,很輕易就摸到硬質飾物。

陸一鳴仔細從裏面拿了出來。

是一個戒指。

戒環上刻着“KPL春季賽總冠軍”的字樣。

……

一些零零碎碎的回憶迸入腦海。

比如柏淨邀請他來看總決賽時半開玩笑那句“拿個戒指給你玩玩”;

再比如後來柏淨意味不明問他“你沒發現它有什麽特別的嗎”。

陸一鳴不禁細想,柏淨是從那時候就開始心動了嗎?

那得是多早呢。

所以柏淨懷着這樣的心情,為了自己的前程,選擇了瞞下了戰隊的情況,忍着他的單方面厭惡與挑釁,頂着被迫轉位置的巨大壓力,熬過了新老接替的困難磨合,扛過了隊伍裏的資金缺口。

眼眶不自覺發熱,水珠洇濕了手裏還未放下的向日葵花瓣,暈出深色的淚痕。

柏淨沒料到陸一鳴反應會這麽大,俯身想去擦掉少年臉頰挂着的淚珠。

卻被人主動吻住。

柏淨只感覺陸一鳴的小虎牙時不時毫無章法摩挲到他的下唇瓣,傳來一陣一陣細密的微痛感。

柏淨不禁分神去想,怎麽親了這麽多次,吻技還是這麽差。

差是差,可鮮少主動的少年,獨有的青澀才最動人。

柏淨只覺得被人一點點試探。

他擡手撫上陸一鳴的後脖頸,輕易找回了主動權。

暧昧因子在這處空間彌漫。

[是脖子以上情節!!!就親了一下審核請看!!!]

直到兩人再也無法忽視才暫告罷休。

頭頂的白亮亮的臺燈燈光晃眼,陸一鳴下意識将臉埋在向日葵後面。

柏淨見多了陸一鳴這種親時不要命,親完就害羞的樣子,只笑了笑,從床頭替他抽了幾張紙。

便要起身向衛生間走去。

垂下的手突然被人勾住小指。

“可以不去嗎?”陸一鳴強忍着內心羞恥輕聲問。

柏淨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喜悅剛劃過一秒,卻轉念想到了錯誤的環境。

他無奈開口,聲音還帶着欲念的啞。

“鳴崽,我父母在隔壁。”

柏淨心裏只道可惜,難得等來陸一鳴一回主動,偏偏是在這種地方。

他覺得以陸一鳴的臉皮估計應該會放棄了,再度轉身。

可身後少年他說。

“我會小聲的。”

作者有話說:

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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