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觀賽
秋季賽總決賽現場。
陸一鳴和柏淨坐在了觀賽席二排正中央的絕佳位置。
票是兩天前拍商務時偶遇青空送的。
青空笑嘻嘻跑來和他說:“經理讓我們邀請家裏人來看,我爸媽至今還不許我進家門呢,就請陸哥你啦!”
陸一鳴當時疑惑,為什麽是兩張。
青空眨巴眼,一臉理所應當的:“你和蕩神形影不離的,當然要給兩張啊!”
……我什麽時候和他形影不離?陸一鳴剛想反駁,後脖頸就被某個熟悉的手捏了兩下,隐隐有威脅的意味。
陸一鳴只得把反駁的話收了回去。
于是,總之。
就是他們兩人現在正坐在青空精心挑選的最佳觀賞位上。
忍受着開場前導播鏡頭的調戲。
柏淨其實來之前還有點不樂意,小聲暗示說他也能讓錢哥搞到票。可能是因為這張票從青空手裏拿的,讓他覺得自己男人的尊嚴被侮辱了?陸一鳴不理解這種争強好勝的自尊心。
他本來沒打算來看總決賽。
主要是來到現場看着金色雨落在別人身上,太憋屈。
只是架不住青空一片好意。當然不會說讓柏淨再去麻煩錢哥重新搞兩張票來。
導播鏡頭第三次轉到他身上時。
陸一鳴忍無可忍了。
更何況這次柏淨還沒有陪他一起受苦——他去洗手間了。
陸一鳴把棒球帽戴在腦門上,拉起了堆在下巴的黑色口罩,舉起之前順手從青空應援會上領的手幅,眼神是藏不住的殺意。
坐在陸一鳴前座的青空看見後,止住了咧着的大牙,扭頭想去把陸一鳴手裏的手幅搶過來。
“陸哥!你城門失火也不能殃及我這條小魚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總決賽是我這個替補上呢!!!”
青空欲哭無淚。
陸一鳴鐵石心腸,不為所動:“缺個東西擋導播鏡頭,拿來用用。”
最後是青空翻出了他們隊運營姐姐給Qing神準備的燈牌,架在了陸一鳴座位前面,把陸一鳴擋了個嚴實。
導播自讨沒趣,這才放過他倆。
但直播間早到的觀衆早就把這一過程收之眼底,滿屏的“哈哈哈”。
而另一邊,同樣被好友邀請來看熱鬧的李恩杭,在洗手間和柏淨相遇。
“你脖子上挂的什麽東西?以前沒見你戴過啊。”李恩杭眼尖,剛要打招呼就敏銳發現了柏淨的不同。
柏淨把小兔子玉墜從衣服裏拿出來。
李恩杭一見是個兔子樣式,當即嘲笑。
“我靠,柏淨,看不出來你這麽娘炮啊!”
然後聽見某人輕蔑低笑。
“鳴崽送的。”
“他媽媽留給他的。”
“定情信物。”
……
笑容不會消失,它只會轉移到另一個人臉上。
李恩杭深吸兩大口氣,掏出手機點開雷俊豪聊天框開始控訴。
興許是總決賽的大舞臺、大比賽場地加持,QS戰隊和WN戰隊十位選手第一局就狀态拉滿。
雙方你來我往,交鋒激烈,一路戰到風暴龍王上班。
最後QS險勝,拿下第一局。
陸一鳴和柏淨還好,還算情緒平穩淡定。坐在前面的青空又喊又叫,俨然和沸騰的場館人聲融合在一起。
第二局,WN扳回一城。Qing的沈夢溪拿下了MVP。
可惜接下來WN連續失利兩場,讓QS戰隊搶先拿下賽點。
決勝局。
導播鏡頭給到WN戰隊成員時,可以看見每個人表情都很凝重。甚至隊伍裏的打野手腕都在微微顫抖。
這五個人裏,除了Qing和隊伍裏的輔助是一年前進過一次總決賽,其他幾位都是第一次進總決賽,打野還是剛上KPL半年的新人。
Qing拿到了他的招牌法刺英雄,不知火舞。
場下有Qing的粉絲在歡呼。
“WN要押寶中單了。”柏淨在陸一鳴耳邊低聲。
“隊伍裏面确實他狀态最好。”陸一鳴點頭,表示理解。
……然而他話說得太早了。
Qing拿到火舞,在開局抓人時就莫名其妙掉了兩波小點,WN一下子陷入被動的局面。
陸一鳴皺眉:“不應該啊。”
柏淨問他怎麽了。
陸一鳴考慮一下,覺得公開點評別人的操作,不太合适。更何況在比賽現場這麽激烈的情況下。便只抿唇搖搖頭。
他想,可能只是前面四局Qing玩得都是炮臺法師,剛切換到法刺,思路還沒轉變過來吧。
好在後續,火舞配合隊裏打野在關鍵團戰中繞後切C,成功翻盤。
又扳回一分。
現場WN戰隊的粉絲松了一口氣。
應該是看在那波繞後的關鍵操作,賽後MVP依舊評給了Qing。
第六局。QS的打野開局反野成功三buff開,直接帶着射輔打穿了下路。
而這場比賽裏,WN戰隊的大核心正是射手伽羅。
QS的節奏陡然加快,伽羅發育被拖慢,裝備沒成型,WN的團戰根本打不過QS戰隊。
外加上QS戰隊選了一個強開團陣容。
……十五分鐘沒到,WN戰隊的水晶破裂。
“讓我們恭喜QS戰隊——”
解說吶喊的一瞬間,紛紛揚揚的金色雨從天而降。
而場上的WN戰隊五人卻要在這場盛大金雨下黯然離場。
QS戰隊場下坐着的幾位替補和助教興奮一躍而上舞臺,和選手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漫天金光倒映在他們眼瞳。
陸一鳴緊緊盯着舞臺上這一切。
“羨慕嗎?”柏淨問他。
陸一鳴收回視線,但那畫面像是定格在腦海一樣,即使移開眼睛,也拼命朝眼前浮現。
“不羨慕。”陸一鳴定了定神回答。
“下個賽季我們也會有。”
陸一鳴想到柏淨藏在向日葵裏送出的冠軍戒指,不免咬字的音調更重了些。
“一定會有。”
柏淨聞言,先是一怔,随後低笑。
指尖穿過陸一鳴的指縫,悄悄纏緊。
每個電競選手心中渴望的都是這樣的畫面,哪怕三冠如柏淨,在看見漫天金雨落在別人身上時,心中也湧起了片刻不甘。他擔心,本就對和QS那場比賽失利耿耿于懷的陸一鳴,為此再次陷入不平。
好在。
陸一鳴看起來情緒并沒有太大波動。
例行的奪冠感言之後,場下的觀衆準備起身。
卻見舞臺上大屏幕畫面陡然換了個色調。
而早已下臺的Qing,和另外幾名選手,不知什麽時候走上了舞臺。
人群中有粉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陸一鳴聽到了一聲“卧槽”。
青空也是一臉懵。
“這是什麽流程?”
音箱裏傳來解說的聲音。
“各位觀衆請稍安勿躁,WN戰隊的Qing選手有話想對大家說。”
陸一鳴眼皮一跳,聯想到剛剛Qing的操作,一個不好的念頭浮起。
舞臺上的Qing已經拿起了麥克風,不疾不徐的聲音傳出。
“大家好,我是WN戰隊的Qing。這是我為WN戰隊效力的第四年。”
有粉絲反應過來,在臺下大喊。
“不要——”
可渺小的人聲阻擋不了麥克風的音量。
那句粉絲們不想聽到的結果,還是被Qing用溫柔和緩的語調說了出來。
“很抱歉,Qing選手在KPL賽場上,也只能走到第四年了。”
“這四年裏,從籍籍無名,到如今被這麽多人熟識,我也從當初那個新秀,變成現在的一員老将。見過無數王朝的誕生,也見過他們輝煌的落幕。”
“要說有什麽遺憾,大概就是這些王朝裏,沒有一個屬于WN的名字。”
說到這裏,Qing似乎輕笑了一聲,但還是苦澀的。
“不過沒關系,能三次踏進總決賽的賽場,我已經比很多很多人要幸運了。”
畢竟,很多職業選手終其一生,甚至沒能摸到KPL的舞臺邊際。
“更何況,我還非常幸運,可以有機會在這麽絢爛的舞臺上宣布我的退場。”
“非常感謝聯盟和賽事主辦方以及QS戰隊的大家提供給我這樣一個告別的機會,也非常感謝WN戰隊一直以來對我的培養和扶持。更感謝我的隊友們,你們太強了,能在我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帶我打進總決賽。”
“最後,WN戰隊,Qing。斷開連接。”
Qing放下麥克風,在舞臺上深深鞠了一躬。
場下的粉絲們泣不成聲。
青空呆愣在原地。很顯然Qing要退役這件事,瞞得他很好。
陸一鳴瞥見他紅了眼眶。
也是,連他這種局外人都有點心神震蕩,更何況一直視Qing為偶像的青空呢?
突然有一聲尖銳卻帶着嘶啞的女聲,劃過嘈雜與啜泣。
“Qing!!你是聯盟第一中單——!!!”
像是點醒了其他人,大家紛紛帶着哭腔,肆意向舞臺上的即将退場的老将,傾訴愛意與不舍。
陸一鳴和柏淨趁着混亂先一步離場。
“還以為你會留下去安慰青空。”
在出場館時,柏淨狀若無意道。
“安慰他幹什麽?他又不是小孩子。”陸一鳴不解。
柏淨笑了笑,沒有說話。
頭頂是黑漆漆的夜幕,只餘幾顆星子高懸。
耳邊的嘈雜聲漸行漸遠,僅剩下風聲簌簌。
陸一鳴只覺得這夜好低好低,壓得他心裏沉甸甸,喘不過氣。
他知道他在懼怕什麽。
電子競技向來遺憾是常态。
雖然口頭上說着下一個賽季要怎樣怎樣,雖然和粉絲們約定了冬天見。
可誰知道這個“下一個賽季”、這個“冬天”要什麽時候才會來。
餘光瞥見前方的便利店,店門燈牌閃着幽幽的藍光。
陸一鳴長長呼了一口氣。
伸出指尖在和二人相牽的掌心裏畫了個圈。
柏淨感受到人的動作,挑眉。
便聽見陸一鳴偏頭,擡眸看向他。
“柏淨,今晚一起睡嗎?”
這一睡就睡到下午四點。
還是柏淨告訴陸一鳴的。
床頭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關機了,陸一鳴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柏淨正坐在床邊,不知道在做什麽。
“你幹什麽呢?”
陸一鳴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有點可怕。
……也是,畢竟就昨晚那個情況,不啞才是不正常的。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陸一鳴就忍不住氣血上湧。
那天晚上在柏淨父母家,他以為柏淨最多也就那些花樣了。
直到昨晚才知道,那天晚上的不過是開胃小菜。
陸一鳴記不清昨晚被這人弄了多少次,只記得到最後他整個人就好像成了遺落在沙灘上的一塊砂石,被海潮一次又一次不斷沖撞,任憑某人擺布。
困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來,柏淨還是沒把他的腿放下來。
……煩。
想到這兒,紅意又悄悄爬上耳尖。
“在研究新出的英雄。”
柏淨聲音聽不出情緒,配上他那一張面無表情看似正經的臉,截然不似昨晚那個陸一鳴哭着讓他滾也不理睬的禽/獸。
“不是3號……嘶。”
那聲倒吸冷氣,是陸一鳴試圖起身時,不小心蹭到了昨天被某條狗又舔又咬的地方導致的。
輕微的痛感也讓陸一鳴回過神來。
哦,這些天又是厮混,又是看比賽,他一時都忘了時間,今天可不是3號嗎。
“嗯,對了,錢哥剛剛在微信群說了,後天收假,備戰冬冠。”
柏淨提醒。
這麽快?陸一鳴皺眉,那。
他想到了和直播平臺簽約的時長,“騰”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做什麽?”柏淨問。
“開直播趕時長啊,順便練練新英雄。”
陸一鳴盤算好了,今天播五個小時,明天播五個小時,一個月的計劃一下子完成了三分之一。
他剛剛起身的時候猛灌了一大口水,聲音也不像剛睡醒那麽啞了。
柏淨看着眼前人幹勁十足的樣子,自知勸不動,只溫聲提醒。
“桌上有粥,剛熱的,記得吃。”
等陸一鳴忙完收拾完,登上直播間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了。
剛好巅峰賽也開始了。
新出的英雄是中單,名字叫海月,網傳要出之前,陸一鳴就在體驗服練了很多次。
打開直播間,彈幕粉絲們紛紛都是在感嘆,陸一鳴昨天剛看了總決賽,今天就開直播的勞模行為。
陸一鳴例行和粉絲們打完招呼。
“嗯,今天練新英雄。”
随後開啓了一場巅峰賽。
他被分配到的位置是五樓。
好在亮出中單103段的段位标志後,隊友們紛紛表示讓他來打中。
“那我就先關……”陸一鳴想說他專心巅峰賽,不看彈幕。
卻發現有一條滾動彩色彈幕上,挂着一個他眼熟的名字。
【撞車了!!!蕩神在對面!!!他是巅峰召喚師3!!!】
于是全直播間的人看着,口口聲聲說要練新英雄的某人,一秒之內将“海月”的預選,更改為“不知火舞”。
做完這一切後還象征性幹咳兩聲。
“練練不知火舞的新皮膚,關彈幕了。”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哈哈怕新英雄熟練度不夠不能暴揍老隊友是吧?】
【他倆不是比賽時關系挺好的嗎,為什麽無終要暴揍啊?】
對面這個确實是柏淨。
男朋友一覺睡醒翻臉不認人,提起褲子就去直播間上工,柏淨不可謂不郁悶。
而他們這種網瘾青年排解郁悶的方式就是——來一場緊張刺激的王者榮耀。
多殺幾個人不就調理好了?
隊伍裏面的五樓是知名主播,經常參加聯盟的活動,認出了柏淨。
因此陸一鳴的粉絲才知道陸一鳴和柏淨撞車的事情。
看見對面是不知火舞,柏淨也沒多想,還是勇敢地給自己拿了伽羅。
一是自信,他覺得路人巅峰的火舞沒什麽可怕的。二是也想借機壓力訓練一下。
結果他剛載入游戲,便聽見隊伍裏的五號“我靠”了一聲。
“對面十號是無終啊!”
柏淨挑眉。
面色如常賣掉鞋子換鐵劍。
想起鳴崽剛睜眼時看向自己的,眼底騰起的殺氣。
總覺得這一局不太平啊。
……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
這不知火舞就像給他身上挂了追蹤一樣,專盯着他殺。
蹲草殺、繞後殺、閃現殺。
哪怕一換一,也要孤身闖入團戰中央把柏淨殺了。
柏淨看着自己2/5的戰績,長嘆了一口氣。
隊伍裏的路人輔助聽見嘆氣聲,頗有些自責。
“不好意思啊蕩塵哥,我實在盯不住無終哥的火舞。”
“沒事沒事,問題不大。”坐牢而已,他最會坐牢了。
柏淨無奈苦笑。
同時內心還隐隐泛起一點驕傲。
那當然,我家中單的火舞,可不是一般人能防住的。
隊裏的路人打野節奏也一般,他們這邊局面已經非常劣勢了。
眼見着翻盤無望,不知火舞帶着兵線推到水晶。
柏淨的伽羅離複活還有兩秒鐘。
估計是來不及守了。
他已經雙手離開屏幕。
結果下一秒,不知火舞閃現進水晶,一套技能把伽羅再殺一次。
還極其嚣張點了個金身。
與此同時,超級兵錘掉了水晶。
游戲結束。
柏淨看着自己“6”的場死亡數,失笑退出。
兔牙直播推送彈窗提示,他關心的主播開播了。
柏淨順手點進陸一鳴的直播間。
擡眼看見了這樣一條彈幕。
【所以這倆人賽場是大局為重,關系還是水火不容的吧???】
直播間裏的粉發少年垂眸還在調試海月的英雄出裝,不知道有沒有看見這條彈幕。
但柏淨莫名有些不痛快。
他起身,推開了陸一鳴的房門。
“你來幹——”
“給你殺這麽多次了,消氣了沒?今晚我可以上床睡了嗎?”
陸一鳴瞪大眼睛,絕望看了一眼直播鏡頭,仿佛料想到下一秒即将湧來的血雨腥風。
作者有話說:
海月上線時間是我私設的!!劇情需要。正式上線其實是29號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