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顧甑瞞着宋窈,私下調查這事時,宋窈又夢見了那個白衣身影。

不同的是,這次夢裏,那人沒有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身喜服。宋窈看不清他的臉,但卻能感覺到,對方看她的目光很是溫柔缱绻。

那人的腰間,仍挂着那枚白玉藍穗玉佩,他向她伸出修長瑩潤的手。

宋窈剛将手搭在對方的掌心上,身後陡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奮力将宋窈朝後扯去。

“窈窈!”那人急切叫了聲,他立刻上前想要抓住宋窈。可就在兩人指尖剛碰上時,那人的身形卻突然一瞬消散了。

宋窈猛地睜開眼睛。

外面花明柳媚,春光暖軟熏人睡,小喜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盹,四下靜谧無聲。

宋窈沒驚動任何人,只擁着被子坐起來,在想剛才那個夢。

這是她第三次‘看見’那個人了。

但這三次裏,她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腰上懸挂着的那枚白玉藍穗玉佩。

在宋窈想夢中那人的時候,顧甑拿到了蘇雲舒的書信。

蘇雲舒将她們進入內院的種種,全都事無巨細寫了下來。顧甑一一看過之後,并未發現有任何不妥之處。難不成是他想多了?

顧甑坐在桌案後,久久都未曾言語。

這天夜裏,聽到顧甑的腳步聲,宋窈便下意識轉頭,将目光落在顧甑的腰上。

顧甑腰上空蕩蕩的,并未佩戴任何香囊玉佩。

顧甑一進來,就察覺到了宋窈的目光,他不着痕跡問:“怎麽了?”

“你平日裏都不帶香囊玉佩的麽?”那三次裏,顧甑的腰上都挂着那枚白玉藍穗玉佩。想來那枚玉佩應該對他極為重要的,他現在怎麽沒帶了?

顧甑腳下一頓,他沒想到,宋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注意到這個了?”顧甑走過去,答非所問。

宋窈并未說自己夢到的那些事,只盯着顧甑經瘦的腰間:“我總覺得,你腰上應該戴玉佩的。”

盛京清雅人家的子弟向來愛戴玉佩佩香囊,從前宋窈也贈了顧甑很多。有一次顧甑戴了一塊出門,被同窗瞧見之後,那些人指着顧甑便是好一頓羞辱嘲諷。

說他一個窮困書生,仗着自己有幾分才華,真當有朝一日,能跟他們融進一個圈子了?!

羞辱嘲諷之餘,那些人還當着顧甑的面,将他的玉佩扔進污水溝裏。顧甑在他們不懷好意的目光裏,撩起洗的發白的素袍,淌進污水裏将那枚玉佩撿了回來。

那些人見顧甑并未如他預想的那般惱羞成怒,頓時覺得沒意思,便相伴着走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走了之後,顧甑面無表情捏碎了那枚玉佩。

自那之後,顧甑就再未戴過玉佩了。

如今聽宋窈再提起玉佩一事,顧甑什麽都沒說,只默然将她攬進懷裏。但到了第二日,宋窈再見到顧甑時,赫然發現顧甑腰上多了枚墨色綴着紅流蘇的玉佩。

宋窈盯着顧甑腰間看了好一會兒。

顧甑便任由她打量。

從前宋窈送他玉佩時,曾說過寶劍贈英雄,玉佩贈君子。可宋窈不知道的,他顧甑從來都不是君子。但無妨,若是宋窈喜歡君子,那他也可以為她變成君子的。

顧甑今日穿了身玄衣,佩這枚玉佩很合适,但宋窈看了好一會兒,卻輕輕蹙眉問:“夫君,你還有其他玉佩麽?”

“……”顧甑盯着宋窈,好半晌都沒說話。

“怎麽了?”宋窈以為自己說錯什麽了,卻不想,顧甑淡淡道,“這枚玉佩,是你從前贈給我的。”

“我,我送的?”宋窈拿起那枚玉佩,細細看了好幾眼,但仍全無印象。

顧甑見狀,便換了個話題,宋窈也沒再糾結這個。只是在顧甑外出辦公時,宋窈還是不可避免的會想到她時常‘見到’那枚白玉藍穗玉佩。

而且自打從劉家回來之後,宋窈腦子裏便時不時能蹿出一些從前的聲音或者畫面。

但那些太零碎了,還沒等宋窈去捕捉,它們便已經溜走不見了。唯一令宋窈深刻的是,在一次歇午覺時,宋窈又夢見了那個白衣男子。

他腰上那枚白玉藍穗的玉佩很顯眼。

他站在她面前,大掌握成拳,骨節泛着青白,聲色裏全是痛苦歉然,他不住同她道歉:“窈窈,對不起。”

宋窈想問他,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可她還沒開口時,耳邊驟然響起小喜的聲音,夢境一瞬間坍塌了。

宋窈睜開眼睛,就見小喜蹲在她面前。見宋窈醒了,小喜忙來扶她:“夫人,您又做噩夢了麽?”

宋窈搖搖頭:“也不算噩夢。”好像是她從前的事。

宋窈本打算問顧甑的,但顧甑最近這段時間總是很忙,每日早出晚歸的,而且她夢到的都是零星的記憶,且沒頭沒尾的,宋窈便沒同顧甑說這事。

小喜倒了溫水給宋窈,宋窈輕抿了幾口之後,問小喜:“你今日不是回家去了麽?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小喜每月可以休兩日,每到這兩日,她就會回家去看她的妹妹們了。

“奴婢妹妹她們都很好,如今青寐姐姐還病着,留夫人您一個人,奴婢不放心,便早早就回來啦。夫人,您還要麽?”

宋窈搖搖頭,将茶盞遞給小喜時,下床推開窗。

今日春光正好,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在日光的沐浴下,都舒展了腰肢。風一吹,院外雪白的梨花,便簌簌飄進來了。

見宋窈靠在窗邊,神色郁郁寡歡的模樣,小喜便湊過來問:“夫人,你不開心麽?”

“沒有不開心。”話是這麽說,但宋窈的神色,卻是肉眼可見的低落,“只是有點想家。”

她醒來這麽久,都還沒見過她爹爹呢?

“夫人您既然想家了,那就讓大人陪您回呀。大人那麽心疼夫人您,絕對會應允的。”小喜還是個小孩子,她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顧甑對宋窈很好。只要宋窈說一聲想回娘家,顧甑絕對會陪她回去的。

宋窈望着飄落的梨花,悶悶道:“回去府裏也沒有人,我爹爹被外放做官了。”

外放做官了呀!小喜撓了撓頭,這就有點難辦了。但轉念一想,小喜又道:“那夫人您可以給老爺寫信呀。”

“對呀。”宋窈眼睛瞬間亮了。

不過不是因為小喜這個提議,而是因為她醒來都小兩個月了,卻始終沒見到她爹爹寄來的書信,這就有點反常了。

宋窈當即去前院找顧甑,卻被成茂告知顧甑還沒回來。

成茂見宋窈神色匆匆,便主動問:“夫人,若您找大人有要緊的事,奴才這便派人去同大人說一聲。”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就是想問問他,我爹爹可有給我寫家書?”顧甑說,她是家中獨女,即便她成婚了,她爹爹應該也會十分牽挂她才是啊!不可能這麽久了,都不給她來一封家書的。

成茂心裏咯噔了一聲。

宋老爹自然是給宋窈來過家書的,但都被顧甑悉數擋下了。成茂不知道顧甑打算如何跟宋窈說,他只得道:“此事奴才不知道。”

宋窈也沒為難他,轉身便要帶着小喜回她的院子。但走了沒幾步,宋窈又想起來,之前在顧甑書房裏看的話本子挺好看的。左右如今無聊,她想再去找找,拿幾本回去打發時間。

顧甑在時,都從不忌諱宋窈進他的書房,如今他不在府裏,宋窈便是府中的當家主母,成茂自然沒有阻攔的權利。

卻不想,顧甑回府後,聽說宋窈去了他書房時,顧甑當即面容驟變,疾步朝書房而去。

他的書房裏有很多機密信件,但顧甑不擔心宋窈看見那些。

他擔心宋窈看見,蘇雲舒給他寫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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