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更)

顧甑被下獄, 魏明澹又被罰閉門思過,外面只剩成茂一人為救顧甑奔走。

從前,顧甑得衛帝看重時, 來顧家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如今顧甑甫一下獄, 原本車水馬龍的顧家,瞬間門可羅雀。

成茂也曾暗中找人幫忙救顧甑, 可那些人要麽稱病不見, 要麽便說讓他再等等。說眼下衛帝态度未明,若他們貿然行動,恐會弄巧成拙。

“呸!什麽弄巧成拙!他們明明是不願意幫忙!”跟在成茂身邊的小厮憤憤罵道,“我們大人得勢時, 他們上趕着來恭維我們大人, 我們大人如今不過剛入獄,他們便迫不及待要跟我們大人撇清關系了!一堆牆頭草!”

那小厮狠狠罵完之後,又看向成茂:“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顧甑對成茂有恩,所以不管別人怎麽看顧甑,他都會堅定跟着顧甑。如今聽小厮這麽問, 成茂重重嘆了一口氣。

顧甑是個孤兒,再加上他在官場上一貫獨來獨往, 如今他落難了, 連個幫忙營救的人也沒有。而成茂只是顧家的家仆,他想救顧甑,但卻是心有餘而力氣不足。

成茂在原地站了片刻,旋即道:“先查暗中助沈懷璧回京的人是誰。”

小厮應了聲, 與成茂一道走了。

而不遠處茶樓之上,二樓臨街的雅間內, 有人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邱冬娘恭敬奉上茶盞,詢問:“公子,可要我們的人從中幹預。”

“不必。”沈懷璧攏住茶盞,眼睫輕扇了一下,“讓他去查。但在查到之後,将成茂扣住。”

他會讓顧甑知道,是誰助他回京的。

但不是現在。

邱冬娘應了一聲,又聽沈懷璧道:“刑部不日便能洗刷我沈家的冤屈,還要勞冬姨你親自去一趟滄州,将我父母接回盛京。”

“是,奴婢今日回去收拾一番,明日便去接老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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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茶樓與邱冬娘分開之後,沈懷璧便又回了宋家。

宋家的白幡已經悉數撤去了,明明是盛夏草木繁盛的時節,可府裏卻靜悄悄的,只有蟬不知疲倦的叫着。

從前總是笑呵呵的福伯,杵着拐杖坐在廊下,頭發上的霜色更重了。

見沈懷璧回來,他忙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快步朝沈懷璧過來:“姑爺,怎麽樣了?”

“眼下三司還在查,不日便會出結果的。”自從宋修遠的棺椁被運回盛京後,福伯的背也愈發佝偻了。

沈懷璧扶着他坐下,福伯不安又急切問:“姑爺,這次顧甑還能翻身麽?”

百年世家的沈家,頃刻間便被顧甑陷害的锒铛入獄,最終落了個舉家被流放的下場。而已嫁為人婦的宋窈,被顧甑強搶回顧家,再到宋修遠的死。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福伯心有餘悸。

福伯怕此番若不能将顧甑徹底釘死,那麽他日,宋沈兩家又要遭浩劫。

如今宋修遠一死,他們小姐再也經不起任何的風雨了。

“不會。”沈懷璧知道福伯在擔憂什麽,他安撫笑了笑,“陛下早已下旨,将去歲觀音橋坍塌一案,與顧甑挾勢弄權一并調查。據我所知,如今三司已調查出了許多證據,為顧甑定罪已是綽綽有餘了。”

聽到沈懷璧這麽說,福伯這才放心下來。旋即,他又問起了宋窈:“那小姐呢?小姐她可還好?”

宋窈自幼便被宋修遠寵着長大,哪裏受過牢獄之苦。如今她卻已在大理寺的監牢裏待了十來日了。

“窈窈也沒有大礙。福伯,您不必擔心,她不日就能出來了。”

福伯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喜出望外。他忙站起來:“那我這就讓人去替小姐收拾院子去。”

說完,福伯杵着拐杖,興高采烈的去了。

宋窈的院子,日日都有人掃灑,壓根不需要再打掃一次。但自從宋修遠去世之後,福伯整個人便失去了精氣神,整日便呆呆坐着,如今他願意忙一些也好。

衛帝那邊給了三司半月調查的期限,在第十四日早朝時,三司的官員便先後同衛帝說了調查的真相。

先站出來的是刑部負責調查觀音橋坍塌一案的齊大人,齊大人沖衛帝道:“陛下,經過臣走訪調查發現,去歲觀音橋坍塌一案,沈家上下涉案,确實是被顧甑構陷的。這是證據。”

刑部的齊大人将調查到的證據和證人口供,悉數呈給衛帝。

衛帝看完之後,沉默須臾後,并未立刻追責,而是又問起其他官員:“你們查的如何了?”

原本稱病的大理寺卿,因衛帝下旨要三司會審,不得不抱病繼續當值。聽到衛帝詢問,他站出來先是行了一禮,而後道:“回陛下,宋修遠确實是死于溺水而亡。不過他的死亡時辰,與顧甑說的有出處。據臣調查得知,顧甑得知宋修遠私自回盛京的消息後,派人從中阻攔時,驚了宋修遠的馬,導致馬失控拉着宋修遠跌進了河裏。那段時間恰逢漲水,河中水勢湍急,宋修遠直接被河水沖到下游,待顧甑的人将宋修遠救起時,宋修遠已氣絕身亡了。”

說到這裏時,大理寺卿頓了頓,才繼續道:“但顧甑為了隐瞞宋修遠的死訊,命人用冰塊保存着宋修遠的屍身,後來在沈大人去接宋修遠時,并試圖将宋修遠之死推到沈大人的身上。這是仵作驗屍的陳詞,以及證人的口供。”

大理寺卿這話一出,朝上頓時傳來不少唏噓聲。

他們這些人與顧甑同朝為官,平日裏見顧甑性子冷冽,卻從未想過,他為了阻止宋修遠回盛京,竟然能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大理寺卿将仵作的陳詞與證人口供上呈給衛帝之後,竟然又說起了肅州一樁陳年舊案。

“陛下,三日前,肅州一個姓顧的男子前來大理寺狀告顧甑,十四年弑母殺父之罪。”

這話一出,頓時舉朝震驚。

原本坐在龍椅上的衛帝,也瞬間坐直身子:“你且細細說來。”

大理寺卿應了一聲,将事情的始末說了。

“那男子名叫顧忠安。顧忠安說,顧甑的母親本是花樓的花娘,在顧父外出做生意時與顧父相識,并哄的顧父為她贖身,并将顧甑一并帶進顧家。但進府不過三個月,一日他母親帶他回外祖家,第二日回來時,卻發現顧甑弑母殺父之後,還在顧家放了一把火之後,而後便消失不見了。”

大理寺卿說完之後,底下官員頓時議論紛紛。有那等素來剛正的,直接沒等衛帝開口,便站出來道:“陛下,弑母殺父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按律該淩遲處死。請陛下下旨,以儆效尤。”

有人開了個頭之後,陸續也有不少官員站了出來。

沈懷璧站在人群,看了一眼禦座上的衛帝之後也斂袖站出來。不過他并未附和,而是提醒道:“諸位大人稍安勿躁,周禦史還未上奏。”

衛帝看向禦史臺的周禦史。

周禦史站出來,從袖中掏出一封奏折呈上去:“陛下,這是顧甑下獄後,來找老臣請求老臣在陛下面前,為他們伸冤平反之人的名單。”

這些名單上,皆是從前欺辱過顧甑,後來顧甑得勢後,被顧甑報複回去的名單,其中以權貴居多。

而這些權貴之間想來都是牽五挂六的,如今顧甑被下獄了,這些人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衛帝接過奏折看完之後,底下的朝臣一溜兒齊齊跪了下去,高聲道:“陛下,顧甑此人,弑母殺父,挾勢弄權,不孝不悌,此等奸佞卑劣之人,若不嚴懲,實在不足以平民憤,請陛下嚴懲。”

衛帝看着面前堆積的奏折供詞,再看了一眼滿堂烏泱泱跪着的朝臣,慢慢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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