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這麽一問,讓本來平靜了的淮安侯又暴怒起來,指着俞錦年喝道:“你……你你你,果真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如此不受教。我是你父親,我做什麽事情,還要同你解釋嗎?”
“不用嗎?”俞錦年問,“你是我父親,父慈方子孝,你竟然想要将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當中,難道女兒連過問都過問不得?”
“放肆!”淮安侯怒氣更甚,“身為俞家女,享受着侯府帶來的一切榮光,便該知道,家族責任大于一切。父親所做,全都是為了家族着想,你竟然将個人得失,放在家族利益之上?”
俞錦年依舊冷漠,挑挑眉:“我是俞家女不錯,可父親你養過我嗎?我是祖父祖母養大的,祖母早就同你說過,我将來婚嫁必須得經過她的同意。父親這樣設下陷阱,引自己女兒入局,竟連一絲愧疚都沒有嗎?”
說話冷漠,步步緊逼。
她回來一個月了,淮安侯還是頭一次知道,這個女兒竟然這樣伶牙俐齒,一時竟然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俞錦清走過來,握住俞錦年的手溫和道:“錦年,怎能這樣與父親說話?父親是尊長,我們做女兒的,自該聽話才是。”
“聽話?”俞錦年毫不猶豫甩開她的手,“俞錦清你這樣孝順,我且問問你,怡親王看上的是你,為什麽父親卻要将我推入火坑?”
原本借口疼痛不出聲的陳氏再忍不住,拍案而起:“俞錦年,你簡直是翻了天了,俞錦清也是你喚的?你是俞家女,連基本的尊卑都不知道了嗎?”
俞錦年不怒反笑:“是啊,基本的尊卑,在你們看來,我不是你們養大的,就可以随意欺淩,就是最卑賤的那一個,是嗎?可是你們不要忘了,既然沒有養恩,我就不欠你們什麽,誰再敢打我的主意傷害我,我絕不妥協,一定會鬧得魚死網破人盡皆知!”
她轉身欲走,回頭又看着俞錦清:“俞錦清,這件事情的得益者是你,就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你扪心問問,父親母親當真待我與待你一樣嗎?從今往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若非要犯,我俞錦年也絕不會怕。”
她大步流星走了,氣得陳氏捶足頓胸:“你們瞧,你們瞧,她這是什麽态度?哎呀,我怎麽生了這麽個女兒啊!”
“母親,母親……”俞錦清連忙過去,“母親,您犯了頭疾,可不能再發怒發愁了呀。”
“是啊,你們都知道我的病情,不能再受刺激,可她呢?早知道她這樣,當初留都不該留下的!”
陳氏一邊抹淚一邊拉着俞錦清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是說俞錦年如何的不受教,從小就固執等等。
這樣的話,聽在淮安侯的耳朵裏,卻是格外難受,他低聲喝着:“夠了嗎?今日鬧的笑話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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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沒想到這時候丈夫會責怪她,只瞪大了眼:“你現下怪我了?你想将錦年送給怡親王的時候,可曾與我商量過?你的心怎麽那麽狠啊,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我的心狠?我的心狠?”淮安侯站起來,一雙陰鸷可怕的眼狠狠的盯住陳氏,“若不是你帶着錦清四處炫耀,惹了怡親王的眼,我何至于出這樣的主意?倒是你,錦年回來一個月了,就聽得你抱怨她不好,怎的,現下記得她是親生的女兒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抱怨她,實則是在抱怨……”
“是!我就是抱怨婆母,當初若非公爹婆母執意将她帶走撫養,何至于叫我們母女離心?瞧瞧錦年那樣子,與她祖母如出一轍,分明就是婆母故意将她教導成這樣的,為的是什麽?”
“從我嫁進侯府之中,婆母就沒有想過要我好過過!就是這幾年婆母不在,又有幾個人瞧得上我?我陳家原也是高門大戶,我替你生兒育女那一點做得不好?可她呢?她從心底就瞧不上我,連帶着叫我的女兒也瞧不起我!”
淮安侯額上的青筋直冒,過來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當初你做過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麽多年,我何曾虧待過你?若非是你,我父母何至于回鄉,叫我白白遭人诟病?她是我的親娘你的婆母,百善孝為先,若再聽到你口出惡言,我便休了你這毒婦!”
他冷眼看着陳氏,沒留一絲情面,轉身就走。
陳氏的眼淚嘩嘩往下落,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女兒在跟前,他竟這麽責打她,他竟這樣不顧她的面子?
還是俞錦清懂事,早早的遣走了身旁的丫鬟,見着父親走了,連忙拿了帕子給陳氏敷臉,又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母親,父親今日不順才會大怒。母親,父親最是孝順,自不喜旁人說祖母的不是,母親可勿要怪罪父親,他絕不是那麽想的。”
“他怎會不是那麽想的?”陳氏的眼淚止不住,拉住俞錦清的手,将她抱住喃喃,“那些日子我是怎麽熬過來的?以為熬出了頭,可如今那老妖婆送回的,哪裏是我的女兒?分明是個索命的冤魂啊!”
正院發生的一切,俞錦年并不清楚,她心情非常糟糕,回房靠在榻上一語不發。她的親生父親竟然想要将她送給怡親王,只為替姐姐脫身,她的母親一味粉飾太平,根本不顧她的委屈。
委屈嗎?當然是委屈的,歸來一個月,發現原來她的家人,根本不像親人。他們待她還不如二叔二嬸呢。
她自小跟在祖父母身邊,雖說祖父母二叔二嬸并不曾虧待她,但總歸沒有親生父母,便似乎有些欠缺。尤其是堂妹幼時跳脫不懂事,姐妹争吵時說出那兒不是她家的渾話,更叫她有寄人籬下之感。
可如今才知道,那只是年幼敏感的她,小小的一點自尊罷了。回到京城的侯府,方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寄人籬下。
父母對待兄姐如何好都是理所當然,甚至對陳玉琪好也無可厚非,獨獨對她。他們施與的好,她都得要感恩戴德,若有半絲不恭不順,那便是枉為人女,似乎她只是個物件一般。
但她不是物件,她會在意會比較,會疑惑為什麽親生父母對她如此這般。
若說疏離是因分開十年,難免不親近,可這兩日父母的做法,已經傷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