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動風雲(2)

“砰!”

伴随着重物重重砸在地面的聲音,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同時響起。只是那慘叫聲剛剛出口便戛然而止,變成了極度的痛苦與恐懼相融合的喘息。

有人從半空中墜落,被人狠狠掼在地上,鮮血與塵灰将他的衣袍浸染,身體在地面掙紮滾動之時,露出一張陰柔慘白的面孔,左眼中還淌着血水。

只是此時這張臉上寫滿了痛苦、仇恨,與主人本身都不自知的恐懼。

“嗬嗬……”

他喉嚨裏發出氣音,目光至下而上看向靜靜站在面前的少年。從那雙漆黑華貴的金絲履靴,到他簡單輕便的黑色深衣,直到對上一雙如淵如潭的眸子。

那眸子裏分明含着幾分輕柔和煦的笑意,卻讓他全身輕輕顫抖起來,頓時牽動各處創口,讓他疼得發顫。

就在剛才,他眼睜睜看着一根長不過三尺的普通樹枝,在這少年手中變成了一柄無與倫比的殺人利器。而他作為這柄殺人利器的開鋒之人,一個照面間便被斬斷四肢經脈,廢了丹田氣海。

這份非同一般的實力與狠辣的手腕,絕不是傳聞中的齊王世子所能擁有。

他艱難吐出後半句話:“……你究竟是誰?”

低頭俯視他的少年聞言挑起一抹笑,那張俊美得咄咄逼人的臉直如發光一般。

“一個不請自來、在旁窺視的不速之客,反倒是質疑起主人家的身份來了?”他一臉不可思議,語氣卻是平靜,“這話合該由我來說才對。”

一根細細的樹枝垂落在少年手邊,滴滴鮮血自鋒利的枝尖上滴落,他手腕向前一動,那染血的尖端便抵在對方喉間。

他一字一頓,笑吟吟地問道:“你究竟是誰?或者說,派你來的人是誰?”

回應他的只有沉默。

地上的人四肢淌血,神情痛苦而扭曲,嘴巴卻緊緊閉着,眼神冰冷沉默。似乎燒紅的烙鐵也無法探開他的嘴,讓他吐露出一個字。

“世子殿下。”

這時,演武場外,遠遠的便有聽見異動的王府侍衛趕來,隔着花叢一臉恭敬地問話:“可是發生了什麽?”

花叢中低着頭不知看什麽的少年這才擡起頭來,修長的指尖輕輕點在一朵怒放的雪白幽昙壇上。

他向着那邊幾個侍衛看了一眼,那從容自得的神情似乎剛剛不過是從地面拾起了一朵落花,不值得大驚小怪。

“無事,你們都退下吧。”

待王府侍衛離去,晏危樓這才挪開了踩在那人嘴上的腳,低下頭去,臉上仍是笑吟吟的,語氣十分友好。

“好了,我們繼續聊吧。”

……

“這麽說,果然是陰魁門首徒将玄的人。難怪不管不顧闖了進來。”

經過一場輕松愉悅的交流——至于具體的交流過程,為了不對聽者的心靈造成難以挽回的不良影響,暫且略過不表——晏危樓站起身來,随手撣了撣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之前審訊、不,之前與天魁老魔一見如故,愉悅交流之際,晏危樓便從對方口中得知了陰魁門門主的現狀。同時也知曉了其大弟子将玄早早來到盛京城的消息。

回府之時,他順手留下了某些唯有陰魁門中人才能認出來的特殊記號,并一路指引向齊王府。

原本不過是随手施為而已,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人順藤摸瓜找過來,一頭栽進了晏危樓親手挖好的坑裏……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昨晚才灑下餌料,今天便有魚咬鈎,這還真是急切。莫非将玄那邊出了什麽事,急需尋找援手?”

……不過,這人主動送上門來,倒是方便了他四處搜尋将玄的下落。畢竟偌大一個盛京城,想要找到一個特意隐藏行蹤的人可不容易。

“殿下神機妙算。”另一個人的聲音迫不及待響起,沙啞破碎,像是被尖刀戳穿了喉嚨,又咽下了無數玻璃碎片,“少主、不,将玄那邊的确有了麻煩。”

短短時間裏,這位至今仍不知名姓的工具人似乎完成了一次由身至心的蛻變,從最硬的硬漢變成了最軟的軟蛋,他近乎谄媚地開口:“是榮鳳閣……”

這人嘴中所吐露出的熟悉的地點讓晏危樓吃了一驚,不知該感嘆事有巧合,還是一切理當如此。

“原本将玄是聽說榮鳳閣背後的安慶商會勢力遍布大雍,商會中剛好有一枚珍藏的奇藥,便隐藏身份加入商會,想趁機奪取奇藥獻給門主……”

他斷斷續續地說着。

“……誰知卻發現安慶商會中居然有北鬥魔宮中人出沒,他猜這多半就是北鬥魔宮的勢力之一。想到門主在北鬥魔宮宮主渡九幽那裏吃了虧,他就想着更進一步,給北鬥魔宮使個絆子,好讨得門主歡心……”

然而,這位陰魁門門主首徒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或者說低估了安慶商會的勢力。如今是既來不及抽身,也沒辦法幹掉那些人全身而退。倒也難怪他發現盛京城中還有晏危樓這個“同道中人”,便迫不及待派人來查探。

末了,始終無名無姓的工具人再次吐出一條珍貴情報:“聽說今晚榮鳳閣內部便有一場重要的宴席,将玄也被裹挾了進去,不得不參與其中……”

直到此時,之前得知的種種蛛絲馬跡算是貫通在了一起。

突然冒出來,刻意模仿逍遙樓、疑似收買了逍遙樓內部商會中人的榮鳳閣;榮鳳閣背後的安慶商會與出沒其中的北鬥魔宮門人;天魁老魔曾親眼所見搖光殿主進入九公主府;還有之前沈老有意無意暗示過榮鳳樓幕後東家不簡單;能夠遍布大雍絲毫不受朝廷刁難的安慶商會……

恐怕這家商會幕後的東家根本就是九公主,或者皇帝本人。北鬥魔宮中人與其達成某些默契,便隐藏在這裏。

“我明白了。”晏危樓恍然點頭,給了對方一個痛快。

那人毫不閃躲,緩緩閉上眼睛,臉上還帶着一抹解脫般的笑容,似乎如此死去便是畢生最大的愉悅與滿足。

晏危樓随手處理了地上慘不忍睹的屍體,為這處花園新添了些許肥料,這才若有所思地起身離開。

淡淡微風拂動他的衣角,滿庭芬芳缭繞着他的背影,最後一絲血腥氣息也在這花香中散去。一切安寧而美好。

·

榮鳳閣。

這是一間最近才剛剛在盛京城揚名的酒樓,不過但凡有人得知其幕後安慶商會的名字,必然不會懷疑這家新開的酒樓是否會同許許多多同行一般因為經營不善而潦草收場。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榮鳳閣內部不對外開放的一間院子裏,此時張燈結彩,絲弦歌舞聲不絕于耳。

一名名身着輕薄紗衣的美麗少女腰身輕擺,手持銀質托盤,各種珍貴佳肴流水一般呈了上去,盛放在精美玉杯中的琥珀色酒水随着少女的走動輕輕晃蕩。

她們像是一只只翩跹于花叢的蝴蝶,自席間游走來去,暗香浮動間,引人遐思。

盡管宴席還未開,氣氛卻是一片和樂。

小院外,兩個高大魁梧的壯漢恍如門神一般守在門外,将那些試圖進來的其他客人毫不留情驅趕開。

深夜裏馬車轱辘滾動的聲音連綿不絕響起,車馬往來如織,離榮鳳閣不過數百米的一條巷子前,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緩緩駛過,車邊跟随着兩隊精幹護衛。

馬車中,一位衣着錦緞的富商正滿臉笑容地整理衣冠,車簾忽然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一陣微風将之掀開。

緊接着,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一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抓向他。

馬車外的護衛連同車夫都毫無所覺,他們盡職盡責護衛着這架馬車一路來到了榮鳳閣中,駛入了後堂那間特殊的院落前。

守在院子門口的兩名大漢按照慣例伸出手:“貴客可有請帖?”

車簾被人掀開,伴随着少年懶洋洋的嗓音:“自然是有。”

……

院子裏,随着一道道珍馐佳肴擺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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