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發的小孩緊緊的皺着眉窩在軟綿的床上,他像是在做噩夢,小小的臉皺巴巴的擠成一團。基裘坐在床邊,被寬大帽檐遮擋住一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她伸出手摸向小孩的額頭,女人的手指纖長,鮮紅的指甲油襯的她指節白皙,那雙手緩緩的移到小孩的脖頸上,以一種無比放松的姿态輕掐在孩子幼嫩脆弱的脖子上。她的眼神閃爍似驚濤駭浪,但最後終于依然歸于平靜。女人收攏指間,紅色的指甲幾乎要将暈睡過去的小孩脖頸刺出血液。

一直毫無動靜的孩子全身抽搐了一下。

基裘受驚了一般飛快的将手收了回去。她低着頭盯着那孩子,那孩子的眼睫微微的動了動。

“……糜稽?”

孩子睜開眼。黑色的眸子渙散成無機質的模樣。他像是愣了好久才将視線聚焦然後轉移到基裘身上。他眨眨眼,仿佛迷茫了片刻,然後喊:“媽媽。”

“醒了就起來,一直昏睡狀态下對揍敵客家族來說就是一個麻煩喲。”基裘的語速非常的快,快的像是在扼制某種不得了的沖動,“糜稽馬上就要四歲了,記住一直給爸爸和哥哥添麻煩的孩子是非常讨厭的。這次糜稽暈睡過去是因為哥哥帶你去玩了對不對?哥哥可是非常忙的哦,一直要訓練訓練訓練任務任務任務,照顧糜稽的這種事情千萬不能讓哥哥去做的。雖然媽媽也不想對糜稽幹擾太多,爸爸的意思呢也是讓糜稽自由發展就可以的。但是糜稽記住一定要做個不吵不鬧的乖孩子哦。”她站起來牽起了裙擺,“媽媽走了哦,想要什麽東西找蘆音就可以了。”

基裘的動作快的像一陣風。小孩子看着女人的洋服裙擺咻的從門邊飄走,頭痛欲裂的在腦海裏畫了個問號。大腦裏被塞得滿滿的都是黏黏糊糊的一大團一大團,他努力想尋找出自己的記憶,但是什麽都翻不出來。所有的事情都黏糊在一起,他分辨不出其中的任何東西,這大概就是彈幕密集度已經到晃瞎狗眼的程度了吧。小孩撐着胳膊肘想坐起來,全身卻酸痛的無法動彈。他緩慢的舉起手放在眼前——那是屬于幼童的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模樣。他覺得有什麽不對,卻又覺得本該如此。

“糜稽少爺。”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棕黑色卷發的女傭走進來,對着躺着的孩子行了個禮,“老爺吩咐,您若醒了,一定得起來喝藥。”

混沌的大腦裏一個名字閃爍而過。

“蘆、蘆音?”

女傭點點頭。走過去輕柔的将小孩扶起來,靠在枕頭上。糜稽全身軟綿綿的,他半歪着頭看着蘆音端起一碗聞着就奇怪的黑糊糊的液體,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來。蘆音是自他出生後一直負責照顧他的女傭,糜稽在一瞬間突如其然的知曉如何抗拒她。蘆音用勺子舀着藥送到糜稽嘴邊,小孩扭過頭,張開嘴正準備哇的一聲哭出來——眼淚都憋到了眼眶處欲掉不掉,可是這一剎那,糜稽感覺到無比的不自在。

這麽大的人了還因為不想吃藥哭出來?基友知道的一定可以笑出八塊腹肌了吧?!

……可是,自己不是只有三歲嗎?

幾乎是一瞬的僵持後,蘆音正準備硬着頭皮應對少爺的嚎啕大哭,卻看見那個小鬼淚眼汪汪的扭回了頭,別別扭扭的開口:“把藥給我,我自己喝!”

“可是少爺——”

“啰嗦,我說什麽你沒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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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酸痛的厲害,捧着藥碗都顫巍巍的感覺要潑出來。蘆音緊張的看着他,生怕自家少爺一個手抖将藥灑一床。小孩認真無比的抱着碗抵在腹部,像只小狗崽似的将頭埋進碗裏舔吸。藥果然苦的要命,他皺着眉覺得自己的味覺都要死掉了。但與此同時,不協和的感覺在心底越來越強烈。

半晌糜稽擡起頭,炫耀似的一亮碗底:“我喝光了!”

“是,是的,少爺超厲害的。”蘆音送了口氣般的将碗接過去,給小孩擦了擦嘴角,“接下來少爺要做些什麽呢?”

“身體好累,想要睡覺。”

“好的少爺,蘆音不會吵你了。請少爺安心的睡吧。”

“可是……爸爸不會罵嗎?”

蘆音愣了愣。“不會的,老爺說,少爺以後可以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了。負重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也可以不用做了。”

糜稽伸手去拉被子,蘆音慌忙将小孩抱進被子裏。小孩躺着将自己埋進被子裏,只露出黑色毛茸茸的發頂。他的手抓着被角,蘆音将東西收拾好後正準備退出去,突然聽見糜稽從被子裏傳出來的悶悶的聲音:“什麽都不做也可以嗎?”

“……是的,糜稽少爺被允許,什麽都不做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蘆音,你回去吧。”

“是的,少爺。”

他被一種巨大而空茫的惶恐包圍。而下一瞬間他明白了這種一直萦繞在心頭的不協和感是什麽。他本不應該是個孩子,也對這種環境沒有任何的熟悉感。但是他卻理所當然的融合進了這裏。他記得他應該記得的事情,比如說知道那個洋裝女子是媽媽,知道黑色燕尾服女子是女傭蘆音——盡管這些認知都像是包裹在迷霧裏,他卻清楚應該對她們說什麽話,于是他理所當然的去做了。

但是他不理解這個世界,甚至對這個他存在的家族沒有清晰的概念。腦海中清楚的不過是,在這裏應該做什麽不能做什麽,無數的好奇和一個個貼起來的标簽。這是一個孩童的想法,只有從自我角度認知到的他人。但他本身是不應該具有這種狹窄的認知的,他盡管宅的畏懼社會和陌生人但是依然是個認知正常的少年人。

縮在被子裏的糜稽盯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看。困倦如同潮水一般的洶湧而來。

如果是基友肯定沒有這種煩惱的。因為基友從來都堅定的明白自己應該是怎樣的存在,所以不會被幹擾吧。

可是現在,我是誰呢。

這裏又是哪裏呢。

意識像一片輕盈的羽毛,無聲的落了下來。

在地下室的石質訓練場。

伊爾迷猛然向左閃去的瞬間,席巴的手就劈了下來。石質的牆被擊出一個大坑,席巴猛然回頭,黑發男孩毫無表情的面容驟然出現在身後,攻擊下來的那刻,席巴伸手握住那孩子的手腕反身一帶将伊爾迷狠狠的甩在牆上。牆被擊出裂縫陷下去,磚石撲咻的帶着石灰往下掉。伊爾迷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閃身掠過席巴周側,速度快的連殘影都沒有,席巴站在原地。頃刻之後,狠戾的拳從天而落降上席巴面門,席巴身子微微向後一倒,手肘與此同時頂向沖過來的男孩子腹部,另只手敏捷的抓住對方手腕反手一扭,清脆的骨骼錯裂聲響起。伊爾迷提腿接着踢向自己父親的反作用力向後掙開退到十餘米開外。他脫臼的手毫無力氣的垂在身側,而面容上卻一點疼痛的痕跡都沒有。男孩子輕咳一聲,拭去嘴角的血跡,微伏着身子,下一刻就可以伸出銳利的爪子撓向對面強大到不止一倍的男人身上。

他的父親卻收起了戰意。

男孩淡漠的看了席巴一眼,直立起身子,左手握住脫臼的右手的關節處一壓,輕微的骨骼碰撞聲後,他反複幾次擡了擡右手,毫不在意的對上席巴的視線。

“伊爾迷,你的格鬥技巧距離一年前一點進步都沒有。”席巴開口,“速度倒是快了很多,但是不夠快,你的破綻太多。我如果是你的敵人的話,你早就已經死了。沒能殺死敵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輸了。”

黑發男孩子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黑色無機質的眸底不知在醞釀什麽。

“原地不動進行‘發’可以維持多久了?”

“三小時,爸爸。”

“一邊進行躲避球一邊維持‘發’呢?”

“四十二分鐘。”

“不錯。伊爾迷,你現在的問題就在這裏。”席巴看着自己的大兒子,就算是戰鬥的時候,那雙漆黑無底的眼睛裏也什麽都映不出來。天生的殺手,席巴想。于是他開口了,“你習得念太早了,從七歲開始獨自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就已經會念了。這讓你練習的偏向無限的依賴念。你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來不會單純的使用格鬥手法,對吧?”

伊爾迷習慣性的歪歪頭:“能用念釘完成的很好。任務對象全部都太弱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之後我會把交給你任務的level提高到A。在保證不被發現的前提下,你可以嘗試着去格鬥,‘凝’‘流’‘堅’,我給你的任務對象将會是很好的提高你能力的助力。”

“謝了,老爸。”黑貓明顯有些愉悅,片刻之後他像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問,“啊,對了,糜稽呢?我可以負責他以後的訓練,他對解剖人體很有一手,沒準會有很有意思的成長喲。”

席巴沉默了會兒。

“糜稽不必訓練。”

“哦?”

“你可以去訓練他,這點沒問題,但是,不能用我們的方式。”席巴看着伊爾迷的眼睛說,“否則,你弟弟有可能會死。”

“啊……這麽弱。”伊爾迷擺擺手,向外走去,“我對那麽弱的弟弟可沒什麽興趣,算了。”

他看起來有些怏怏不樂。不過很明顯,即使是察覺到了可能掌控某種東西的樂趣,但伊爾迷對這件事物卻并不上心。伊爾迷很快将糜稽抛到腦後默不關心,只有看到那個小鬼的時候他才會開始困惑如何對待“弟弟”的問題,這個概念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強制性的标簽。這種狀況持續了兩年,直到奇犽出生,這只悠閑且按部就班的黑貓才逐漸并确切的感受到了所謂的“弟弟”對他而言是怎樣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年齡設定問題,在原著裏面伊爾迷24歲,糜稽18歲,奇犽12。也就是說伊爾迷和糜稽相差六歲,糜稽和奇犽的年齡差也是六歲。

我是覺得伊爾迷和糜稽的年齡差拉大點更好寫啦n

所以這個BUG當做是蠢作者任性的同人設定吧,伊爾迷和糜稽年齡差是七,糜稽和奇犽年齡差是五……小調整更萌對不對!【住口別找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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