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伴的血跡濺開在男人的腳底。

男人帶着厚重的防毒面具,在深紫的霧霾中格外可怖。他的腳步淩亂不堪,“堅”緊緊的纏繞在他身側。這裏位于煙霧的起源點,陽光被溢出的粉塵分割的朦胧昏暗,四周死寂無人,只有剛剛忽然倒下去被挖去心髒的屍體,他的同伴死去時甚至還來不及動用念。

鮮血慢慢滲透進土壤裏。

“——你在哪裏?!”男子開口喊叫,他的聲音經過那一層防毒面具的處理聽起來模糊且猙獰,“沒用的——沒用的!你再不出來的話,這種毒素會将你整個人都腐蝕掉,你的肉會像水一樣的跟着血液流出來!”

沒有人回應。甚至連聲音都沒有。

“……難道是……已經死了?”入侵者身體的戰栗停了下來,他向前走了兩步,緊接着就栽倒在了地上沒有了呼吸。後腦勺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紮滿了釘子。

伊爾迷蹲在已經熄滅的篝火邊上,往上面灑了點粉末。

“lilas真有那麽毒的話,還比較有趣。”伊爾迷平靜的表情裏寫滿了“無聊”兩個字,他伏下身子,黑豹般的向下一個毒氣釋放點掠去。

他身後的紫霧逐漸飄散揮發,揍敵客家的傭人和豢養的魔獸會逐漸占領這個區域,并将闖進的雜魚給清理幹淨。

基裘面前站着的是個女人。她們短暫的交手過,基裘爆發性的暗殺只給那個女人的側臉拉出一道血痕。被對方發現後暗殺就失去了意義,基裘在距離女人十餘米的地方,完美的攻擊和防守距離。

女人留有一頭深綠色的卷發,亂糟糟的未經打理堆在腦後,一半的卷發遮擋住了她的左臉,她的右臉是一張已顯老态但依然精致到熟悉的容顏,五官嚣張但神情卻是無比的冷淡。

“庫绀琪?”

“喲,基裘,你還記得我名字啊。”女人肩上扛着柄長管槍械,她的手閑散的打開擱在長槍上,“好久不見。”她惡劣的吹了個口哨,“我是來取你可愛的兒子們的性命的,你還記得我是誰的話就滾開到一邊去,別妨着老子的路。”

基裘的手臂輕微的痙攣了一下,她十指交握在空氣中猛的拉開。與此同時,女人抽出槍械撐地翻身跳躍起來,她身後的樹木整齊的從中切割開轟然倒地。庫绀琪在基裘身後落地,槍柄發狠的夾着厲風橫掃過來從基裘身體上穿透了過去,她吹了聲口哨,擡眼看向反身在自己原來位置的幼時好友。

“你的念——屬性,特質,你戰鬥時的習慣,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喲,小基裘。”

基裘開口:“兩年前枯枯戮山的那場雷雨是你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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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兩年?五年了!我恨不得對揍敵客這個姓氏食肉飲血五年了!”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的女人面色猙獰,“我的孩子如果還活着,早就成年了!但是憑什麽?!就算花那麽大代價找來的咒毒師都死了,你的孩子卻還是活的好好的?!”

“他們有什麽資格活下去?!全部都去死吧?!吶?全部全部全部都給我下地獄去吧——”

她臉上喪子的瘋狂和悲痛清晰可見。那柄長槍被她擱在肩上——這個女人行事一向大大咧咧,粗魯起來往往會讓人模糊對她性別的印象,但她确确實實曾經是一個母親。基裘能夠讀懂這個在流星街二十餘年未見的同伴的心情。沒有被頭發遮擋的那只眼底裏面的情緒糾成異常寂靜的暴雨狂風。庫绀琪瘋了,一個理智的瘋子直到身死都會狠狠的咬人一口。

揍敵客家族在五年前以一個孩子的性命完成了交易,那麽,也理所當然應該承受來自母親的複仇。

基裘手掌翻轉,數把小巧的匕首從和服寬大的衣袖中滑出,夾在了十指之間。這個在家庭裏一有不順就激動的尖叫的女人現在異常的冷靜,她的語氣淺淡平穩:“弱到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的女人,沒資格站在我對面叫嚣。”

庫绀琪單手掄起長槍,高速旋轉的槍管将急速投擲來的匕首一一的擊打開。女人飛速的往一側閃避過去,她嚣張放肆的狂笑起來,急促的笑聲聽起來和哭嚎沒有任何區別。這種可悲可怖的、斷斷續續的笑聲圍繞在基裘四周。風襲來時基裘的身影再次一閃,但是庫绀琪的速度接近着她的追了上去,基裘看着那在狂奔中逐漸貼近自己的女人在以一種溫柔的姿态低聲呢喃:“好啊,小基裘,那讓我們看看,到底是誰——弱到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

基裘猛的向後急退!放出系的念力子彈被長槍輸送以一種快的驚人的速度轟的一聲砸在了基裘上一個瞬間站立的地方——那裏被沖擊出一個燒的焦黑的坑洞,周圍樹木也被瞬間的高溫焚燒成炭。煙霧散去後基裘咳嗽着追了上去,但是庫绀琪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主宅裏,擋在基裘面前的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留着絡腮胡皮膚黝黑的高大的漢子。

他呲着牙掄着肌肉充實的右臂:“那女人花了一億雇傭我——不過恰巧,我也和你們揍敵客有點不好解決的私怨……”

他沒能再說下去。因為他面前穿着黑色和服異常瘦弱的女人半低着頭,身上散發出的是恐怖到極致的惡念。

伊爾迷按照母親的囑咐,将所有散發出lilas毒素的篝火熄滅後就快速的繞着叢林往“安全點”跑去。這次的入侵者雖然衆多,但是根據梧桐的通報,除了三個強者是揍敵客家的傭人沒法搞定的,其他的雜魚即使覺醒了念,也遠遠比不上梧桐帶領的執事館。

只要沒有毒素的幹擾,揍敵客家的傭人很快就可以清掃掉這些垃圾。

他現在應該去的地方是那裏——不對。

男孩子停下了奔跑,四周叢林依然靜谧,一條溪流蜿蜒從山上流淌下來,這裏相對開闊,陽光直接落在了溪水裏,叮叮咚咚的灑下被流水沖開的碎光。伊爾迷一手橫在胸前一手豎起扶着下巴停在原地,沒有活人的氣息,但是感知不對。

對從小便訓練如何追蹤獵物、在獵物茫然無知的時候迅速的捕獵後再消匿自己氣息的伊爾迷來說,跟蹤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而現在周圍毫無破綻,可他就是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哎呀,身份調換了,真讓人頭疼。

面無表情的男孩子終于察覺到了一絲愉悅,他繼續奔跑起來,只不過方向已經發生了偏移。

毒蛇對自己的追蹤能力最為得意。

在計劃開始前,他曾陰測測的對那個女人說:“你等着看吧,就算是最強殺手揍敵客家,也不會有人能夠發現我。”

他矮小且瘦,因為念能力四肢上皆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鱗片,這一點确實讓這個吊三角眼、臉部凹陷下去的男人更像蛇了。這種鱗皮能夠讓他在匍匐的時候迅速且寂靜無聲。他嗅覺靈敏,只要是聞過的東西不管多遠都可以追尋過去,而極低的身體溫度和幾乎可以停止的呼吸讓他深深自信,只要用上“絕”,就算是三星獵人也沒辦法發現他的存在。

他可是差點就成為十老頭的陰獸的一員啊——如果不是因為揍敵客暗殺了他的搭檔。

揍敵客家是極具盛名但依然毫不遮掩的暗殺者家族,極大的曝光率和“暗殺者”這個身份矛盾的不行——但這也使毒蛇确信了揍敵客的強大。毒蛇謹慎而細心,就算和這個本身就結仇重多的家族也有仇怨,但遠遠達不到愚蠢的上門挑釁的程度。他甚至以為這輩子都沒法給搭檔報仇了,以至于他報仇的意願也并不是那麽強烈,但是那個女人的計劃大膽且周全。

“我們只要他們家族還沒成長起來的孩子的性命。”那個女人這麽說,“用金錢或者其他的東西把尋仇者們號召起來,趁揍敵客家主和難搞的老頭不在的時候——只要幹掉了一個人,我們就掙到了。”

只要幹掉了一個人,就有可能拿着這份資歷加入陰獸。

毒蛇伸出細長的舌頭舔舔嘴唇,就算是跟蹤一個不過十餘歲的奶孩子,他依然非常的謹慎。那個小鬼在溪水邊停了一會,又繼續奔跑。毒蛇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安;但是怎麽可能呢,揍敵客再強大,也沒有讓一個孩子發現他的道理。

毒蛇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後快速的滑動。

只要幹掉一個,就掙到了。

——把這個小鬼,輕松的殺死。

毒蛇陰寒的笑起來,他笑起來非常可怖,獠牙露出,尖銳的露在嘴唇外面。那個十來歲的男孩子正在往樹木密集處走,毒蛇在灌木中游動,他甚至貼近了男孩子的腳踝——毒蛇張開嘴,他另一個引以為豪的能力就是牙齒中分泌的一種神經毒素,雖然不如陰獸中名為病犬的男人強,但是也足夠對付這個小鬼——

男孩子突然低下頭來,平淡而空洞的盯住了他!

他依然在奔跑,而毒蛇正在以和男孩平行的速度縮在灌木裏滑行;猛然間看見的那雙漆黑無機質的眼眸讓毒蛇整個人都被釘在原地!男孩的腳帶着“硬”的踩下來,毒蛇躲閃不及,只能迅速的将“絕”變化為“堅”——

咔嚓一聲,毒蛇聽見了自己骨骼錯裂的聲音。于此同時,他用盡所有的本能向後彈開,站了起來。

毒蛇的左手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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