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俠客在打開電腦的三分鐘內将那個站在櫃臺上的少年人肉了個透徹。糜稽在他身邊捧着俠客在樓下遛彎子時順手買的奶茶,一邊嚼着粉圓一邊在線旁觀俠客的人肉過程。這種坐在家裏查水表的行為他自己挺擅長的,但是看着別人重複這種行為,糜稽還是挺有種奇特的感覺。

“唔啊,這家夥身份真的不一般喲。”俠客說,轉過頭來的時候面對糜稽時賣萌似的眨了下眼睛,“不如來猜測一下?”

糜稽咬着吸管擡眼瞥了眼他。

俠客一攤手:“十老頭你知道吧?那個蠢到死的家夥是掌管優爾比安南大陸地下世界的所羅門·韋伯斯特的小孫子,所羅門在權利範圍內挺寵溺他的,只可惜他只是個離經叛道的怪胎。在三年前就離家出走了無音訊了,沒想到自己覺醒了念能力。”

“他不知道念能力這回事,也不知道獵人協會是個集齊念能力者的協會。”糜稽說,“看樣子,他覺得這是他個人獨有的‘超能力’,還給它取名為‘耶和華’。”

“‘耶和華’嗎——”俠客沒忍住,扶着額頭低笑起來。他笑了一會兒,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裏還是帶着笑意,“難怪選取的毒品是‘亞當’。還真是把自己當救世主了啊。”

糜稽就這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笑。一個笑點低到天天笑口常開和一個表情日變動率幾乎維持在零的人坐在一起,居然也沒什麽太大的違和感。糜稽耐心的等俠客笑完,将那個少年的言論給簡單複述了一遍。

俠客笑了笑,手指在桌子上輕叩了起來。他指節明晰,手指修長,說話的時候帶着一份若有所思的悠慢:“我收回那句他很蠢的話,這家夥怕只是被熱血漫洗腦了中二期還沒過。這種方式的演說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對吧,飛坦?”

飛坦啧了一聲:“團長十二歲時的演說詞沒那麽多可笑的漏洞。”

俠客:“你覺得那家夥的可笑是因為你知道真相。他的失敗點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不過除此之外,自我覺醒念能力,操控一部分工作人員,再通過那些人投放具有瘾性和情緒感染能力的‘亞當’,并且,在進行演說之前他也沒忘記鎖門。除了一些小瑕疵外,還是挺嚴謹的,不是麽?”

飛坦:“別拿這種跳梁小醜跟團長比。”

俠客擺了擺手:“我可沒見識過十二歲的團長,他邀請我時說的那些話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也極具誘惑力呢,團長的能力不是那家夥能對比的,只是這種方式讓我有些懷念罷了。”停頓了一會兒, 仿佛想起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一般,雖然他竭力想要控制自己不要笑出來,但是最終還是破功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到了還沒出流星街的你罷了。”面對着飛坦的眼刀和糜稽莫名其妙的眼神時,俠客解釋道,“留着邋遢的平頭還穿着過于寬大配色奇怪的運動服——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他腫起來的臉頰和壓在脖頸上的匕首終于成功的将俠客的笑容逼回了喉嚨裏。飛坦高冷的瞥了眼電腦屏幕上的資料出門了,留下了捂着輕腫起來的臉頰和眼角血漬悲戚臉的俠客。

在一旁冷靜的旁觀了全程暴力事件的糜稽:“真可憐。”

俠客嘤嘤嘤了起來,糜稽幹脆的砸了個枕頭制止了他一邊假哭一邊黏過來的少女行為。

俠客:“你變了,你以前都願意讓我抱着的。”

糜稽目光游移,像是竭力維持着面癱臉。但是俠客還是瞥到了他不自在的小動作,糜稽說:“……我覺得兩個大男人黏在一起很奇怪。”

“不奇怪!”俠客義正言辭聲嘶力竭,“我剛遭受到了暴力行為,我需要安慰。飛坦下手非常重的,我只是揭發出了他的黑歷史而已。早知道我就存下他滿具鄉土氣息打扮的照片了。”

“你真有那種照片的話,他大概會直接打死你。”

嘴上這麽吐槽着,不過終于糜稽沒有再躲閃了。俠客頂着一張毀容臉開心的環住了糜稽的腰,順便蹭了蹭糜稽的脖頸。

“……你的鼻血都蹭到我的襯衣上來了,喂。”

·

飛坦扛着那個暈厥掉的酷炫打扮的少年從窗戶翻進來是三分鐘之後的事,俠客注視着飛坦上樓的時候做出了一個祈禱的手勢:“但願他不要把樓上搞得全都是血,我還不想那麽快更換旅館。”

“刑訊?”糜稽問。

俠客點了點頭,随即他注意到糜稽不自覺的舔了舔唇。但他并未有更近一步的動作,就算他看向樓上的眼神裏全是隐晦的炙熱。俠客悄聲嘆了口氣,伸手晃了晃,糜稽才似醒了過來,“啊”了一聲轉過了頭來。

“……飛坦的話,也有不用傷筋動骨就能得到所有情報的方法的。”俠客說,“我們下去走走?”

糜稽點了點頭,看上去有些窘迫和不安。

在下樓的時候,糜稽突然開口了。這一次他的語速非常快,聲音低且啞。

“不流血的方式就依據被刑訊者的想象力了,想象可以給神經更大的折磨和痛苦,對膽小者和想象過剩者而言,未接觸到皮膚的時候神經末梢就已經承受了成倍的痛苦比如一根尖刺急迫的接近眼球當然也可以嘗試下精神的摧毀但是精神的摧毀遠遠要比肉體尖銳——”

“停停停,你別思考這種東西了。你沒嘗試過吧?”

停下來的糜稽沉默的點點頭。

“我也不希望能給‘我’這個機會。”他輕聲說,“這是針對我的毒瘾……和‘亞當’。”

只要你想,人體試驗品有很多。我們有各種方式能夠滿足我們永遠不會填平的欲望溝壑。

這句話俠客并沒有說出口,他想誘惑糜稽淪陷的深一點,更深一點,但是,除了欲望之外,糜稽純黑的眼瞳中還有更深的掙紮。

他們到達樓下的時候,發現救護車和警方已經趕到了。這個連鎖式的快餐廳被大量的公務人員所包圍,而在街頭的扭蛋機旁邊,臨時擺放了體檢設施。

“嘛,效率還挺快的嘛。”俠客說。

“我只是黑了市政廳的網絡,将消息直接送達到了他們的每臺電腦上。……參加漫展的這些人,全部都是和平國家家境優渥的人。市政廳從哪個方面看都必須完善的解決這件事。”

糜稽停了一會兒,看着為此次事件忙忙碌碌的各色人員,繼續說,“摧毀這種事情——比如說殺戮,或者破壞的話,只要一個人就能做到的吧?無論是飛坦,還是你,或者是我,真的認真不顧後果的話,從地圖上抹滅一個城市大概是很簡單的事情,對吧?”

俠客轉頭看向他。夜晚的風有些大,糜稽站立在風裏,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但是無論是創造、維序、拯救啊什麽的,一個人的話,誰都做不到。”糜稽說,“所以,果然還是破壞更輕松一點呢。”

他們在夜風中站了挺久。夜晚的街區燈火輝煌流光溢彩,大幅的廣告條幅中流淌着輕盈明快的光。車輛的前燈穿破了霓虹色的黑暗疾馳而過,在燈光的照射的丁達爾效應裏,灰塵在其中飄渺的飛舞着。

這是一個喧鬧,卻又無比孤寂的夜晚。

“還要在這裏停留下去嗎?”糜稽問,“我有點玩膩了。”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的話,我或許可以帶你去我的故鄉看看?”

“流星街?”

俠客露出一個帶着些許溫柔的笑容:“對的。那裏四面沙漠圍繞,起風的時候黃沙漫天。邊界全部都是奇怪難聞的氣味,垃圾堆則是一個充滿了各種驚喜的寶藏。位于中心的教堂不常使用,一般是我們的停屍場,不過那裏也是唯一可以看到鮮花的地方。在晴朗的夜晚,可以看到月亮,光很微弱,顏色和水一樣,全都是脆弱易逝但是卻非常美麗的東西。”

“聽起來有些棒呢。我的母親也是來自那裏,不過她從未提起過流星街。”

“對一些人來說那裏是噩夢。用宗教的方式來說的話,那是地獄和天堂共存的地方。”俠客笑了笑,街道上绮麗的霓光落在他的眼眸中,明亮且清晰,“好了,輪到你了,說說揍敵客怎麽樣?”

“揍敵客啊……”糜稽思忖了一會兒,“房子很大很空曠,不過院子裏面陽光非常好。在我的房間如果不拉窗簾的話,陽光可以鋪滿半個房間。森林很大,裏面有各種動物和魔獸,下雪的時候雪能夠鋪的很厚一層。在我弟弟小的時候,大哥帶他打過雪仗,我當時在房間裏面看——不過幸好沒加入!你知道嗎,大哥扔出的雪球把一棵樹給砸倒了!哪有這樣帶不滿三歲的弟弟打雪仗的啊?!”

俠客“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糜稽雖然面癱但是這次他跟着笑了會兒,嘴角的弧度很淺,并且轉逝即逝。

“……我有點想家了。”糜稽說,“我很久沒有離開家裏那麽久過了。”

俠客笑着揉了揉糜稽的額發。

·

他們回到房間裏的時候審訊明顯已經結束了,飛坦坐在客廳裏玩着游戲,糜稽并未聞到什麽明顯的血腥味。見到俠客會後來,飛坦将一只錄音筆扔給了俠客。

“如你所說,非常幸運。裏面是關于十老頭以往的會議地點和固有的保镖配置,當然,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懶得仔細聽他哭嚎。”

“我會整理出來的。”俠客抛了抛手上的錄音筆,随口問道,“人呢?沒被玩壞吧?”

“已經處理掉了。”飛坦冷淡的回答。

“啊,處理掉了麽——所羅門來找麻煩的話工作量又要增加了啊。”

飛坦揚了揚眉,像是在嗤笑着什麽:“十老頭很快要自顧不暇了,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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