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鎮北将軍府

韓時卿和江煜在巷子裏鬧騰的時候,将軍府的馬車已經到了,一妙齡女子撩開車簾,觀相貌竟是與韓時卿極其相似,只是比之更多了幾分女性的柔美。

她便是韓時卿的龍鳳胎姐姐韓芸暢,只比韓時卿早出生半刻鐘。

她對巷子裏站着的人指着她這輛馬車後面的那輛,催促道:“大哥二哥小弟,趕緊上車吧!阿爹阿娘讓咱們趕緊回去呢!”

她是即将入宮的女子,本不該再出來抛頭露面,可雙胞胎之間的感應讓她覺得韓時卿這次反常實在怪異,實在擔心,便緊跟着出來了,現下見到狼狽的哥哥弟弟們,韓芸暢更确定了韓時卿确實遇上麻煩了。

“三姐……”韓時卿牢牢地盯着韓芸暢的臉,本來就紅的眼睛又紅了一圈。

在前世,被江煜關在靜心殿的那幾年,若不是韓芸暢常來看他,韓時卿覺得自己肯定會崩潰。

本身過得已經夠苦的韓芸暢一點兒也沒有怨過他,反倒在來看他的時候經常滿眼帶笑,還端着他最愛吃的槐花糕,拉着他的手開導他,只字不提導致将軍府淪落那般下場的罪魁禍首就是韓時卿。

“小弟,你在那兒傻站着做什麽?”韓芸暢示意韓時卿,“快點上車呀!”

“哦,好、好。”韓時卿回神,拉着大哥的手上了馬車,坐好後才想起江煜還在外面,他對韓山招手,“你也上來。”

馬車寬敞,坐下四個大男人外加一個小孩也不顯得擁擠。

時至盛夏,天氣雖熱,但貿然淋了這麽久的雨,本就身子骨弱的江煜肯定是受不住的。

畢竟他現在雖然重生了,但十二歲的他可不頂二十四歲稱帝的他,長年挨餓受凍,整個人瘦的像麻杆,只一張臉還好看點兒,能夠騙騙人,內裏早就弱的不行了。

江煜只覺得渾身上下忽冷忽熱的,腦袋也昏昏沉沉,心裏登時明白自己這肯定是染上風寒,要開始發熱了。

身旁是抱着劍的韓山,江煜看了那邊坐着的韓時卿一眼,卻正與那人對上眼,清楚地見着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裏裝滿了對他深刻的厭惡與恨意。

江煜垂了頭,打消了靠近韓時卿的念頭。

韓時卿此時應是正在氣頭上,他即便借着生病去對那人身邊扮可憐,也只會讓韓時卿更讨厭他,對他們的關系沒有任何幫助。

現在對于他唯一的優勢就是韓時卿并不知道他重生了。

他得利用這一優勢讓韓時卿明白自己是無害的,讓他重新信任自己。

這樣的話,将軍府的一切也能再次為他所用,只是為了得到韓時卿,他必須在稱帝的策略上稍稍改動,至少要給兩人之間留出一條路。

在江煜眼裏,如果有個天平,那麽權力的重量絕對是和韓時卿相等的。

他從小就對權力有種奇怪的熱衷。

即便身為出身最卑微的皇子,他的野心也不曾輸給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他深刻明白自己吃過的苦受過得罪,都是歸結于手中沒有實權。

如果他能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那麽他便能将所有人踩在腳下,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所有東西。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韓時卿死。

韓時卿死之後,他明白了韓時卿是他唯一用權力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天平出現了。

韓時卿與皇權各占一邊,缺一不可。

————

大雨中,馬車徐徐軋過青石路,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将軍府,府裏的下人去通報,不多時便見一行人魚貫而出,為首的正是年近五十的鎮北大将軍韓靖宇,臉型方正,五官英挺,目含精光,不怒自威,不難看出年輕時殺伐果斷的風采。

他旁邊站的婦人身段纖長,簪珮用的很少,一張臉稍施粉黛,明明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卻令人看不出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仍舊秀美平和,讓人不由得産生親近感。

她便是當今左相之女何怡然,韓靖宇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是鎮北将軍府唯一的女主人。

韓錦峰、韓乙銘、韓芸暢和韓時卿都是她所生,皆是嫡出。

何怡然瞅見自家淋得渾身濕淋淋的三個兒子,驚得捂住嘴巴,趕緊招呼他們進去,吩咐了下人去燒水,準備幹淨爽利的衣服,又拿布巾親自給韓時卿擦頭發,拉着韓時卿到身邊問東問西好一陣,等水燒好了才放他離開。

期間韓錦峰和韓乙銘向韓靖宇說明了小巷裏發生的一切。

韓靖宇聽完,眉毛都皺成了一團,表情吓人。

“卿兒平日雖是頑皮了點兒,卻從不做欺壓弱小之事,今日這般反常定是有什麽內因。”

韓靖宇讓韓錦峰和韓乙銘先去洗澡換衣,自己則撐了把傘來到了關押江煜的柴房。

江煜此時因為身體不适,正阖着眼倚着柴堆休息,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他立刻繃緊了神經,眼睛睜開條縫隙,正看到韓靖宇開了門走進來。

身形魁梧的男人将傘靠牆立着,江煜順勢閉眼。

現在是遠安帝登基第五年,五年前那場皇室肅清事件,韓靖宇當着他的面殺死了他的母妃,雖然這些年他颠沛流離,模樣也變了很多,但難保這人不會将他認出來。

記得前世的時候,韓靖宇對他的态度就不似将軍府其他人那般親近,如今韓時卿又擁有之前的所有記憶,若是那人真的狠心将自己的身份戳穿,那麽他大概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兒,江煜眼睫微顫,竟忍不住猜測韓時卿會對他容忍到何種程度。

“睡着了?”韓靖宇走近江煜,觀他臉上的紅腫和淤青,皺了眉,手摸上去,皮膚滾燙,鼻息火熱。

“沒想到卿兒會對你下這麽重的手。”

見韓靖宇似乎沒認出他,還對他生了恻隐之心,江煜心思一轉,繼續保持呼吸平穩均勻,克制住眼珠的轉動,微皺了眉,可憐地小聲呓語道:“爹,娘,別不要我……”

韓靖宇聞言心中一梗。

他本着審問的念頭來的,但見着江煜這慘狀,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便暫且撇下對江煜的懷疑,叫了下人過來,給江煜換了身衣服,又差人叫來了大夫,給他看病熬藥。

江煜全程裝睡,心裏卻已經有了更為清醒的思路。

韓時卿沒有暴露他的身份。

韓時卿也許比自己想的更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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