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發了瘋
韓時卿愣了下,心道你請我吃糖葫蘆我就會陪你去嗎?你當你哄三歲小孩呢?
可手被牽着,韓時卿只覺得溫暖,江煜常年握劍,掌心生了層薄薄的繭子,很糙,卻也特別真實。
這次他們都活着,沒有內憂外患,沒有兵臨城下,他們終于可以過上一個如常人一般安定的上元節。
他再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得點頭答應下來。
夜半,江煜大宴群臣,韓家人在朝為官的也都來了。
韓時卿到底是耐不住思念,悄悄躲在柱子後面往外瞧自己的家人。
江煜登基以來,以身作則厲行節儉,所以這宮宴辦的并不華麗,更像是家宴,倒顯得更多了幾分親切。
大臣們三三兩兩的聊天,江煜有的時候也會摻和幾句,沒人主動聊國政,畢竟平時就夠忙的了,過節再不談點輕松的,誰受得了?
結果聊着聊着就就聊到了江煜身上,談的自然是江煜什麽時候充實後宮,然後把自家女兒誇上天,希望能引起江煜的注意。
韓時卿躲在後面聽着大臣們說到陛下若是一直這般不納妃,不為江氏開枝散葉,沒有皇位繼承人,多年後必定天下大亂,這想必也不是陛下願意看到的吧?
能做到四品以上的官員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張嘴能說會道。直把韓時卿說的都覺得江煜該以大局為重,多納幾個妃子入宮,讓她們誕下皇子,好穩固江氏王朝的江山。
可只見江煜沉吟片刻,突然笑起來,他對那些大臣道。
“你們總愛盯着朕的一舉一動,就連立後納妃都要管一管,說朕立時卿為後有違倫理綱常,說朕不納妃便會造成日後的天下大亂。那這樣,朕今日便将話與諸位說清楚。”
他瞥了眼柱子後那露出的一截衣角,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
“朕不需要除韓時卿以外的任何人,為了他朕可以一生不納妃,一生不擁有子嗣。若是不想讓朕與你們翻臉,便趁早絕了這些旁的心思。”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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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和江煜都相處兩年了,早懂了他的脾氣,說到便是做到,他說不要子嗣,那便是當真要讓江氏王朝絕後了!
可江煜都把話說死了,他們再反駁便是抗旨不遵,到時候這個雷厲風行的新帝若是發火,可有他們受得了。
韓時卿聽了這話,只覺得整張臉都有點發燒。
他趕緊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告訴自己冷靜,這才又探出頭去看自家爹爹和哥哥的臉色。
那一戰傷了蠻族的士氣,如今的北境還算太平,所以韓錦峰與韓乙銘便在上元節的時候回來陪爹娘一起過。
想要稍稍緩和一些二老失去時卿的痛苦。
兩年不見,韓靖宇的頭發竟已白了大半,比之兩年前實在滄桑了太多,就連一直精光閃爍的虎目也多了幾分濁黃。
在江煜念出時卿名字的時候,他收緊了端着酒杯的手,幾乎要将小小的酒杯捏碎。
但他到底忍住了,沒有發怒。
身為人臣,他明白江煜無疑是個好皇帝,但身為時卿的父親,他一直認為江煜做的事抹黑了時卿,是對時卿所作的英雄之舉的侮辱。
他的兒子是心系天下的好男兒,不是什麽皇後。
他們韓家也不稀罕那個皇後的名頭!
韓錦峰與韓乙銘也冷着臉,低頭喝起了悶酒。
上元節,本該是團圓的日子,可整個韓家唯獨缺了那個成天嬉皮笑臉,早上起來往火盆子裏扔竹節的小少爺。
江煜放了韓芸暢自由,還替她尋了門好親事,朝堂上,雖然架空了韓家的兵權,卻也并沒有虧待他們,可卻唯獨不同意給韓時卿一個除皇後以外的名號。
他牢牢抓着時卿,不論生死。
執念深的可怕。
韓時卿的目光緊緊盯着那三人,眼眶不自覺就濕了。
在他的印象裏,他和韓靖宇的告別仿佛還在昨天。
他記得那時候帶着玄金樓的令牌,跨馬出城,韓靖宇還叮囑他別做危險的事,早些回來。
可韓靖宇到底也沒等到他活着回去。
只需想一想,便知道爹娘見到他屍體時會露出的表情。
他這些日子一直不敢去見韓家人,一是怕打擾家人的生活,二也是害怕自己的出現會吓壞他們。
可他當真不想念嗎?
不可能的。
他想極了他們。
他想見他娘,想和家人說說話,他想說他當時也怕,他也怕死,也怕疼,到現在他都覺得那疼像是留在他的骨髓裏,夢裏都睡不安穩,一閉眼便是數十支寒光凜凜的羽箭對着他射來。
悄悄吸了吸鼻子,韓時卿背過身去,用袖子擦眼淚,卻是不敢再看了。
“讓我瞧瞧是哪個小鬼頭在哭鼻子啊?”頭頂忽然傳來聲音,韓時卿擡頭去看,卻被一只大手蓋住了頭頂,下一瞬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不得了的懷抱。
男人緊緊抱着他,一雙手攬着他的後背,微微發着抖。
他的聲音裏全是壓抑的激動,克制的聲音格外沙啞。
“傻徒弟,你終于回來了。”
廖雲凡早已從林世成那裏得到了韓時卿的消息,這次宮宴,他偷溜進宮之後便一直在尋韓時卿,如今找到人,只覺得心中的恐慌和苦痛終于被驅散,與之而來的是無比的慶幸與安慰。
“師父……”韓時卿剛忍下去的眼淚又止不住了,他回抱住廖雲凡,一時間心裏的委屈統統有了宣洩口,像個孩子一樣賴在他懷裏不住地哽咽。
廖雲凡便任由他這樣發洩着,過了良久,才問,“想不想和師父出宮?師父帶你走。”
“可江煜……”
韓時卿還想着和江煜的約定,有些猶豫。
“不用擔心他,今日上元節,我想你該是想你娘的,我帶你去見你娘怎樣?”
一提到何怡然,韓時卿心裏一痛,趕忙點點頭,道,“我想見我娘,師父你帶我走吧,見過我娘之後,你再把我送回來。”
他想自己這麽一來一去應該要不了多久,宮宴也不會散的那麽快,只要他在結束之前回來,應該還趕得上和江煜去看花燈。
所以他連個字條都沒留就随着廖雲凡一起出了宮,待到江煜提前結束宮宴,尋遍整個皇宮都不見韓時卿的影子之後,他終于徹底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