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怕黑

蘇明淺和陳殇許開-房-了。

相較于蘇明淺的緊張和局促,陳殇許倒顯得游刃有餘,十分自在,就仿佛這不是兩個人第一次開房。

這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陳殇許脫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去洗手間洗了個手。他把水壺燙了一下,給蘇明淺燒了一壺熱水。

蘇明淺坐在靠裏側的床邊,望着他忙前忙後,發愣。陳殇許走到哪兒,他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兒。

他以前似乎從來沒有覺察到,只穿一件純色襯衣的陳殇許,原來可以這麽帥。明明只是一件簡單的襯衣,卻近乎完美地與陳殇許的身材相貼合,将這人襯托得身形挺括。蘇明淺看得愣了。

他似乎從這一刻開始,才真正get到陳殇許的顏。相較于喬祁富于沖擊力和傾略性的臉,還是陳殇許這樣的外表更有魅力,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這一點丁北三年前就提示過他了。那時蘇明淺眼瞎耳鳴,把他的話當耳旁風,還諷刺丁北審美跟不上節奏。現在蘇明淺只想把當年不經世事的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陳殇許的顏值太能打了。安上翅膀簡直就可以直接去當天使長。

蘇明淺後悔沒能早點發現這一點。

陳殇許把熱水倒進茶杯,涼了兩分鐘才端給他。期間陳殇許見他一直按着手背,就蹲下來替他将手背上的醫藥棉摘了:“不會出血了,小蘇,別總是按着。”

蘇明淺低頭看着手背上的針孔,紅色的一個小點,已經凝固,的确不會再有血冒出來,也沒有先前那樣疼了。

喝了水,陳殇許讓蘇明淺去沖個澡,祛祛淋雨沾上的濕氣。

蘇明淺沒說什麽,起身沖了個澡。十分鐘後,他發現自己沒有能換的衣裳,只能裹着巨大的浴巾出來。陳殇許倚在床邊,正在用電腦辦公。電腦屏幕忽明忽暗,伴随着利落而流暢的敲擊鍵盤的聲音。蘇明淺沒敢打擾他,安安靜靜地回到浴室,關上門,把自己頭發吹幹了。

再次出來的時候,陳殇許正在關電腦,擡眼看見他裹着浴巾出來,後知後覺蘇明淺衣服濕了,沒有替換的衣裳。于是陳觞許在随身攜帶的包裏找了找,拽出一件灰格子襯衣和一條幹淨而寬松的家居褲。衣物從包裏拿出來,陳殇許想了想,又給塞回去了。

蘇明淺神色微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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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睡吧,這附近有夜市,我去給你買。”陳殇許擡眼。

蘇明淺說:“好。”

陳殇許拿着手機和鑰匙出去了,臨走叮囑蘇明淺趁水還沒涼,把藥吃掉。

蘇明淺點頭,說好。

門關上。房間驀然被安靜籠罩。蘇明淺腳尖沾地,無聲地走到另一個床邊,将陳殇許剛才塞進包裏去的衣服又翻出來。

他拿着這衣服,一直看,一直看,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衣服上面赫然寫着“L”。這顯然不是陳殇許的號。為什麽陳殇許随身帶的包裏,會裝有別人的家居服?蘇明淺無法想象。

衣服上還殘留着一丁點香味,像是小蒼蘭的味道。這味道很媚,也不是陳殇許身上會有的氣味。

不會有誰無緣無故帶着別人的衣服。蘇明淺無法接受這一令他手足無措的事實——陳殇許有愛人了。

陳殇許是個體貼入微的男人,他随身攜帶愛人的衣服。這一點縱然是蘇明淺,都是不知道的。

也許他的愛人,曾經穿着這套衣服和陳觞許在沙發上、在書桌上、在浴室裏,在陽臺上做-愛。所以陳殇許才一直将它努力珍藏着,期望能夠随時随地看見,随時随地想到這些曼妙的時光。

蘇明淺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他不禁問自己:所以,你他媽從頭到尾幹了什麽傻事啊?

他倚着床蹲下來,抱住胳膊,将頭埋在膝蓋當中。巨大的浴巾随着他的動作滑落下來,無聲地掉落在地面上。

視野驀然陷入黑暗。他終于意識到,他已經沒有資格擁有陳殇許了。

陳殇許回來,房間裏靜悄悄的,蘇明淺已經睡了。陳殇許把房卡插上去,昏黃的燈光驟起,空調呼呼吹着冷風。

蘇明淺沒有衣服穿,将身子隐藏在被子裏,側躺着,枕着胳膊睡,臉埋在枕頭裏。

這是一個守衛型的睡姿,說明蘇明淺此刻心裏并不踏實。

陳殇許似乎記起來了,小蘇怕黑。

自己出去帶走了房卡,屋子裏沒電,燈就不會亮。

陳殇許暗暗自責,他怎麽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光想着等會兒開門進來不打擾他睡覺,卻沒有考慮到漆黑一片小蘇也許會很害怕。

他穿拖鞋進門,把買來的衣服悄悄放在桌上,盯了蘇明淺幾秒,才去浴室洗澡。

一個澡洗得他內心并不平靜。

因為整個浴室,都充斥着蘇明淺洗澡留下來的清香和餘熱。

好幾次夜晚,他都像現在這樣,深更半夜去給小蘇買衣服。

回來後,兩人會在浴室裏做。

原因是小蘇在床上已經做膩了,纏着他的脖子說要去浴室。陳殇許什麽都聽他的。熱水沾到蘇明淺的臉上、身體上的時候,少年青澀的臉又純又欲,眼神朦胧地看着陳殇許,陳殇許根本拒絕不了。于是,只要蘇明淺要,陳殇許都滿足他。

只是陳觞許沒料到,蘇明淺從不願意談及此事。他不說,陳殇許也就不提。因為他猜不透小蘇的心思,裝聾作啞也好,真的失憶也好,小蘇不願意說出來,肯定有他的道理在。

陳殇許不是個多事的人。他不希望小蘇困擾。他希望小蘇好好的。

澡陳殇許洗了很久,出來的時候蘇明淺已經醒了,裹着被子睜着一雙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陳殇許用毛巾擦幹頭發:“吵到你了嗎?”

“沒有。我經常這個點莫名其妙就醒了。”蘇明淺說,他把頭低下來,因為陳殇許只穿了一條平角褲。雖然陳殇許不計較他偷看,但蘇明淺還是要臉的,深更半夜跟他睡一個房間已經算出格了,再盯着人家看就更不合适。

他盡量表現地自然,不想讓陳殇許看出什麽端倪。可陳殇許還是借着昏黃的床頭燈,發現他的眼睛似乎腫了。

蘇明淺以前就有用眼不衛生的毛病,經常把自己的眼睛折騰得像個桃子。所以陳殇許一時不能确定,他眼腫是因為用眼過度,還是因為白天哭過。

陳殇許問:“你的眼睛?”

蘇明淺下意識地用手去揉,陳殇許抓住他的手腕:“別用手。不衛生。”

人的手因為白天碰過許多東西,帶有很多細菌。揉進眼睛只會使眼睛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蘇明淺有點緊張。他微不可查地将手往身體的方向縮了縮:“我包裏有眼藥水。”

陳殇許去給他拿眼藥水。

“你躺下來。”

蘇明淺照做。燈光下,他的臉有些紅,睫毛不停顫動着,灑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暈。

他其實長得很好看。

足以讓陳殇許這樣理智的一個人沉淪的好看。

陳殇許俯下身來,手指觸碰到蘇明淺上下眼睑。他的手觸感溫熱,似乎是在一點一點安撫蘇明淺。

相較于陳觞許,蘇明淺要緊張許多,因為他被子裏面什麽都沒有穿,很沒安全感,也很敏感。

陳殇許沒有做什麽出格的舉措,他垂眸專注地往蘇明淺眼睛裏滴進藥劑。蘇明淺的眼睛被冰涼的液體沾濕,随着眨眼的動作流淌下來。

看上去就好像蘇明淺在哭。

藥劑有些刺激,蘇明淺将臉側過去。許久都沒讓陳殇許滴另一只眼睛。

“難受是嗎?”陳殇許溫柔地問他,在他眼睛上吹了吹。

蘇明淺不知道怎麽回答。

因為蘇明淺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他不清楚只是一滴眼藥水而已,為什麽會不停地流出來,越流越多。

“小蘇,你把臉轉過來。還有一只眼睛。”陳殇許說。

另一只眼睛也滴上眼藥水。

蘇明淺将眼睛閉上。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陳殇許還在他床前坐着。

那一瞬間,蘇明淺發現自己離他好遠好遠,遠到蘇明淺伸手去夠,怎麽都夠不着。

陳殇許不再屬于他了。陳殇許有愛人了。

陳殇許不會再為他的任性和嬌縱買單了。

陳殇許會用這雙觸碰過他無數次的手,去溫柔地觸碰另一個人。那個人會百般享受陳殇許對他的好,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蘇明淺的心突然好痛好痛。

痛到他猛然坐直身體,全然不顧地讓自己一頭栽進陳殇許的懷裏。

“抱抱我好嗎?殇許。你抱抱我,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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