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福氣呀,你來幫我看看,我兒子來信了,他說瞧上了陳家的女兒,你說這門親事成不成?」烏大娘就巴望著兒子成材,子孫滿堂,遇到有福的福氣,當然想問一問保心安。

「好,我瞧一瞧。烏大娘,準成的,我吹口氣送你,包管你福氣滿門,年頭辦喜事,年尾抱金孫!」她笑嘻嘻地保證。

「真的呀?呵,你這張小嘴甜得很,真有好事,定送你一個大紅包!」福氣福氣,這丫頭就是讨人喜歡,一臉福相。

「不用大紅包啦!只要給我幾顆喜糖就好,我最貪吃了。」她吐了吐舌,愛吃又貪玩,是她改不了的毛病。

「好,好,吃甜糖,嘴甜心也甜。」烏大娘笑開了嘴。

「福氣,給你松子豆沙包,別的貴重品俺送不起,老趙家的小點心還行,趁熱快吃。」曹大叔也過來了,遞了顆包子給她。

「曹大叔昨兒個打牌又贏錢了呀!」看到送到面前的甜包子,福氣不客氣的收了。

「是呀!贏了不少,把李鬼子、潘短腿他們氣了個半死,乖乖地掏出銅錢孝敬我。」他得意地拿起菜刀抹了抹。

「曹大叔,小賭怡情,大賭敗家,我只幫你一回哦!下次再找我,可就沒福氣了。」要不是看他受了氣,剁雞差點往手臂剁,她是絕對不會幫這種忙的。

人的一生有多少禍福早已注定,福多受不起,反而會招來禍事,得斟酌地給福,再說賭博不是好事。

曹大叔大笑著去魚鱗剖魚腹。

「得了,我也是氣極了才跟他們賭,贏了這一回我也不賭了,而且那幾個輸怕的家夥哪敢再來找我。」

他昨夜手氣旺到不行,把把是順子,運氣好到擋都擋不住。

「不賭最好,傾家蕩産很可怕的,典妻、賣子、當乞丐,終生潦倒。」酒色財氣可是人生四大忌。

另一個大叔插嘴,「是啊,是啊,福氣的話要聽著,自從福氣來了以後,不管咱們做什麽就是一路順到底,順到府裏像來了一尊神仙似的,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一樁也沒有再發生了。」真是福及衆人啊。

「沒錯沒錯,我昨天一早跌了一跤,原本以為這下糟了,準會傷到筋骨,躺上大半個月的,沒想到福氣走過來一扶,我就像沒事人似地站起身,骨沒折、筋未傷呢。」

「我也是,我也是耶!福氣姊姊拍拍我的背,我娘多年的咳嗽就好了,前不久還下田種地,精神看起來比以前還好。」打雜的鐵蛋滿眼感謝。

「說到這,之前,我養了八個月的母雞都不下蛋,福氣往雞舍一走,十幾只母雞居然一口氣全下蛋了,雞蛋多到撿都撿不完,撿得我腰酸背疼。」

「有蛋撿還埋怨,要能天天拾了雞蛋打牙祭,我腰酸背疼也甘願……」

廚房邊一群人聚在一起閑聊,除了大叔大娘外,其中不乏偷偷懶的年輕長工和忙完活的小丫頭。

以前也不見他們話多,通常各忙各的,表情嚴肅得像欠了債似的,就算說話也是短短幾句,匆匆擦身而過也不多看一眼。

可是多了一個得人緣的福氣後,須府昔日的冷清全不見了,她走到哪裏,哪裏就笑聲不斷,開朗的好性情教人樂得親近。

接觸久了,下人們也漸漸放開心胸了,到處充滿春暖花開般的舒坦感覺,府裏的氣氛不再壓抑。

就連一個眼神就能凍住人的二爺,也似乎迎來了春日的跡象,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硬邦邦的。

「我說福氣呀!你也過過福氣給咱們二爺,他老大不小了,該娶妻當爹了,老是孤家寡人一個,看在我們這些老仆婦眼中,還真是心酸呢。」旁的人不知生了幾個孩子,他卻連個做伴的知心人也沒有。

「咦?二爺不是訂親了,我聽說君家小姐頗有才情,美若天仙,和咱們二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鐵蛋是從外地來的,剛入府不久,聽來的并不是真實情況。

「親是訂了,可是娶不娶得進門才是大問題,三次坐上花轎三次都嫁不成,每回出事的都是咱們府裏。」簡直邪門得很,見喜便招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呀!

福氣托著腮,興致勃勃地追問:「對喔,結不成親是怎麽回事,新娘子煞氣太重嗎?衝煞了老老少少。」

命不可不信,但運可改,凡事沒有絕對,也許她能想想辦法。

「天曉得呀!批八字的老和尚明明說很合,是天賜良緣,旺夫旺子旺親族,可是你瞧瞧,人還沒嫁進門,就先克死了公婆和大伯,哪來的旺了。」真要再嫁娶一回,下一次不知道要死誰。

須府人丁本就單薄,如今只剩下守寡的長媳、牙牙學語的長孫,以及當家的二爺和幾個無所出的姨奶奶,老爺不在了,她們也頓失依靠,幸虧二爺看在叫她們一聲姨娘的分上,勉強收留在府裏。

若說近一點的親戚,也就是表少爺,金不破算是須府近親,而且他長年居住須府。

「沒請道行高深的道長來瞧瞧嗎?說不定是妖孽作祟,讓人家宅不平。」福氣歪著腦袋想了下。門口的兩尊門神根本不管用,常常溜掉喝酒去,也不知道這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哎呀!什麽妖孽冤魂的,別說來吓人,咱們府裏可沒那東西,幹淨得很,只不過……」像想到什麽似的,烏大娘停頓了一下。

「只不過什麽?」秘辛耶!她最愛聽了。福氣睜大了水汪汪的眼,聚精會神的聽。

烏大娘回想著。

「那是三年前的事,大奶奶剛進門不久的一天夜裏,大爺屋裏傳來丫鬟尖叫聲,大夥兒被驚醒,一瞧,大爺的屋子那紅光大亮,我們都以為出了什麽事。」

「結果呢?」

「一點事也沒有,丫鬟萍兒說,是看到大老鼠跑過去才吓暈的,大爺點了蠟燭照明,白白驚吓了大家一頓。」不知怎麽著,她偏偏記得牢,老忘不了大奶奶慘白到幾乎無血色的臉,和倉皇的神情。

「啊,這麽無趣呀……都沒點有趣的事兒提提神。」福氣噘嘴。春日正好眠,清風徐送,讓人整個發懶想打盹,她也不例外。

「呿!還想聽什麽有趣的事,光這三年內所發生的憾事就夠折騰的了,誰還想添事,讓人磨心。」平平靜靜過日子就是福分。

「烏大娘,你別吊人胃口啦!」她聽不過瘾,總覺得這之間有所遺漏。

「想聽更仔細的就跟我來。」一道清澈的男音直達福氣腦門。

咦!還有聽牆角的?

好奇心過重是福氣最大的毛病,她的心浮動不定,總是安分不了,哪裏有教人心癢的趣事就往哪裏去,控制不住自己飛騰的雙足。

瞧見個人影朝她招手,她跟了過去,兩人躲在隐密角落,福氣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人。

「你是金……金什麽來著,我和你不熟,不太記得。」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緣,但印象不深。

「金不破,我們以後會熟得讓你喊救命。」他輕佻地一眨眼,一副風流相。

「喊救命?」這話有點熟悉,她在天庭時也常令仙友們大呼吃不消,請她回去蹂躏自個兒的師尊。

他故意咳了兩聲。

「你聽錯了,是我會對你很好,好到讓你離不開我,一日不見便相思成疾,夜不安枕,輾轉難眠——」

「唉,不好意思,打斷你一下,請問你在唱哪一出戲文,我怎麽聽不懂?」福氣虛心求教,眼露茫然。

「你……你還是不是姑娘家,這麽感人肺腑的溫柔語句,你居然沒半點反應,一竅不通!」飲恨吶,根本是對牛彈琴。

福氣不解的眨著盈亮大眼。

「哪來的感人?你的眼睛裏分明沒有情意,還帶著一絲冷酷,混濁烏氣布滿周身,你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太壞,多做好事能導正你的氣脈。」

「嘎?什麽?」他一怔。

「我是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壞事不要做得太多,瞧你印堂已經黑了一半,若是執念太深、怨氣太重,你會入魔的。」好在遇到她,福仙送福能少些災劫。

金不破神情不變的笑著。

「福氣姑娘你別說笑了,好人、壞人哪這麽容易分得清,況且若神佛都不保佑了,入魔又何妨。」

說著,他心裏卻暗暗疑惑。她看出什麽了嗎?明明是個只會笑的傻丫頭。

「你還真固執,不過沒關系,眉長等同壽長,你還有好幾十年可以改變想法,記得千萬別剃眉。」阿壽說人壽看眉,眉毛越長活得越久。

見鬼了,誰沒事剃眉,又不是吃飽撐著。他笑了笑,轉回正題上,「你不想知道我表哥為何成不了親嗎?」

「啊!對喔,二爺和你是表兄弟。」她像是剛想起來兩人的關系,一臉恍然大悟。

金不破嘴角抽了一下,笑得有些嘴歪眼斜。

「是,是,我們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表兄弟,他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問我最清楚。」

「那他幾歲斷奶,尿過幾次床,有沒有讨厭吃的東西,或是什麽壞習慣?洗澡會摳腳嗎?會不會打呼?會不會磨牙……」那麽面癱的人,肯定有不少不為人知的小毛病,她好好奇喔!

「停——」金不破受不了,連忙舉手喊停。

「怎麽了,你不曉得?」福氣一臉失望,好像他不知道有多麽對不起她。

他表情狼狽地一抹臉。

「我要說的是真相,無人得知的真實。」

「喔!那我洗耳恭聽。」她坐上後院的大石,兩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

看她一板一眼難得正經,他反而傻眼了,差點忘了接下來要講什麽。

「咳咳,表哥從小就和君家小姐訂了親……」

「這個我知道了,跳過。」她怕他說太長了她會打瞌睡。

他眼角一抽,嘴歪了一半。

「那就從他第一次迎娶說起,那天是風疾雨狂的雷雨天……」

「不對呀!卓嬷嬷說,那時天氣很熱,五、六個月沒下過雨,地上幹得都冒煙了。」情形完全不同呀,到底誰娶親,他是不是搞錯了?

「不要搶話,我是陪著去迎娶的人,還有誰比我更詳知內情,那時,雨下得急……」見她無聊地玩起頭發,他嘴巴一扭,省去了旁枝末節的贅言,「第一次是意外,老人家本來就有長年宿疾,一口氣上不來,人也就去了。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透著古怪了,表哥騎的馬被人動了手腳,馬鞍裏藏了三根針,他一坐上鞍,針便刺向馬背……」

金不破說得口沫橫飛,說須盡歡的婚事一波三折全是人為導致,君家小姐也很無辜,平白擔上過失。

可是他說得越多,福氣聽得越迷糊,甚至忍不住打起哈欠。雖然她也不覺得這完全是君家小姐的問題,可他的話似乎偏袒君家小姐甚多。

況且他像在說書般,誇大其詞,好些事前後矛盾,串連不到一塊,挑著對君家小姐有利的說,所謂的真相含含糊糊地,不真切。

而且啊,他一直強調二爺和君家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厚,要她別纏著二爺,成全他們,是要成全什麽啊?

「金三小爺,你才是君家小姐的良緣吧?你對她的關心多過二爺。」

福氣不曉得她的随口一言有多逼近事實。

金不破暗抽了口氣,神色慌張地說:「什……什麽金三小爺?!多拗口,我是金二爺。」

「有個二爺了,你是二爺的表弟,當然是排行老三,但你又不姓須,所以是小爺,金三小爺名副其實。」她認定了就不會更改。

「你……你……」他氣梗在喉頭,你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緩過來。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見她已從大石上起身,往廚房那跑去,還一邊喊著——

「曹大叔,我幫你磨刀子,你留一條魚讓我煮,我想吃紅燒……」福氣摸了摸肚子,又餓了。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金不破跟過去伸手想拉住她,卻詫異地落了個空。

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心,他眼眸慢慢黯沈下去。以他的武功修為不可能會失手,這丫頭是何來歷?

「等我餵飽了饑蟲再聊,人一餓就渾身無力、昏昏欲睡,你等等我,我一會兒就來。」福氣神情萎靡地瞥他一眼,身體微曲身,活似被餓了好幾天的難民。

其實神仙哪需要食物,餐風飲露,吸人間香火就飽了。

可是常下凡間的福氣卻染上凡人的壞習慣,她不喜風露,只喜飯菜香,又特愛葷食,魚、肉是必備佳肴,不用舌頭品嘗就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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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緊盯著須盡歡不放,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是含情脈脈才欲言又止?

要是有人這麽想,肯定是看錯了,瞧她一小步一小步蠕動,進兩步又退一步,分明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像做賊似的,誰會相信圓眼亮著的福氣有難言的傾慕?

那眼底分明是對秘辛的好奇,以及對某人的憐憫——娶不到老婆是件很可憐的事,每次迎娶又都失去一位親人,那處境更堪憐,簡直是集天底下之不幸于一身。

所以,拍拍他的頭給予安慰應該沒關系吧!一個人沒爹沒娘的,最需要鼓勵。

「福氣。」

冷不防的低喚讓福氣舉到半空中的小手停住,尴尬地縮回手,「二爺,你要喝茶嗎?」

「你蹲在地上幹什麽,有銀子撿嗎?」他眼中似乎有笑,但面上冷靜無波。

須盡歡早注意到她的視線和怪異舉動,一直在等她上前說出她的目的,可不料她遲遲不開口,倒是他先忍不住。

「二爺,你會不會覺得難過?」換成是她,一定哭得眼睛都腫了。

「難過?」他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但心裏充滿不解。

「大家都說君家小姐生得比仙子還美上十分,有沈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沒能成為你的娘子讓你很受傷吧!」鐵漢不流淚,因為傷的是心。

須盡歡薄唇一揚,拉出一道弧線。

「誰說我非她不娶?」

她一愕。

「大家都這麽傳呀!你和她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兩心不變、情深似海、海枯石爛,只願生不同時死同穴。」

「說得真好,是不破教的吧,他把你教得很好,我很欣慰你終于長智慧了。」

福氣把頸子一縮,聲如蚊鳴。

「二爺,我為什麽覺得你在罵人?」

他輕哼,「還不起來,蹲著數螞蟻嗎?真難看。」

動了動手,再動了動腳,她哀叫一聲,「二爺,我動不了。」

「動不了?」他側過頭,神色有異地盯視她。左腳蹲、右腳曳地拉長,上身朝前,下身拉住,一只手呈撲捉狀……嗯,的确是為難她了。

福氣哭喪著臉,眼淚要掉不掉的。

「二爺,你扶我一下,我腰也閃了。」

太辛苦了,為了當一回善解人意的婢女,苦思如何安慰主子,她的付出實在太大了。

「真沒用。」須盡歡走過去,玲珑嬌軀被他一把抱起。

「啊!」他……抱著她落坐?!

「啊什麽,嫌嘴兒太小,蚊子飛不進去嗎?」他看著他嫣紅丹唇,眼眸微黯。

「我……我坐在你腿上……」她一臉癡呆,粉舌不靈活了。

「不是閃了腰又扭了筋骨,二爺幫你治還不情願?」他的掌心貼著她後腰,一股熱氣緩緩從他手心透入。

不知是因熱氣或難為情,福氣的臉漸漸泛紅。

「二爺,你另一只手在我的大腿上。」

「是借放,不然你要我的手往哪擱?」他絲毫不覺得失禮,大掌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雖然隔著衣物,但仍可感受到微微脈動,他的手心與女子體膚幾無隔閡。

福氣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動東瞧西瞄,哀怨地發現以兩人此時的姿勢,他的确無處可擱手,放在腿上最适宜。但這好羞人啊!「我是婢女,你是爺,我們的舉動并不恰當。」

她很慌,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心如擂鼓,跳得飛快。

「你不是常說你非婢女,這會兒才來矯情是不是太遲了?」他用她的話堵她。

「……」福氣無語,心裏泣血。

明明是他老說她是婢女,她說不是他又不信,她只好順其自然地當當婢女,省得她老聽得一番訓婢文。

可人怎麽能這麽無賴,自己說的話又被自個兒給推翻了,反說她不講理,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竟遇上反覆無常的無賴漢!

「福氣,聽說你把廚房毀了,把裏頭的人炸得臉都灰了。」在大廳的他看到下人們神色倉皇。

她憋氣,瞬間漲紅臉。

「那是……唉!我下鍋煎魚,但油太多,魚身又有水,我把魚往鍋裏丢,就爆開了……」

好可怕,那時油水劈哩咱啦往外噴,幸虧她閃得快,才不至于濺了一身熱油。

可是曹大叔和烏大娘就首當其衝,他們又要救魚又要防止失火,手臂、臉上被油濺出好多水泡,還差點把廚房給燒了。

「是魚的錯?」須盡歡收起內力,輕輕揉推柔軟腰身。

福氣羞愧地低下頭。

「是我不小心……」

「離廚房遠一點。」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該記取教訓。

一聽要遠庖蔚,她可就不同意了。

「這一次是意外,下一回我不會再失手了,曹大叔說我有做菜的天分,他要将一手絕活傳給我。」

正在廚房收拾殘局的曹老三突地背上一寒,莫名打了個冷顫,他的左臉頰還留有星狀散布的油燙痕跡。

須盡歡的手一停,烏瞳微眯。

「我須府沒給你吃喝嗎?要你自個兒動手?」

「那不一樣,自己烹調的菜肴比較美味……」驀地,秀眉一擰。

「等一下,我們幹麽扯這一些,明明是說到你跟無緣妻的三次嫁娶。」

「無緣妻?」倒是形容貼切。

福氣錯将他戲谵的神色當成怆然苦笑,心口莫名一揪,趕忙啓唇撫慰,「不然我幫你問問月老爺爺,借他的姻緣簿一看,有緣無緣一目了然。」

偷看姻緣簿的确是福氣會做的事,而且不是一回兩回了,她還曾經一時不慎打翻系上紅線的姻緣娃娃,使得好幾對男女盲婚啞嫁,錯配姻緣。

幸好她還算誤打誤中,讓人間兒女締結良緣,未致造成孽緣,可她還是與紅娘忙活了大半年才搞定因她而起的混亂。

因此月下老人一看到她就抖著胡子叫她回去,還會連忙趕快把月老祠的貴重物品鎖好,她停留的時辰越短,他才越安心,當然最好是別上門。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月老和福神是酒伴,他門下弟子紅娘和福氣又是無話不說、一樣愛搗蛋的姊妹淘,想要她不去走動,除非他不當月老了。

「才剛闖出禍來又想往外跑,你不能有一刻安分嗎?求神拜佛是不切實際的行為,雖能求心安卻多餘。」他不信神,認為她對神明的親昵語氣源自信仰。

當一個個親人突然逝去,而他無力挽回時,他便已棄神抛佛,不再相信菩薩慈悲、老天有眼這類虛言,即使有神,它們遠在九重天外,哪聞民間疾苦?

須府內雖有佛堂,擺放著觀音菩薩,但他已好些年不曾進去了,每日的焚香禮拜,替換香花清水,都由新寡的大嫂一手操辦。

「誰說求神不能有個好結果,只要誠意足,我們……唉,神明都聽得見,你不可以對神明不敬。」福氣面容一整,告誡著他,要他別口出妄言。

其實福氣很怕人不信神,畢竟她是等著晉神的小仙,要是每個人都像須盡歡一樣揚棄神佛,那她會少吸好幾口人間香火,損及已經很蹩腳的修為。

「幾時你成了盲目的鄉野之民,對著一尊尊死物景仰有加了?」他勾起唇,似在調侃。

「我一直都是……」她聶嚅著,不敢擡頭直視那一雙銳利黑瞳。

「一直都是?」他冷嗤了聲。

「是誰過廟不入,直扯著我繞道而行,畏畏縮縮得像做了虧心事,低著頭怕人瞧見?」

「那是……唉,你不懂啦!我做仙……做人坦蕩蕩,無不可告人。」嗯!就要理直氣壯,不能神仙不如人,被個凡人的氣勢壓下去。

「倒是你,二爺,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刻意扯開話題了,你究竟心裏做何打算,說出來我們合計合計。」

須盡歡臉色一沈。

「你那麽希望我盡快娶妻生子,與另一女子締結婚約?」

「當然,我是給你送福氣來的,你一生安康、福星高照,我才好……」離開。

福氣用力地點頭,一副樂于助人的歡喜樣,水陣澄淨如晴空,忽視心裏那一絲她不明白的異樣情緒。

她對男女間的情感太過無知,也從未想過那些擾人的情情愛愛,玩性重的她注意力全放在新奇事物上,渾然不知她無意間撥亂了平靜湖面。

「那就留下,親眼見證我多有福。」不待她言畢,須盡歡置于她腰上的大手移至腰際,倏地圈住她。

「什……什麽意思?」他眼底的火是怎麽回事,連帶著讓她身子也跟著發熱。

「福氣,我要你。」他按下她的頭,迎面給了一個燙人的吻。

四唇相貼,相儒以沫,福氣怔忡的眼睜得又大又圓,全然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他為什麽咬她的嘴巴,舌頭還伸進去攪弄……

一時之間,福氣的頭暈了,分不清東南西北,她有點驚、有點慌、有點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感覺一股熱流源源流進,漸漸填滿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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