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親吻讓彼此的溫度迅速捂熱對方心底的任意一個角落,蔚筝覺得沈肅還是像在發着高燒,否則他的身體怎麽會那樣燙。他的一只手捏緊了她的肩膀,滾燙得仿佛是熔漿,而她混混沌沌地回應,悄悄釋放她的迷戀。
蔚筝克制着極度想要延續這個吻的想法,她甚至覺得這是一種瞞天過海的行為,是不是等到神明發現的時候,所有的溫存與纏綿都将被收回去,或許是過去的等待與盼望太強烈,在得到的這一刻才會患失患得。
她暗暗紅了臉,“我還沒說願不願意,你怎麽能這麽做。”
女孩子的心思就是這樣千變萬化,原本那麽坦率勇敢地表達心意,現在卻光顧着口是心非。
沈肅依然俯視着她的眼睛,兩人視線交彙的時候滿是屬于情人間的私昵,“你吃完面,再去給同事再打個電話,說臺風太大不回去了,明天要是天氣好些,再回去錄制節目。”
他頓了頓,又說:“我還可以帶你們去一些熟悉的地方。”
男人的話語本該是一種親密的暗示,但本人卻又沒有那方面的意思,蔚筝有些心虛地點點頭,心不在焉地吃完餐蛋面,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麽味道了。
夜裏狂風大作,但房間卻安靜得出奇,蔚筝簡直連自己的呼吸都能聽得十分清楚,她居然有些舍不得睡,在沈肅家中各個角落參觀了一遍,又坐在書房翻了會書。
男人在廚房洗完碗碟,帶她去主卧室,說:“床單被子都是新的,我就不換了,還需要什麽?”
蔚筝剛走過去,就聞到一股曬過陽光的溫暖氣味,她笑着搖搖頭,不知不覺又看起室內的格局,房間擺設都屬尋常,就是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按鈕,蔚筝抱膝坐在床邊,看着他,臺風的夜晚讓屋子變得總有一股新的魔力,人們躲在屋檐底下,躲在自家的小天地,一切的心緒不寧與漂泊疲累都被瞬間安撫。
她忽然想要這男人來說關于他們星球的那些事兒,更重要的是想聽他過去成長的軌跡。
沈肅欲言又止,一時也不知要從何說起,具體又要談到哪些。
“就說一點你覺得能說的吧,好不好。”蔚筝打量着他故意在四周忙活的背影,偷偷地笑:“從你小時候的童年生活開始,什麽都可以說一點。”
只要兩個人能沒有隔閡地傾談,那說什麽都是有趣的,在沈肅斷斷續續嘗試描述往事的時候,蔚筝不免偷眼觑他。
他穿着寬松的松綠色毛衣,整個人的狀态放松,既儒雅又閑适。
平日裏沈肅在別人面前總是相當謹慎,一言一行都要三思之後才敢做出決定,哪怕已經熟悉人類的神态言行,仍然害怕會露出端倪,但此刻他在她面前卻是完全沒有戒備和煩惱,意識到這一點的蔚筝心情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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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肅說着小時候在他們的領土“斯托爾星”(用地球語翻譯的名字)上度過的日子,他還有一個小幾歲的弟弟,父親為公國效力并獻出生命,如今母親和弟弟生活在一起。
蔚筝臆想他的少年時期、乃至青年時期會是怎樣一番模樣,進入軍事學校的沈部長一定也非常受到他們那兒異性的歡迎吧。
“你說你是被‘流放’到地球的,你打過仗…實仗,是吧?”
“我打過‘卡洛摩族’,它們長的很像你們這裏游戲裏的蟲族,哦,還有異形。”沈肅回憶着無法忘卻的過去,略是皺了皺眉,談及這些的時候專心不少,“卡洛摩族的繁殖力和生存能力極強,遇到危機甚至能産生假死狀态,它們幾乎是從發現我們其中一顆殖民星的那一天起,就不斷企圖占領我們的能源,幸好許多星球的環境不适合它們居住,但我們的軍隊在初期被它們打的節節敗退……”
“你在軍校也是技術型的吧?嗯,就是未來要以研發為主,還是去當指揮軍官?”
“我當時的确受到導師和軍部的賞識,真正參與到第一場戰争的時候,還是軍校一年級的新生。”
就連蔚筝都可以想象,他們對沈部長的器重與賞識到何種地步,可想而知。
圍繞着彼此之間的氣氛讓沈肅很容易就能說出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事情:“有一回,它們利用隕石登陸我們的一顆殖民星,那是在我們星球非常有名的一仗,我的一位夥伴也死在這場戰役。後來,我們利用一種放射性物質殺死它們,但仍然有一部分存活下來。”
長的如異形的蟲族……那得多惡心、多可怖,蔚筝簡直不敢再想象,她同樣也沒法想象他與它們正面交鋒時的情形,不過,沈肅應該不用上戰場親自厮殺吧?
“有沒有讓你滿意的勝仗?”
男人搖了搖頭,倒覺得這姑娘是不是當記者當上了瘾,“沒有任何傷亡的戰役才是奇跡,值得被後世歌頌。”
“沈肅,你這麽優秀,甚至可以說是前途無量,為什麽也會被‘流放’呢。”蔚筝說完又怕這是沈肅的禁忌話題,連忙補一句:“我只是替你可惜,你要是不想提沒關系。”
好在他只是在床的另一頭坐下,笑了笑:“迄今為止,我也不是特別明白其中的原由。當時我們軍部與帝國的矛盾極深,還有公國從中挑事,卡洛摩族也依然對我們虎視眈眈。”
“政治矛盾始終是我們沒法理解的,你只是被殃及的池魚也說不定。”
“也許吧。”他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當時我也沒有任何人身自由,沒有辦法……按照你們這裏的說法,就是請律師為自己辯護,總之,就被送往地球了。”
簡直是像隐藏了什麽可怕的陰謀,蔚筝這樣想,沈肅在這些年裏一定也擔憂、思念着他們的國家,不過——“但如果你沒有被流放,我也不會遇見你……”她說完才覺得這話也不妥當,一時又不知該如何來圓,頓時滿臉通紅。
沈肅笑而不語,繼續用炙熱的眼眸看着她。
蔚筝心中忽然轉到一個念頭,但又萬萬不敢提起這個話題,可另一面,她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她想問他,你的流放限期是到哪一年為止,你還會不會回去。
當自己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許會破壞現下這一切的寧靜,她終究是拼命地忍住了,只笑起來,乃至有點兒俏皮地問:“沈部長,那你懂不懂星座啊?”
“……”
沈肅一臉頭疼又好笑:“這東西我早就覺得奇怪,水逆雲雲,太陽上行雲雲,所謂的科學依據也簡直離譜。”
看着她立馬傻笑的樣子,他心底的绮思也慢慢起了頭。
“蔚筝,我也想了解你,比如,曾經治療時發生的一些事。”這也是一直讓他揮之不去的心事,“你看過崔醫生和蔣醫生……是吧。”
提及蔣瑛聞,沈肅的理智還來不及運作,嘴裏的話已經誠實地表達了內心:“那人還在追求你?”
蔚筝講了些她去崔梁亭診所遭遇的種種,如何被所有人不信任,如何在強迫自己的情況下承認撒謊,又如何遇見蔣瑛聞,重新拾回自己。
因為有了對比,講到蔣醫生的時候,她也免不了放柔語氣,滿是尊敬與感激,這讓沈肅即使明白其中因由,卻還是感覺到極不舒服的滋味。
“我一定比地球男人還要專/制,愛亂吃醋……是說‘吃醋’沒錯。”沈肅認真地與記憶庫核實了一下,才肯定地點了點頭,“蔚筝,既然你先前告白的時候說過願意接受,現在也要做好覺悟。”
“……”
可那時候你根本沒答應好不好!
蔚筝無語了一陣子,才又好氣又好笑地接話:“沈部長,我從來沒有想象過在海島能與相遇,更沒有猜到你會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态度。你們星球的人都是這麽說風就要雨麽?哦,也對,你們連雷電也可以招來。”
沈肅初時沒有聽出她的揶揄,琢磨了幾遍,才明白她的意思,他尴尬地咳了幾聲,卻聽她再次開口,這一回語氣不緊不慢:“以前我一直企圖對你告白,想要進入你的內心,但是你知道嗎,是這場狂風暴雨讓我們能再進入彼此的內心。過去的你,就像被這樣一場臺風包圍着,與我格格不入。你情願用雷電與風雨傷害你自己,也不願傷害到我。”
說到最後,蔚筝都免不了覺得難過起來,沈肅也不知在想什麽般地沉默着,然而,那份安谧卻又有恰到好處的羞赧甜蜜。
良久,蔚筝覺得自己沒那麽情緒化了,才笑:“說起來,要是能見到過去的你就好了,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也這麽固執。”
沈肅一臉的“不早說”,他來到床頭櫃,打開一個隐藏式的鍵盤,在上面不知按了些什麽,忽然,整個房間燈光驟暗,在窗前逐漸出現虛拟的全息影像。
蔚筝看着眼前的人影,微微張大了嘴——那是以人類外貌計算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他穿着一身白色制服,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但卻極其合身,将他結實修長的身材一分一毫地展現出來。
他臉上有戴着一副單片圓形眼鏡,面貌還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稚嫩,但所散發出的睿智與沉穩,同樣顯而易見。這個動态景象中的沈肅像是正在做什麽報告,俊朗神秘又挺拔的側影,幾乎快要人窒息。
蔚筝着迷般地望入那人影的眼中,試圖想要從中感覺到真實的溫度與存在的痕跡,她的心緒也不禁飄遠了,想象着如果在另一個星球遇見沈肅,又會是如何一番光景。
“我還有一個問題。”躊躇片刻,才小聲地問出來:“你們那裏是怎麽……額,确認男女關系的。”
“比起你們這種戀愛模式要高端一些,但也可以說是簡單粗暴。如果彼此的精神觸絲能互相融合,就直接進入對方的大腦,接下來就是身體的結合。”
“那是不是你對人類就沒有效用?”
沈肅已經走到她身邊:“我覺得不然,既然我的精神攻擊可以抵達你們的大腦,那麽這種‘求結合’時的精神觸絲應該也行得通。”
蔚筝顯然對這種聞所未聞的東西抱有好奇,但也沒法就說想要試一試,萬一試出什麽他們誰也沒做好準備,掙紮了一下還是決定作罷,就随便又扯開話題了。
沈肅卻還是一言不發地看她,蔚筝一時心口狂跳,不得停歇。
“是要試一下嗎?”
“啊,啊?會、會怎麽樣……”
“接着發生的事就幾乎無法用理智壓抑,所以我才會說……這非常的簡單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