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哦~具體說說,”霍元霁的嗓音轉了個彎,軟骨似地躺到椅背上,“有多震驚?”
宣若魚:“……”
“您長得特別像……法制節目裏的常駐嘉賓。”
既然“遵紀守法”,法制節目應該沒少上吧。
看到霍總的那一刻,他覺得,依着霍總“精準付款”、“锱铢必較”的勁頭,實習的事可能黃了。
事先準備的彩虹屁早就胎死腹中。
霍元霁“嗯”了一聲,鼻腔發出淺淺的疑問,“罪犯?”
“哪能啊?!霍叔叔,他的意思是您長得像電視節目的主持人。”林飛不知道宣若魚哪根筋不對,竟然內涵霍總像犯罪嫌疑人。
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尬笑兩聲,“依我說,主持人哪有您氣質不凡,更沒您長得好看。”
收到林飛的眼色暗示,宣若魚頓了頓。
不想讓朋友為難,他扯了扯嘴角,眉眼彎彎,“您怎麽可能是罪犯,就算是,也是那偷心的芳心縱火犯。”
林飛:“……”
霍元霁:“……”
原本以為會被轟出去,沒想到霍元霁竟然笑了起來,喉嚨裏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的眼睛好看,笑起來像是掉落了星辰,閃閃發亮。
他懶洋洋地站起身,好似默認了這個誇獎,對着兩人點了點頭,“我最是遵紀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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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魚:“……”
哎喲,點題了。
“坐。”
在他的示意下,宣若魚和林飛坐到了沙發上。
林父事先交代過,霍元霁三言兩語就把林飛的去向安排好了,研發部門,技術工種,即刻上任報道。
雙休,節假日加班三倍工資,一切按照正式工待遇。
安排好林飛,輪到宣若魚了。
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全程表現得很輕松。
“霍叔叔,他是我的同學宣若魚,他這人實誠,笨嘴拙腮,但是人特別老實,專業知識紮實,是我們班争奪國家獎學金的實力選手。”
只是從來沒有成功過而已。
在林飛嘴裏,宣若魚完美又優秀,被美化得有點過頭,他本人聽着都覺得臉紅。
霍總也沒有打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話。
介紹完宣若魚,林飛弱弱地補了一句,“讓他和我一個部門?”
霍氏集團的研發部門是整個公司的核心機構,在業內非常出名,本科生進去除了打雜就是添亂,就算是實習生,也只要研究生、博士生。
林飛也知道自己是關系戶,宣若魚只是他的同學,就怕霍總會區別對待,把他們兩人分開。
霍元霁沒有理會林飛,轉而對着宣若魚,“你有什麽特長?”
宣若魚:“……”
腿特長,眼睫毛特長……好像不是特長。
沒有意識到對方會問這種中規中矩的面試問題,他停頓幾秒,想了想,“玩魔方特別厲害……”
他能在不到一分鐘之類,把打亂的魔方回複正常。
“還會……”小提琴、鋼琴、國畫。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小飛,”霍元霁摸出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悠閑地吸了一口,“你同學看起來怎麽……呆呆的。”
宣若魚:......
玩魔方怎麽呆了?!
要不是時機不對,真想讓你見識一下魔方高手的記憶力多好,邏輯思維能力多強,反應多麽快!
安排兩個實習生,對霍元霁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他的語氣很慢,神态輕松,像是逗弄了兩只戰戰兢兢的小貓咪。
須臾,他垂下眼睑,“好事成雙,你們就一起吧。”
宣若魚:真是意外的驚喜。
不過,你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
林飛很高興,抓住宣若臻的脖子,給霍元霁現場表演了一個90度直角大鞠躬,“謝謝霍叔叔!”
後頸被捉,非常不自在,宣若魚頭往後一偏,身體後撤,甩開林飛的魔爪。
林飛沒注意,一不小心,指甲在皮膚上刮出一條紅痕,特別明顯。
“嘶——”宣若魚忍不住悶哼,伸手去摸,瞪了林飛一眼。
林飛拍了他一下,他才不情願地慢半拍說道,“謝謝霍叔叔。”
道完謝,林飛雙手合十,小聲說抱歉,兩人笑着往門外走去。
宣若魚的皮膚很白,頸後的紅痕像是一根細線,顯眼又奪目。
細線的盡頭,耳垂後側,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咋一看,像只生動活潑的小魚,和細線連接在一起,仿佛配套的吊墜。
原身的頭發長,胎記不明顯,像塊若隐若現的紅斑,他在面試之前理了發,“小魚”像是破水而出,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等一等。”
兩人已經走到門口了,又被叫停。
看着兩雙懵逼的大眼睛,霍元霁聲調上揚,對着宣若魚揚了揚下巴,“你叫什麽名字?”
宣若魚:“……”
“宣、若、魚。”
擲地有聲、振聾發聩。
霍元霁被大嗓子驚得眯着眼,食指擦了擦耳朵,“鹹魚的魚?”
“……鯉魚跳龍門的魚。”
“今年多大?”霍元霁又問。
宣若魚真實年齡二十三,這俱身體的年齡好像剛二十一。
一時卡殼,不知道該回答哪個。
“我這裏不招童工。”見他發呆,霍元霁拖着嗓子,音調懶懶地解釋,“要遵紀守法。”
您還真是表裏如一啊。
沒成年,能當上代駕嗎?!
宣若魚:“......我今年二十一。”
他臉嫩,看起來瘦瘦小小一只。
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嘴邊還有兩個小梨渦,有種涉世未深的天真感。
聽到回答後,霍元霁沉默了數秒,沒有動作。
要是他閉着眼睛,宣若魚都要以為他睡着了。
“去吧。”
再次擡眼,淺淡的棕色瞳仁中,似乎多了一絲玩味。
“哦。”兩人再次謝過,攜手離去。
獨立的私人病房裏,傳來吚吚嗚嗚的抽泣聲。
宣若臻躺在病床上,周圍圍了一圈人。
一中年美婦坐在床邊,緊緊握住宣若臻的手,幾度哽咽。
“孩子,都是媽的錯,我當年要是小心一點,你就不會被壞人帶走……”
“媽,怎麽能怪你,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宣若臻回握住中年美婦的手,眼眶泛紅,“我還是挺幸運的,至少在閉眼之前能見到您和親人。”
場面很感人,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淚目。
“弟弟,你別擔心,RH陰性血雖然難得,但也不是絕跡了。A城血源緊缺,我已經聯系了外地血庫,一會兒就有消息。等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你的病肯定能痊愈。”陳一南是大哥,他一邊勸慰母親,一邊安慰剛找到的親生弟弟。
二哥陳一北和三姐陳西京也在旁邊默默流淚。
通過DNA比對,豪門陳家失散多年的小兒子終于找到了。
陳家但凡能喘氣的,都聞訊趕來。
說了幾句,病房裏又傳來斷斷續續的哽噎聲。
雖然剛找回的小兒子病弱,長眼的都知道,陳家人會竭盡所能對他好,以彌補這些年親情的缺失。和宣若臻搞好關系,勢必能得到陳家家主陳慶以及陳夫人高看一眼。
陳家一家團聚,站在房間角落的宣父宣母,就顯得有點多餘了。
可能是被房間的氛圍感動了,宣母雙眼包含熱淚,雙手緊緊抓住宣易道的手。
宣易道右手纏着紗布,左手握着宣母的手,緊了緊。
“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多虧了......叔叔阿姨。為了我的病,家裏的積蓄都花光了。”眼神往房間角落一掃,宣若臻看到宣母眼中的淚水,“他們對我很好。”
“這孩子就是善良。”
“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不是個見利忘義的。”
旁邊的人吹了一波彩虹屁。
陳夫人轉頭看了看宣父宣母,笑道,“孩子,你放心,我會補償他們的,一定讓你滿意。”
宣易道神色一凜,朝宣若臻點了點頭。
“這些年,我們都是把若臻當成親生兒來培養的。若臻懂事,若魚經常還說我們老兩口偏心。”
陳夫人很想通過宣氏夫婦了解宣若臻小時候的事,示意他們繼續說。
“若魚是我們小兒子。”宣易道說,“他也是罕見的RH陰性血,之前一直是若魚在給若臻輸血。他和若臻情同手足,感情很好,只是最近有點小情緒。”
陳夫人早就調查過,知道這些年宣若臻的情況。他是真的感激宣氏夫婦把宣若臻教養得這麽好,感激的話都說不完,還想着當正常的親戚走動,怎麽可能逼着人家的親兒子給宣若臻輸血。
“我也聽說了,若魚也是好孩子,他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也不能因為我們斷了聯系,若臻永遠都是他的哥哥。對了,若魚也快畢業了吧,工作上的事如果有需要,你們盡管開口。”
對于陳夫人的承諾,宣易道沒有表态,反而說着不相關的話。
“若魚肯定會給若臻輸血的,我們這就回去勸他。”
電梯裏。
“阿嚏!”宣若魚打了兩個噴嚏,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了。
林飛撞了他一下,“你今天怎麽了?”
宣若魚嘆了口氣,把代駕的事說了,“我之前見過霍總,好像還把他給得罪了。”
林飛:“......”
“怪不得總覺得你們說的話陰陽怪氣,我還有點聽不懂。不過霍總看起來挺大度的,而且日理萬機,應該不會和你計較。”
宣若魚:“看他懶洋洋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林飛:“不知道,當總裁的,虛一點很正常。沒看到我把補品遞給他的時候,他很開心嗎。”
宣若魚:“他有開心嗎?”
林飛:“開心,笑得咯咯咯的。不然我們怎麽那麽順利?”
宣若魚:我們倆見的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兩人來到研發部門,部門主管姓黃,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四十來歲,臉瘦得往中間凹,像是被工作熬幹了的樣子。
公司開發一款智能AI技術,用于眼睛疾病的診斷,這個項目做了挺長時間也沒什麽進展,黃主管把兩人安排了進去。
實習生不可能做太多實質性的工作,就是幫着打雜,林飛在茶水間待了一上午,和新同事混了個五分熟。
宣若魚以前做過類似的項目,對人工智能參與疾病診斷挺有興趣,在實驗室也了解了項目的進展。項目經理不知道兩人的來頭,以為是普通新同事,交了一點工作到他手上,他做的挺開心。
為了歡迎新同事,項目部決定晚上去聚餐。
下班打完卡,宣若魚就接到了宣易道的電話。
宣易道态度溫和,對他噓寒問暖,好像之前在警局的暴躁小老頭被魂穿了。
電話的那頭,是一個關心兒子身心健康、慈祥和藹、善解人意的老父親。
“兒子,家裏熬了老火湯,我和你媽就等你回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