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如煙

等裏面傳來水聲,梁慕傾雙臂環胸,仰靠在牆上,耳邊始終萦繞着那絞心的歌聲,秀眉不自覺的蹙起。

很多年前,她愛過一個大她六歲的女人,她傾盡所有的付出,到最後換來的卻是女人的一張喜帖。她不覺得痛心,只是覺得自己可笑,怎麽就信了那些約定天長地久的甜言蜜語?可,戀愛中的女人本就是傻子不是嗎?

時隔多年,再回想起,她大概已經不會如歌詞唱的那般——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她很确定,她不愛了,一點點都不。初初意識到這點時,她哭了。她從沒想過曾經愛到骨子裏,恨不能将心挖出來送給對方的一個人,到最後,會感覺不到一點愛意。

回憶與現實重疊,腦中開始混亂。梁慕傾閉起眼睛,揉着眉心,試圖緩解絞心的情緒,可還沒等她調整好,便聽裏面傳來一聲尖叫。她想都沒想,便立刻站起身沖了進去。

“怎麽了?”不顧蘇昕秒此刻一/絲/不/挂,梁慕傾抓着她的手焦急地問。

蘇昕秒臉色煞白,很明顯的驚魂未定。她用力的抓緊梁慕傾的手,嘴唇咬得發紫,瞳孔沒有焦點,身體也在微微的顫抖,看的梁慕傾一陣心慌。

她拿過浴巾裹在蘇昕秒身上,将她攬進懷裏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別怕別怕,沒事的,沒事的············”

那如同呓語般的聲音總算讓蘇昕秒安定了下來,想到方才被梁慕傾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有些別扭的輕咳了聲,往後退開一步,退離了梁慕傾的懷抱,垂眸低語:“謝謝,我沒事了。”

梁慕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嘆口氣:“那你洗着,我去外面等你。”說完便走,卻不想被蘇昕秒拉住了。

“你,能不能在這兒陪我一下?”聲音輕的梁慕傾差點沒聽清,不過看到那個似乎對什麽都很淡定的小女生忽然展露惶恐,她知道,這人,只不過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女生。

梁慕傾轉過身拍拍蘇昕秒的肩膀,柔聲道:“好,我就站在這裏,你去洗吧,放心,我不會看。”

“恩。”蘇昕秒咬唇點點頭,對梁慕傾那種親和感覺到很安心。就如同在海裏漂泊久了的小帆船,找到港灣般的那種身心都安寧的感覺。曾幾何時,還待在那個人身邊,雖然每天都有驚喜,每時每刻都過得很刺激,但心卻一刻都不曾安定下來過。直到離開,她才懂,她需要的,只不過是安心而已。

洗完澡回到房間,柳橙和祁臧已經睡了,蘇昕秒将輕手輕腳的收拾好衣物,便和梁慕傾回了卧室。

卧室有一面小窗子,窗子打開,初秋微涼的風撩撥起窗簾。蘇昕秒側躺在床上,盯着那窗簾發呆。來北京的第一夜,沒有想象中的清冷孤寂,合租的女生們的熱情或是親和,帶走了那一點飄蕩般的孤苦無依。她微閉起眼睛,聽着身後床上的響動,唇角挂上了淺淺的弧度。

遇見她們,她很幸運!

梁慕傾躺上床,看向那個瑟縮成一團的背影,眸子暗了暗。似乎,每當看到她就有種想要保護的欲望。在某些方面,她像極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無所依靠,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個女人。很怕很想哭的時候,也只能一笑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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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時候的她全然沒蘇昕秒那種像是渾然天成的淡然。

看了好一會兒,梁慕傾忽然出聲:“昕秒············”

“恩?”

“睡了嗎?”

蘇昕秒轉過身子面向梁慕傾,眸子在暗夜裏染上了淺淺的光芒:“還沒有。”

“那來說說話吧,我睡不着。”梁慕傾挪了下身子,靠近床沿,因着兩張床離得極近,這樣一來,兩人像是躺在了一張床上。

沒有想象中的別扭,蘇昕秒對梁慕傾的靠近有點依戀,大概是她身上那種惹人靠近的溫暖和親和感染了她。

“好呀,你來想話題。”

同樣是北漂,同是孤身一人,話題即使不用想也有很多。但蘇昕秒不太喜歡多說話,便想着讓梁慕傾說,她安靜的做一個聆聽者。

梁慕傾沉吟了一會兒,忽而對上蘇昕秒的眸子,小心的問:“我剛才看到你鎖骨上有英文單詞——Reborn(意為重獲新生)的紋身,怎麽會想到紋這個單詞?”轉念一想,這好像有點窺探別人隐私的意思,趕緊加了句,“我不是要打聽你的隐私,你不想說也沒事。”

蘇昕秒卻是沉默了,側臉隐在微弱的月光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聲極其細微的輕嘆回響在沉寂的空氣裏。過去的,雖然想起來還是會有點疼,可終究已經被埋葬在了歲月裏,沒什麽好避諱的。

她淺淺一笑,朱唇輕啓:“紋這個單詞,是想要和過去的自己告別。慕傾,你信不信我之前是個壞女生,會打架,會逛酒吧,甚至············甚至和女生在一起?或者說,你會不會覺得厭惡?”

那樣淡然的語氣,似乎在說着別人的事情,讓梁慕傾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指,心有些微微的刺疼。借着白月光,她看到了蘇昕秒眼底流轉的微妙情緒,帶着點期許,還有點害怕。怕她說出“厭惡”麽?梁慕傾又是一陣揪心。

“不會,不會覺得厭惡。”她頓了下,吸了口氣才又說,“那麽你呢,你信不信我也有這樣一段過去?”

蘇昕秒聞言,募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凝視着梁慕傾。這樣親和溫暖,讓人不自覺的想要信任的人,曾經也是············

沒有聽到回答,梁慕傾笑了:“不信麽?”

“不信。”回答她的,是堅定的聲音。

梁慕傾單手搭在額頭上,看着天花板,沉默。

十年前,她16歲,涉世未深,學着社會上的人打架喝酒吸煙,搞在那個年代裏完全不被人接受的同/性/戀。直到有天,在一個深夜裏,如夢初醒,才真正開始了改變。

誰的成長,都是蛻變的過程,一層又一層不堪的外衣被剝下,然後,走進他人視線裏的,是褪去了肮髒、不堪的自己。當然,也有很多人在蛻變的過程中迷失,泥沼深陷,萬劫不複。她和她,她們算是幸運的!

蘇昕秒一直在注視梁慕傾的表情變化,終于信了她的那句話。

是夜,她們彼此交換回憶,蘇昕秒第一次告訴別人,她曾經愛過的女生。女生愛的瘋狂也炙熱,為了她,抛棄了交往很多年的女朋友,與朋友反目,帶給她前所未有的關切和刺激,卻也有着很深的占有欲。

她們都不懂,有時候愛太熱烈是會灼傷彼此的。

最終,女生受不了她酒吧駐唱的職業,受不了她總對着別人笑,對她大打出手。打完了,愛也徹底打散了,女生雖然盡力的想要挽留,可她的心已冷。

再然後,回首那些不堪,她如夢初醒,決定徹底告別過去,取下戴了很多年的戒指,在鎖骨上紋“Reborn”——重獲新生。

而所謂的淡然,也都是經歷過大起大落所積澱下來的,與年紀無關。現在的她,雖然只有20,可心卻提早步入了暮年,帶着看透塵世的安定而活着,已經沒有任何事能激起她心上的波瀾,除了回憶過去的時候。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蘇昕秒與梁慕傾面對面躺着,帶着不同的心緒睡去。兩顆陌生的心在暗夜裏慢慢靠近,因着類似的經歷,因着那一份惺惺相惜,因着,她們曾經都是壞壞的女生!

··········································

隔天,天氣不算好,厚重的雲層籠罩在天邊,透不出一點光。

柳橙在早餐桌上問起蘇昕秒的職業,蘇昕秒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音樂酒吧的駐唱。”

這份職業被很多人誤解,總覺得酒吧駐唱,大概就是不正經的那種,甚至有人以為這根本就是出賣色/相的勞動。所以,蘇昕秒不喜歡提到自己的工作,她怕極了別人的鄙夷。

但柳橙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員,她興奮的揮舞着手中的切片面包,眼睛亮亮的:“哇塞,昕秒你贊呢!快說快說地址在哪裏,我下班過去聽,你唱歌真是唱得我整顆心都丢了,不不不,魂都丢了。”

“有沒有那麽誇張?”祁臧拍了下柳橙的腦袋,調笑。

“當然有,我現在宣布,昕秒是我最新的偶像!”

蘇昕秒聽了,失笑,心卻是很暖:“你可別揶揄我了,在東城區東四十條甲25號,歡迎來捧場。”

“哪有揶揄,我講真的,昕秒你有空給我簽個名,等你紅了就一名難求了。”柳橙撇撇嘴,說的一本正經。

其餘三人不說話,任她花癡。

梁慕傾小口咬着面包,看了眼蘇昕秒,暗自記下了地址。

·········································

很難得初秋的天會說變就變,蘇昕秒還沒到公交站,便下起了瓢潑大雨,當下被澆了個渾身濕透。正當她無措的準備往回跑時,頭頂出現了一片小小的陰影,雨柱不見,只聽得嘩嘩的雨打傘的聲音。

她微仰起頭看去,梁慕傾撐着傘,正望着她嗔怪的笑。

“明知道天氣不好,怎麽出門也不帶把傘?”

那笑容,一路熨帖,直至心髒,驅散了身子因被淋透而傳來的冰涼。她報以感激的笑顏:“來北京前忘記買傘了。”

梁慕傾真是不知道該說她什麽了,摟住她的身子替她取暖,然後帶着她往回走:“回家換身衣服,然後我送你去上班。”

對梁慕傾的親近蘇昕秒沒有任何排斥,甚至往她懷裏蹭了蹭,汲取那讓她無盡貪戀的溫暖。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你上班不會遲到麽?”

“那我總不能丢你不管吧?”

在這涼薄的人世,孤單無依時,有一個人會說——“不能丢下你不管”。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動,只有體會過孤身一人的絕望的人,才會懂。

平靜了太久的心,在暴雨的早晨,似乎起了點波瀾。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因為是短篇乃們就不支持人家了咩~很可恥的賣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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