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歲和30歲
懶懶的睜開眼,陽光把卧室落地窗前純白的紗簾映的透亮。有風吹來,輕薄的紗簾起起伏伏,飛飛揚揚。
一轉身,翻進那人的懷裏蹭了蹭,身後的男人沉沉的笑了,聲音啞的特別好聽:
“醒了?”
“嗯…”虞桀閉着眼,低笑着哼哼。
男人吻着他的額頭,眸子溫柔的亦如天下所有的好戀人。
虞桀睜眼,伸出手去環他的脖頸,仰起臉吻他一下,然後退開一些,認真的看着他。
“怎麽了?這麽看着我?”男人笑着擡手,食指彎曲,親昵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虞桀搖搖頭,還是淺笑的望着他,眼神纏綿而專注。
“我怕你是個夢啊,一醒來就不見了。”
他輕聲說着,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臉。沒有一點兒平日裏的嬌縱專橫,聲音帶着小心翼翼。
“放心吧,夢醒了我也在…”
男人溫柔的順着他的頭發,寵溺的笑容就在眼前,甚至清晰到能從他眼裏看到自己的臉…
突然,所有畫面都模糊了起來,感知被抽離,又好像重新回歸身體…
再次睜開眼,身下是冷硬的地板,沒喝完的半瓶威士忌打翻在腳邊,金黃剔透的液體散發着濃郁香味,洋洋灑灑的黏了一地。
空無一物的房間,厚重的布藝窗簾将陽光遮的嚴嚴實實,讓人分不清晝夜。
到處彌漫着一片死寂,倒在地上的人和這房間一樣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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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桀面無表情的睜着眼,一動不動的看着天花板,目光空洞。
有時候夢境和現實極容易區分,比如當他轉身看到的游溯的那一秒,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可還是想好好看看他。看看他愛自己時的樣子。
“…明明醒了就不在了。”
空曠潦倒的房間,躺在地板上的少年偏過腦袋,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中夢也。
…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寂靜。
虞桀像是又睡了過去,一動不動,沒有要去接的意思。
電話那頭似乎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就着麽一遍接一遍的打,當鈴聲第不知道多少次響起來的時候,虞桀終于按下了通話鍵。
他将電話放到耳邊,但并不說話。
“還沒起床嗎? ”聽筒裏傳來悅耳的男聲。
這人不急不慢的語氣和催命似得電話鈴聲截然相反,帶着成年男子特有磁性,讓人覺得氣兒都不喘的打了十幾個電話的人根本不是他。
像是料到了虞桀不會回答,他不停頓道:“今天該來做複健了。”
話音剛落,虞桀這邊已經挂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就是關機狀态了。
Dana看着手機無聲的笑,脫下白大褂挂在辦公室的衣架上,拿起車鑰匙往外走去。
在走廊上正巧碰到去病房換藥的小護士。
“戴醫生,今天沒有病人嗎?”小護士笑問道。
“有,”Dana笑笑,“正要去逮人呢。”
Dana是虞桀在美國治療時的主治醫生,30多歲的美籍華人,具體多幾歲…虞桀也說不清楚。
複健治療剛進行了2個階段,年紀不大脾氣不小的某病患突然鐵了心的要回國,簽了協議的戴醫生也只好跟他回來。現在幫虞桀做複健的同時,順便在舅舅家的私人醫院坐診。
照着虞桀母親給的地址,他順利找到了虞桀所在的小區。
新樓盤,三環以內,房價不菲。
到樓下的時候正好早上9點,Dana在門口的早餐店打包了一份兒雲吞面,上電梯後直奔18層。
電梯門口,他碰到一個背着健身包,穿運動服的帥哥,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單眼皮兒,但眼睛很大,顯得的很深邃。
應該也是住在這層的人,Dana出電梯的時候,他正要上去。大概是要去健身房。
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人偏過臉看了他一眼。
看一眼就看一眼,本來不是什麽值得一說的事兒。但就那一眼,讓人覺得特別不舒服,像是…帶着點兒居高臨下的打量。
不過還沒來的及細想,當他轉過牆角,看到站在門口的虞桀時,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
“God!”Dana輕嘆一聲,“你居然已經起床了?”
虞桀倚着牆抽煙,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往家門口揚了揚下巴。
公寓門沒關,門口散着幾個大型的紙箱子,像是正在搬東西。
這時,幾個穿工作服的工人從屋裏走了出來,領頭的那個擦着額頭上的汗:“床裝好了老板。”
虞桀點點頭,從牛仔褲兜裏抽出錢包,随便拿出一疊錢遞給他。
那數目一看就太過了,這些家裝工人都是老實人,沒接,笑道:“給多了老板,您給個尾款就…”
虞桀卻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直接把錢塞到了人手裏,冷聲道,“趕緊走。”
家裝工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把錢揣到了上衣口袋裏,“謝…謝謝…”男人眼睛有點紅,低着頭快步走了。
剩下兩個工人也什麽都沒說,跟着他離開了。
終于,走廊裏只剩他們兩人,Dana微微皺了眉頭,有些責備的看着還在若無其事的吞雲吐霧的人。
“桀,你這是在踐踏別人的尊嚴。”Dana聳聳肩。
虞桀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像是冷笑。他抽完最後一口,将煙屁股扔在地上踩了踩,然後彎腰撿起來,扔進一邊的垃圾桶。
“尊嚴重要還是命重要?”
虞桀背對着他,說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搖搖晃晃的往屋裏走去。
Dana無奈的笑笑,緊跟他着進了屋。
空氣裏還殘留着威士忌的香味,混着新床的木頭味兒,讓人一陣陣發暈。
虞桀的母親說虞桀搬去了新公寓,Dana環顧了房子一圈,覺得“搬”這個字實在用不上。
偌大的空間裏,這張1分鐘前剛進來的床是唯一的家具。
虞桀一進屋就去了衛生間,不一會兒,從裏面傳來了肝腸寸斷的嘔吐聲。
胃裏沒東西吐,所以沒過多久他就出來了。
Dana把打包來的雲吞面遞給他,“吃點兒東西。”
虞桀倒是沒跟他客氣,平靜的接過面,盤腿坐在地上就吃了起來。
Dana也坐了下來,一手支着下巴看他,淡淡問道:“為什麽鬧脾氣?”
“沒鬧脾氣。”虞桀頭也不擡道。
“沒鬧脾氣為什麽不做複健?”
“因為沒用。”
“…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當然沒用,”Dana說,“我的醫術不接受質疑。”
虞桀不再理他,專注的埋頭吃面。
Dana也不說話,在他吃面的期間站起身,在空蕩蕩的屋子裏裝模作樣的“觀摩”了一番後,看着牆角古老破舊的琴盒,停下了腳步。
“不想再拉琴了嗎?”他輕聲道。
虞桀吸溜面條兒的聲音明顯一頓。
“想拉琴,就別繼續糟蹋自己。”
…
健身房裏,游溯在做卧推,細密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和脖頸,緊身T恤把胸肌和腹肌的輪廓勾勒的很好看。
第三組做完,游溯就解脫似得哎呦了一聲,大汗淋漓的倒在架上不想起來了。
“游哥,”教練把毛巾給他,“每組休息不能超過30秒,不然沒效果了。”
他的私教是一挺年輕的小孩兒,明明20剛出頭的年齡,一身大塊兒的肌肉把人襯的像30歲。
游溯支起身來,接過毛巾擦了擦汗,痛苦的嘆息道:“哎呦真是老了…”
“那是因為您太久沒來了。”小教練忍不住笑道。
是,車禍後,他有小半年沒來健身房了。以前幾組史密斯卧推對他來說真不算事兒,随随便便都能來它十幾回合。
不過他現在還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所以教練給他加的壺鈴都比以前輕的多,就這還這麽喘呢…
吶,一身引以為傲的腱子肉所剩無幾不說,體力也大幅下降,讓人特別受打擊。
剛拿起水喝了一口,游溯放在架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楊。他戴着藍牙耳機,擡手按了接聽。
“嘛呢?”楊渭問。
“健身房呢,怎麽了?”
“沒怎麽啊,”楊渭說完頓了頓,“…那什麽,虞桀再去找過你嗎?”
游溯啧了一聲,就問這事兒啊…
不過被他這麽一問,他立馬想到了早上的情景,笑的有點無奈:
“何止啊,直接住我對面兒去了…”
今天是周末,他出院也有一陣兒了,從大學開始每周至少去健一次身的習慣還是得拾起來。
沒想到一出門,走廊裏居然挺熱鬧——幾個擡着床板床墊兒的工人進進出出的忙碌着,對面那戶挺久沒住人的公寓門大開,靠在門口發呆的是前些天在他店裏點了一桌兒菜,沒吃兩口突然掀桌子離開的難纏小孩兒。
游溯愣了愣,這家夥自那天後就再沒出現了。
小孩兒擡頭,看到他時倒是一點兒不驚訝,光明正大一轉不轉的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還特自然的跟他揮了揮手。此時如果有字幕那他胸前一定寫着“我就是要住這兒了您管不着也趕不走我”。
游溯大概也能猜到這是怎麽回事兒,不免覺得有點兒好笑。
這也太幼稚了吧。沒記錯的話,自己好像只在十五、六歲的時候這麽死纏爛打的喜歡過一個人。
真是海可枯石可爛天可崩地裂我們肩并着肩手牽着手牽着手牽着手牽着手…
怎麽說呢,有點無語吧,別說他是個快30歲的男人了,就是30歲的姐姐估計也不吃這套了。他們這個年紀,已經不想折騰了,要麽有了穩定的工作找個安分的人舒服過平淡日子,要麽和他一樣處于事業的上升期,有空的時候和優雅漂亮的女人談談恰到好處的戀愛調劑一下生活。
不是故作滄桑,也不是看遍了世态炎涼人間冷暖而變得冷漠麻木,只是不再把太多精力放在感情這事兒上了。
一是沒時間,二是也确實沒有能像當初那樣去愛一個人的熱情了。三天熱乎勁兒的那種都沒有。
游溯很快回過神來,也淡淡的跟他點了點頭。
然後他背着包往電梯口走去,時間趕巧,剛站住腳,門就開了。
電梯裏走出個挺出衆的男人,穿簡單的麻布襯衫,五官不似歐洲人那麽深邃立體,又确實比亞洲人棱角分明的多…啧,簡單說就是混血。
就這麽一挺洋氣的假老外,手裏拎着的卻是無比接地氣兒的雲吞面。
這樓一層只有兩戶人家,游溯雖然不能确定這人會不會也是哪個被自己遺忘了的前男友,但看對方的眼神基本能确認他也不認識自己。
如此一來,這混血帥哥是來找誰的就很明顯了。
夠體貼,還打包了早點。
不管這人是虞桀的新男友還是雇來刺激他的演員又或者只是普通朋友,啊不對,老楊說過這小破孩兒沒朋友…
總之,他都沒所謂。
不過出于種種他也說不清的原因,進電梯的時候他還是多看了那人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呀好久沒來啦!
大家最近好嘛?
看到評論裏有pong友們問我更新頻率,吶,這篇文還在攢字中,老賀不定期來更幾章,7月正式開坑!7月開始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