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沖你這聲哥,咱倆也不能散
周一,虞桀背上琴,拿着簽好字的合同和錄用表去少年宮找柳美光。
柳美光就是游溯說的那個大學同學,當年和游溯同校不同系,兩人在社團裏認識的。朝鮮族的東北姑娘大學修的是琵琶,無比豪爽,聊了5分鐘就已經攬着他肩膀“姐弟相稱了”。
“哎對了,你住的地方裏這裏遠嗎?”美光問他,“我們有員工宿舍,有需要的話姐幫你申請一下...”
虞桀正在擦琴,聽她這麽一說愣了五六秒,“哦不用,我...住挺近的...”
“那就行,”柳美光樂呵兒的,“游溯還專門讓我幫你問問宿舍呢。”
虞桀擦琴的動作頓了頓,心裏突然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其實游溯家離少年宮挺遠的,每次出門得提前兩小時,坐好幾站地鐵外加一路公交。但他還是不想從游溯家搬出來。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人的善意與好心大概差不多要到此為止了。盡管游溯從來沒問他收過房租也從來沒趕過他,但誰都有誰自己的生活,雖然他現在還沒說讓自己離開的話,但如果他某天找了女朋友呢?如果他想帶喜歡的妹子回家喝喝酒呢?這些事兒就像天要下雨樹要落葉都是在可預見的未來必定會發生的。虞桀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有點兒難受是因為如果他從游溯家裏搬出來就将和這個人平生再無交集,還是那幾個未來将要發生的事兒。
可能都有吧。
第一天上班,虞桀一進教室就響起了一片亂糟糟的起哄聲。這節是成年班的課,教室裏只有十幾個同學,其中女生居多,見新來的老師是個身高腿長唇紅齒白的小帥哥,都拍着琴箱興奮的低喊了起來。
虞桀不說話,冷冷的站在講臺的位置等她們喊完。不一會兒,大家都意識到小鮮肉老師不是看上去那麽好脾氣了,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
其實虞桀只是有點兒緊張有點兒害羞,他這個兩個毛病同時發作的時候就會習慣性的板着臉。
“大家好,我是新來的馬頭琴老師。”虞桀硬邦邦的說完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僵硬的在臺上站着。
而下面的人完全看不懂小虞哥哥內心的羞澀,畏懼于他的高傲氣場的同時有人大着膽子問了句他怎麽稱呼。
“哦,我姓虞。”
見他沒有不高興,又有人繼續跟他說話,“小虞老師是大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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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啊,看起來好年輕啊。”那個女生紅着臉輕聲道。
虞桀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只好幹巴巴的問大家道:“大家之前有上過課嗎,以前的老師都教了什麽?”
有人回答說之前上過兩節課,學了識譜和基本指法什麽的。
“馬頭琴的歷史呢?”
“不知道。”同學們搖頭。
“琴的構造材質什麽的呢?”
“一點...點吧。”
虞桀有點糾結,柳美光讓他這節課先照着以前老師給的教案繼續教,但他覺得以前那個所謂的“老師”一定是個不懂馬頭琴靈魂的“二把刀”。
“二把刀”可以随便說些書上看來的東西糊弄人拿錢了事兒,但他不行。他是個只會拉琴的瘋子,世間被稱作瘋子的人大多有職業潔癖且及其偏執。所以說那些一輩子玩樂器的人其實很孤獨,他們一生都在尋找知己并且大多含恨而終死不瞑目,因為他們都覺得全世界除了自己沒人懂這玩意兒。
“我能從頭開始教大家嗎?”虞桀突然道。
班上的人皆是一愣,然後不知所以的點着頭。
虞桀從講臺上走下來,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大家中間,然後拿出自己的琴。
同學們都以為他要先拉上一曲以示琴技“登峰造極”的時候,發現他只是手不由自主的摸着琴,開始侃侃而談講起了馬頭琴的起源演變歷史進程,期間穿插各種歷史名人或民間野史...
人在說起自己摯愛的東西時都有種讓人挪不開眼的魅力,令人心馳神往然後無意中被卷入他的世界。
如果游溯在場,他一定會說現在的虞桀看起來就像個給人洗腦的邪教頭子。
兩節課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下課鈴響起的時候虞桀才猛的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滔滔不絕的講了将近3個小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我是不是...講太多了...”
回答他的是教室裏驟然響起的如雷掌聲。
...
晚上回到游溯那兒,游溯還沒回來,估計是晚上有飯局。虞桀就随便煮了點兒面吃了。
等到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游溯還是沒回來,正要關了電視回屋睡覺,卻突然響起了開門聲,虞桀轉頭去看,進來的卻不是游溯。
楊渭見到虞桀的時候也是一愣,兩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同時開口道:
“你是誰?”
“…”
“我是游溯哥們兒。”楊渭狐疑的盯着虞桀,心說不會是撞見小偷了吧?!
“我是...”虞桀張了張嘴,突然發現不知道他和游溯現在算是什麽關系。
“你誰啊!?”楊渭已經舉起手機了。
“我之前是他店裏,打工的。”虞桀道。
“你打工的跑這兒來幹嘛?”楊渭一臉不相信,咄咄逼問道。
“我住他這兒。”
楊渭挑着眉警覺的盯着他,一邊兒撥通了游溯的電話。他怎麽從來沒聽說游溯家還有一小孩兒呢?!
虞桀看着他給游溯打電話,羅裏吧嗦的說了半天臉色才緩和了下來。
楊渭挂了電話,有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啊,他之前沒跟我說。”
虞桀看着他沒搭話,楊渭臉上尴尬的笑有點兒維持不下去,只好自顧自的咳嗽了一下,領着一個塑料包裝袋兒輕車熟路的往廚房走去,邊走邊緩解氣氛道:
“我老婆從老家帶來一堆熏魚,家裏都放不下了,讓我過來給他送點兒。”
“游溯呢?”這回虞桀理他了,從沙發上站起來,跟着他往廚房走了幾步。
“哦,還在KTV呢,”楊渭笑笑,不在意的回頭沖虞桀擠眉弄眼道,“我給他介紹了一特好看的妹子,今兒估計不回來了。”
老楊給從小玩兒到大現在還單身的哥們兒介紹個妹子沒什麽毛病,來給游溯送魚遇到了游溯收留的小孩兒随口開了句玩笑也沒什麽毛病。可虞桀突然不舒服了,一口氣卡在了肺裏,胸腔發漲并且看楊渭哪哪兒都不順眼。
楊渭毫不察覺,将熏魚放進游溯家冰箱後還非常多餘的問了句:“你要在這兒住幾天啊?”
一下就讓已經有點兒不高興的小孩兒炸毛了。
“我住你家了嗎?”虞桀抱着胳膊冷冷道。
“...什麽?”楊渭沒反應過來,臉上親切的笑意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我在這兒住幾天用的着你管?”
這回楊渭聽明白了!并且被這嚣張的跟神經病似的火/藥桶炸的莫名其妙。
其實他剛問這話的意思也是出于好意,想說你要是沒地方住,我老婆咖啡館裏有一間儲備室空着呢。
可虞桀現在對游溯要“趕他走”這件事兒非常敏感,誰點誰炸,楊渭個倒黴催的不但正撞槍口上還給自己添了把柴。
好在楊渭這群人早就過了那個呈口舌之快的年紀,他看着虞桀沒說話,并且十分老道的察覺到這小孩兒絕對有問題。真的,楊渭這人平時看着心大,第六感準的跟個女人似的,他老婆同學聚會的時候會有沒有跟初戀喝酒甚至喝了幾杯這種事兒他都猜的出來。
“你是GAY?”楊渭直接扔了看破不說破的原則,直視着虞桀問道。
“放你媽的P!”虞桀怒了,一副被人侮辱了上來要跟他幹架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心虛也不像是裝的。
楊渭挑挑眉,想了一會兒重新開口道:“你喜歡游溯啊?”
小孩兒看起來很想反駁的樣子,結果卻氣勢洶洶的瞪着眼睛不說話了。
楊渭挺想笑的,還以為是什麽妖魔鬼怪不省油的燈呢,原來真的就是一小孩兒啊...
啧...他都懶得鬥智鬥勇了...
虞桀不知道這人為什麽突然非常同情的看了自己一眼,擺擺手嘆着氣走了。
他還跟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滿腦子都是楊渭那句“你喜歡游溯啊?”
像是被人當衆說出了自己心底最龌龊的大秘密。
…
虞桀不知道自己幾點睡着的,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游溯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醒了?來吃早餐。”游溯還像往常一樣随口招呼到。
虞桀卻沒動,看了眼桌上的烤土司蔬菜沙拉和切成片的熏魚。
游溯突然爽朗笑道:“昨天喝多了,忘了給楊渭說你住我家裏,他昨天找你麻煩了吧?”
“嗯…”虞桀覺得嗓子發緊,看來楊渭還沒告訴他自己喜歡…
虞桀罕見的在衛生間洗漱了很長時間,出來的時候游溯已經系好領帶準備出門了。
“怎麽這麽慢啊?還說跟你聊聊昨天少年宮第一天上班怎麽樣呢…”游溯對着試衣鏡系袖口,看他出來不滿道。
“你昨天回來睡的?”虞桀低着頭往吐司上抹花生醬,答非所問。
“…是啊。”游溯整衣領的動作頓了下。
“哦。”虞桀今天控制不住的心虛,不敢和游溯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更別說看他的臉。所以沒發現游溯同樣僵硬的表情。
“對了,少年宮的員工宿舍…”
“我會盡快搬出去的。”虞桀打斷了他。
游溯愣在原地,呆呆的看了他一會兒,随後點了點頭,“不着急。”
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那邊宿舍不好安排,繼續住這裏也沒關系。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游溯道:“還不去上班嗎?”
“一三五六上班。”虞桀淡淡道。馬頭琴這種比較冷門的課排班不多。
“晚上回來吃飯嗎?”游溯出門時,虞桀突然問道。
“不确定啊。”
“回來吃飯吧,”虞桀說,語氣淡淡的,又異常堅定,“今天做好吃的。”
“…好。”
…
晚上游溯推掉了漂亮女博士的邀請,回到家時虞桀已經做好了四菜一湯,都是很耗時間了的大菜。
“什麽日子啊?這麽豐盛?”游溯驚訝的挑了挑眉,脫了西裝外套,連手都沒洗,先夾了塊糖醋排骨塞進嘴裏。多鹹少甜,不那麽正宗,但格外合他的胃口
。
“越來越厲害了啊虞師傅,改天咱來個廚藝比拼吧,把搬家請來當裁判。”游溯叼着排骨笑道。得,他現在也跟着叫“搬家”了,忒洗腦…
虞桀笑笑,拿出來兩個酒囊,往他和游溯的杯子裏各倒了滿滿一杯。
“這種馬奶酒是以前和我姥姥常喝的,現在都不太好買了。”
游溯吃了完一塊排骨才去衛生間洗手,出來時卷着襯衫袖子感嘆,“所以今兒到底什麽日子啊?太奢華了。”
“也…不是什麽日子,”虞桀解了圍裙走到餐桌前坐下,“就是想謝謝你,很多事。”
說完他擡頭,泯着嘴笑了一下。
游溯看着小孩兒難得腼腆的笑有點怔忡,心髒跟着抽了一下。
“原來是散夥飯啊。”他笑道。
虞桀舉起酒杯,“哥,我敬你一杯。”說着就仰頭幹了。
“這還沒吃飯呢…啧,”游溯無奈的笑笑,也舉起酒杯,“就沖你這聲“哥”叫的這麽好聽,咱倆也不能散了。”說完也利落的仰頭吞酒。
這酒香醇厚重,度數卻很高,一杯下去,連游溯這號兒久經沙場的都忍不住皺了下眉。
睜開眼,小孩兒濕漉漉的眼睛正一轉不轉的盯着他,沾着酒漬的水紅嘴唇呆呆的微張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聊着,喝着,笑着,香甜的酒喝的兩人身上都暖烘烘的。不知什麽時候就一起從餐廳挪到了客廳去,靠着沙發坐在地板上繼續推杯換盞。
虞桀覺得自己醉了,擡手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地上的酒杯。
“哥,幫我拿…紙。”他搖搖晃晃的指了下茶幾上的抽紙盒。
游溯也喝的頭重腳輕,眯眼了眯眼愣是看不到哪有紙。
虞桀無語的嘆口氣,只好一搖三晃的撐起身子,越過游溯自己去拿。
可是酒精麻痹了神經,虞桀只覺得渾身發軟,失去平衡,眼看着自己的臉朝着游溯的臉就壓了下去。
“唔…”游溯朦朦胧胧中覺得嘴唇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覆了個嚴嚴實實。
虞桀爛醉如泥,用最後的意識心道糟糕,身體卻跟不上意識,只能慢吞吞的撤離。
可是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勺把他重新壓了回去。嘴唇上再次一片溫熱,游溯的舌頭溫柔的探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