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葛博死了。”海亞王子的語氣很沉重,碧藍色的眼睛裏隐含擔憂,“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狄恒單膝跪下:“是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海亞王子搖搖頭:“這和你沒有關系,他不是在繁城界內死的,而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葛博的死因一定要查清楚,以免別有用心之人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莫頓——”他轉向另一個站在一旁的沉默男子,“現在是敏感時期,我和狄恒沒有辦法出面,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要第一時間趕往雅迪市,想辦法進行徹底調查,這裏有我簽發的手谕。”海亞王子把手谕遞到莫頓的面前,目光溫和而誠摯:“莫頓,我一向覺得你踏實穩重,堪當大任。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嗎?”

莫頓接過手谕:“當然,殿下。”

莫頓走出海亞王子的府邸,林賽焦急地等在外面,見他出來忙比劃着詢問:“出了什麽事?”

“葛博死在了雅迪市,這件事很棘手,恐怕對海亞王子不利。”兩人躍上馬車,莫頓命令即刻奔赴雅迪市。

“啊。”林賽鎖緊眉頭,“怎麽會……唉,可這和繁城并沒有多大關系。”

“有沒有關系去看了再說吧,我們得緊盯着,以防有人利用這件事對付海亞王子。”

“嗯,好。”

本來葛博完全可以乘坐飛機返回帝都的,畢竟他這次來繁城的重要目的,是為皇上巡視地方守衛情況,應該盡快趕回向皇上彙報。但繁城和雅迪兩個城市的招待都太熱情了,而且葛博發現,在馬車上,那個迷人的克蘭會表現出更加與衆不同的淫蕩風騷,随着馬車的颠簸而……葛博簡直癡迷其中,恨不得溺死在裏面。更何況梅茜長公主來密信暗示他不必過于急迫,于是更加理所當然地在路上流連。小小一個雅迪市,足足逗留了将近一個星期,就在他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外面守護的侍衛突然聽到裏面玻璃被砸碎的聲音,沖進去發現葛博已經死了。

雅迪市市長大為震驚,吓得面如土色,立刻對現場嚴密封鎖,并派專家對葛博的屍體進行解剖化驗,争取盡快破案。

其實這案子情況如何,根本是明擺着。裏面只有三個人,葛博、克蘭還有阿米,三個人都是赤身果體。葛博是被人刺中心髒,當場斃命。他俯趴在床上,傷口在後背。克蘭雙腿大大地敞開,吊着,下身滿是精斑,可以看出來當時正發生什麽。他側躺着,似乎經過強烈的掙紮,手臂伸向窗戶的方向。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離心髒很近,奄奄一息,立刻被送去醫院搶救。

窗戶被砸碎了一塊玻璃——想必門外的守衛就是聽到這個聲音,才知道裏面出了事——一個很沉重的金屬臺燈落到外面院子裏的草叢中。毫無疑問,克蘭正是拿着臺燈,扔出去,打碎了玻璃,通知了外面的人。

受傷最輕的是阿米,他只是昏過去了,手臂和胸口被抓傷了幾處。經過檢查,發現克蘭的指甲縫裏有血肉的殘跡,表明這兩個人搏鬥過。阿米的頭上有一處撞擊的傷痕,就是臺燈砸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那把水果刀,只有阿米一個人的指紋。”雅迪市安全部部長幹巴巴地說,他的臉色很陰郁,看樣子一定被市長罵過很多次,壓力很大。

“從這份報告來看,就是說阿米趁着葛博和克蘭性交的時候,從背後刺死了葛博特使。克蘭拼命掙紮,但由于雙腿不能動,只能盡最大努力,拿到床頭旁的臺燈。他砸到阿米的同時,也被阿米刺中胸口,但還沒有死,又把臺燈扔出去,砸碎了窗玻璃。是這樣嗎?”莫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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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目前現場看來的情況,應該就是這樣。”

“部長,你覺得一個在床上剛剛承受性虐,身體虛弱,還被刺中胸口的人,能有多大力氣扔出一個沉甸甸的臺燈呢?”

安全部長猛地轉過頭看,盯着莫頓的眼睛,語氣陰沉:“我不覺得那個奴隸身體虛弱,事實上,即使隔着門,整個走廊都能聽到他放蕩的叫喊聲。”

“哦?”莫頓接着問,“難道葛博被阿米殺死的時候,克蘭沒有出聲求救?”

安全部長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十分厭惡的神情:“保衛廳長先生,我相信你在幹你床伴的時候,他也會發出諸如‘救命、死了’之類淫蕩的呻吟。”

莫頓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林賽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莫頓放下手中的資料,冷冰冰地說道:“那麽,打擾了,謝謝您的配合。”

正在這時,一個穿着白大褂的法醫匆匆趕過來,交給安全部長一份文件。安全部長打開掃了一眼,突然放松下來,他把文件遞給莫頓:“喏,你看看。”語氣裏竟有幾分幸災樂禍,“這是檢察葛博特使血液的報告,他身上中了慢性毒,而且時間長達一個星期以上,也就是說,他在繁城就已經中毒了。”

莫頓接過報告,仔仔細細看了兩遍,他皺皺眉頭,指着一個含糊的名稱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一種新型毒素。”回答的是那位法醫,“目前還不知道它的确切名稱,但可以肯定,葛博特使一定是中了這種毒素。”

安全部長長出口氣,施施然坐下來,翹起腿:“已經很顯然了莫頓廳長,阿米先給葛博特使下毒,又進行刺殺。葛博特使中毒是在繁城,殺人嫌疑犯也是繁城派過來的奴隸,看樣子,這件事跟我們雅迪市沒有任何關系。”

“用來下毒的途徑呢?”

法醫搖搖頭:“不知道,現場的食物都檢驗了,葛博特使胃裏尚未消化的食物也檢驗了,沒有這種毒素。我們還不知道他們下毒的方法。”

莫頓低頭看着報告,他思考了很長時間,突然擡頭說道:“我想去看看現場的情況。”

現場和報告裏描述的基本一致,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莫頓小心翼翼走了兩圈,轉頭問林賽:“你有沒有聞到這屋子裏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味道?”林賽仔細聞了聞,血腥氣十分濃烈,但除了它之外,似乎還有一種甜香。

“好像……是某種花,或者香水……”林賽不很确定。

莫頓走到餐臺旁,屋子裏只有那一瓶鮮花,他辨別了一下,并不是,外面院子裏也沒有花香來源。他問安全部長:“這種香味你們發現屍體的時候就有了麽?”

安全部長聳聳肩,無所謂地說:“不錯,那時更強烈。但你也懂得吧,特使很喜歡用一些催情的香料。”

莫頓點點頭,他一笑,說道:“再次感謝您的配合,我想我應該回去向海亞王子禀報了。”

安全部長一直把他們送出門,邊走邊說:“老弟,別說我沒有提醒你,請你轉告海亞王子,帝都對這件事非常關注,他們很快就會派另一個特使過來審案。老弟,抓緊時間吧。”

莫頓微一颌首表示感謝,和林賽一起上了馬車。

“疑點非常多。”莫頓對林賽說,“很多地方完全說不通。”

“可是那個安全部長并不在意這些。”

莫頓譏諷地嗤笑:“他怎麽會在意?就算有疑點也絕對不會指出來。他巴不得兇手是阿米,這樣跟雅迪市就一點關系也沒有,他最多算一個保護失職,又不是什麽大事。這件事的真相,其實并不重要,想得到什麽樣的真相,才最重要。”

林賽想了想,比劃着問道:“你是說兇手不是阿米?”

“絕對不是。”莫頓很肯定地說,“我認為,是克蘭。”

林賽吃了一驚,瞪圓了眼睛:“不能吧,他明明,明明……”

“那只是苦肉計擺脫嫌疑的假象。你想想看,事實也可能是這個樣子:葛博在和克蘭性交時,突然毒發昏迷。阿米見狀害怕,想要逃走,克蘭拎起臺燈等他打暈。然後克蘭把阿米抱到床上,擦幹淨水果刀上的指紋,再塞到阿米手裏。他用床頭的鎖鏈把自己弄成雙腿被吊起來的模樣,緊接着握住阿米的手,将水果刀刺入葛博的後心,再刺入自己胸前——這一點很難,一定要掌握好分寸角度,否則一命嗚呼。最後,他拿起臺燈,扔向窗戶。玻璃的碎裂,不只通知外面的守衛,而且能使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得到救治。也許我說的也有偏差,不過我認為,這些更符合事實真相。”

林賽目瞪口呆了半天,才怔怔地比劃:“不……不能吧……莫頓,你只是憑借猜測,一點根據也沒有呀。”

“不,我有。”莫頓猶豫了一下,臉色忽然變得有點難看,“我憑的就是房間裏的香味,還有葛博身上的毒素。這種毒我以前見過,印象非常深刻。這是一種很少見的毒素,它只能通過一種途徑傳播,就是性交。克蘭要先服用此毒,這毒對他本身沒有傷害,但有效期很長。只有和他有肌膚之親的人,才能感染這種毒素,而導致神志不清。葛博自從得到克蘭,就一直寵幸他,因此毒素一點點滲透他的身體,最終使他昏迷不醒。”

“這種毒很少見吧?連法醫都無法得知确切的名稱。莫頓,你從哪裏知道的?”

莫頓沉默一陣,最後還是說:“這是輝軒國研制出來的,極為罕見。很久以前在機緣巧合下,我見到過。”

林賽咬咬唇,他低下頭,似乎在回想莫頓所說的話,好半天才問道:“那克蘭為什麽要殺葛博特使?”

“那阿米又什麽要殺葛博呢?”莫頓冷靜地分析,“沒有私人恩怨,那無外乎就是受人指使。那為什麽又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殺死葛博?而不是在繁城界內,或者回到帝都之後?林賽,我和你一說你就明白了。毒是在繁城內開始下的,這牽扯到海亞王子;死去的葛博,是梅茜長公主的心腹;而雅迪市安全部部長,則是皇上的人。葛博的死亡,同時牽扯了三方利益,十分不尋常。這個主意很巧妙,那個人想要在這種混亂的時刻,創造更為混亂的局面,好從中謀取一些好處。可也正因為三方面都牽扯其中,所以那個人肯定不是普曼帝國的人。林賽,我猜,他是奧萊國潛入的間諜。”

林賽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驚駭莫名地問:“你是說,克蘭是間諜?”

“不。”莫頓平靜地道,“我是說,霍維斯是間諜。”

“這不可能。”林賽斷然否定,“僅憑一種香味,莫頓,你這種猜測太過武斷了。”

莫頓贊同地點點頭,喟嘆似的說:“是啊,太武斷了。所以,我決定好好調查調查霍維斯這個人,同時想辦法試探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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