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諸葛亮還沒來得及擡頭就心知不好,手臂被穩穩當當地托起來,腰間也被圈住,感受到傳遞過來溫度與力量感。他一動不敢動,慢慢地把頭埋了下去。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透露出幾分驚訝:“孔明?”

這個味道的花露留香,曹操記得清楚,他只送過一個人。哪怕剛才匆忙間沒看清臉,他也相當确定是誰。

聯系白日裏曹丕那些略顯奇怪的表現……他瞬間想通了前因後果。

曹操握緊了諸葛亮的手臂,輕輕地拍着以示安撫,先看了看追出來、僵立在幾步之遠面色煞白的曹丕,又看向張遼。

後者正努力盯着鞋尖發呆,目光放空,彷徨着胡思亂想:我當初為什麽這麽想不開要跳槽,就算成王敗寇,留在呂布身邊勸他買個田種地,也可以勉強混混日子,實在不行還可以自請發配到遙遠的地圖角落去放羊,熬一熬三年過,落魄贅婿也能變身龍王凱旋……

咳!

突然聽到曹操一聲咳嗽,張遼猛然回神,被他吩咐先帶曹丕回去休息。

“中了毒就好好躺在床上睡覺,不要到處亂跑。”曹操說得語重心長。

但另外兩人望着他臂彎裏結結實實摟着的人,覺得他這副模樣毫無信服力。

“父親!”

曹丕大腦暈乎乎的,思維有點混亂,但并不妨礙他從眼前一幕得出結果:老婆要被人搶了!

此時他也顧不上什麽穩重成熟深沉,只覺得十分委屈:“你答應過我的,不能反悔!”

“呃……你說什麽呢。”

曹操雖然很想裝傻,但面前兩位,一個是自己重要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自己花心思培養的繼承人(之一),怎麽說也不能言而無信。就算是他,也很難當着他們的面,強行厚着臉皮我行我素。

他肅然道:“你老爹是這樣的人嗎!以前壓歲錢不也是我幫你管着的嗎?唉,別瞪着我,你現在生病了,就別想着縱-欲厮混,不利于身體康複恢複啊!年輕人要學會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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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聽得目瞪口呆。

曹操自己說滿意了,将諸葛亮扶起來,露出一個自認為親切的笑容:“孔明可是受了驚吓?別怕,丕兒只是吃了點毒蘑菇趁機耍流氓。走,進屋去,我給你倒杯熱茶壓壓驚……”

曹操行動力極快,直接把人帶進了南邊的屋子。

曹丕被噎着,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此時耷拉着頭,顯得失魂落魄。

張遼讪讪留在那兒,進退兩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走近幾步,還未開口便發現年輕人臉上蒙了一層陰霾,眉頭緊皺,仿佛在極力忍耐。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此時他們身處什麽語言扮演劇場,曹丕一定會毫不猶豫在自己頭上打上括號已黑化,反括號的标簽……

“小公子沒事吧?”張遼關心道。

曹丕勉強打起精神,朝他點點頭:“将軍不用跟着我,我已經好一些了。”

張遼想,可不是嘛,被這麽一刺激,毒蘑菇還算個什麽!

曹丕繼續說:“不過,我父親那邊……我還是很擔心他,張将軍可以幫幫我嗎?”

“我?”張遼不由後退一步,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他們這位頂頭上司,一向殺伐決斷……重點還往往放在“殺伐”二字上。

兒子叛逆點就算了,如果打工仔也跟着亂來,那肯定沒年終獎了!

“也不需要将軍如何,”曹丕努力撐起笑容,“您沒事多來看看就行了,還有——不知道荀令君最近還忙嗎?”

張遼心領神會,點頭道:“正巧,我這裏還有一張傳送卷軸。”

不過,就算是荀彧來,也未必能勸得住曹操,他提醒曹丕說,你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呃,好像也做不了什麽,那就節哀吧!

曹丕:“……”

他微微怆然地回身,踉跄了一下,擡手扶住房門,慢慢地進了屋。

諸葛亮剛一進屋,就立刻遠離了曹操身邊,與他隔了幾尺的距離,貼牆而立,匆匆整理略顯淩亂的衣袖。

曹操很從容地點香,煮茶,一邊問:“我這裏還有上好的女兒紅,孔明可有興趣與我對酌幾杯?”

諸葛亮輕咳一聲,撿了張板凳原地坐下,說:“不行哎,我酒精過敏。”

其實不然,但李白之前委婉地提醒過他,安全起見,他還是先把這條路堵死再說。

曹操自覺有風度,不是那種強行勸酒的油膩老男人,聽他說的堅決,也不怎麽放在心上,點點頭,只嘆了一句“那就可惜了,這酒是真的很不錯的”,便在茶爐邊又加了一個位,給自己溫一壺酒。

對于從兒子手裏搶人一事,純屬一時頭腦發熱,現在冷靜下來,他也有點尴尬。

不過,所有人——包括曹操他自己都知道,他已經習慣頭腦發熱,沖動以後再考慮後果。看着可憐巴巴縮在角落裏的諸葛亮,他開始絞盡腦汁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

不如先聊聊星星月亮,裝一裝文藝青年?應該對他胃口!

對詩詞歌賦,曹操當然很熟悉,信口拈來,然而才剛試着在這話題上開個頭,諸葛亮就忙不疊拒絕了:不了吧,我天天聽鄰居們寫詩念詩,反複推敲字眼,頭都疼了。

“……好吧。”曹操故作不在意地一笑,“說起來我還沒問過,孔明來沂水村,是為了何事?”

諸葛亮說,這個理由我還沒編好呢……嗯,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

他醞釀了一下:“我是慕名來看大熊貓的。”

“好!”曹操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志得意滿放下話來,“等我明日……不,這幾日,若能成功找到龍脈線索,就好好安置那些寨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諸葛亮沒說信不信,只是有些好奇:“這山上真的有線索?如何才能确定呢?”

“丕兒應該和你說了,有一方士于吉,看着神神叨叨的,不過他那羅盤有點意思。”曹操也不是冤大頭,願意相信方士,起碼得看到對方拿出點真本事。

他摸了摸剛長出胡茬的下巴,興致勃勃跟諸葛亮說:“起先我手下以為他只會寫寫符紙糊弄人,也不抱希望,卻偶然看到他送了一瓶藥酒給個發癔症的治病,果然藥到病除,便覺得稀奇,打聽了一下。”

那時,于吉便跟他們說,普通的藥酒當然沒那麽靈,但這也不是一般的酒。

剩下的,他就不肯多說了。曹操看他頭頂閃着金色問號,就知道有內情,要讓他開口,那就……拿出一筆他無法拒絕的禮金。

于吉收下後,才神神秘秘地告訴他們,這是龍鱗酒。

昔日,青龍墜世,血肉之軀融入大地萬物之間,埋骨之處亦不可考。于吉慢悠悠道,這龍鱗,是我有幸在山中采藥時所得。

玩家繼續打聽,是在什麽地方找到的呢?

于吉搖搖頭,青龍有靈,向來孤傲,不肯輕易沾世俗氣,死後鱗片化為何物,落在何處,誰也不清楚,要是執意有所求,或許只有找到傳說中的龍脈……

既然錢給到位了,于吉也不藏着掖着,繼續道,諸位是有緣之人,我便為你們算一算吧。

手下們把于吉帶到了曹操面前,他不慌不忙拿出一個造型古怪的羅盤,擺弄一番,一邊謙虛表示:我只是個半吊子醫師,于卦象推演學得并不深,只能依靠這羅盤了。

曹操打量那銅制羅盤,表面看灰撲撲的,沒什麽亮眼之處,但被于吉投擲于半空,頓時迸發出金光,指針搖搖晃晃,牽引着羅盤飄向了西南角。

“是個好東西啊。”曹操感嘆,推測至少是橙色以上的稀有道具,可惜對方是個中立NPC,要是強行發動攻擊,掉聲望不說,死後也不會掉落任何物品,止住了他人打主意的心思。

諸葛亮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所謂龍脈,一般是指風水寶地,山脈交錯盤旋,孕育萬物有靈。”

“必然有寶物。”曹操斬釘截鐵。

玩家們的目标,無非享受戰力巅峰的強者地位,或悶聲發大財。諸葛亮雖然不太能理解他們對龍的狂熱,但多少可以理解尋寶的快感。

“既然明日還要戰鬥,那便不打擾了……早點休息才是。”他微微一笑,喝完了那杯茶,準備起身。

曹操意猶未盡,捏着酒杯轉了轉,似乎想勸他留下過夜。

但想想隔壁的曹丕,還有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的其他部下……這土房子應該不隔音吧!

曹操沉痛地揮了揮手:“去睡吧。”

諸葛亮如釋重負,生怕他下一秒改口,趕緊溜了出去,一擡頭便看到院子中央,張遼依然站在那兒,循聲望來,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自己。

好像在說,你居然就這樣出來了!還穿着衣服,天哪,老板又決定做人了嗎?

他按住胸口,籲氣:“聽說曹孟德好夢中殺人,還以為今夜難逃一劫——”

張遼幹巴巴地笑了笑,很給老板面子,沒有落井下石,又好心道:“既然丕公子中毒未愈,先生也不方便在他那兒……咳咳,若是不嫌棄,不妨去我那屋子住下?這兩日我在外面守夜便是。”

張遼心裏已經打定主意,這人得罪不得,但留他在這裏,只會激化老板和小公子的矛盾……所以,還是把他帶遠點吧!有什麽事沖我來!

諸葛亮道謝後,跟着他走出了院子。

民居都是司馬懿提前和村民們租下的,給張遼安排在了村長家隔壁的隔壁,離得并不遠,走幾步路就到。

張遼在外面停下,并沒有打算進去,也沒有逗留,很快便轉身,往人多的戶外營帳那邊巡查去了。

諸葛亮挑了一個房間,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反手掩上,就被一股力量撞在了門上,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間,呼哧呼哧,令人頭皮一麻。

但很快,黑暗中的猛獸就被人從後面提起後頸拽走了。

諸葛亮震驚地看向李白:“那你居然敢放他下山?要是被人看到,我們不就直接GG了?那我還想辦法和他們周旋個什麽勁,差點白給……”

李白按住那花豹腦袋,微微用力,避免他掙脫,一邊匆匆解釋:“我原本并不想答應他,可這家夥莫名就不受控制,沒見到你就在寨子裏上蹿下跳發瘋,我只能冒險一試。”

“哦,貓科動物偶爾是要發洩一下過剩精力的。”諸葛亮說,“你們不能扔點貓薄荷讓他自己玩一玩?”

“就是不管用。”李白微微咬牙,臉色發黑,“這家夥現在只惦記着你身上那股味道。”

有些人大約就是行走的貓薄荷吧。

“是因為那花露麽?”

諸葛亮咦了一聲,突然覺得受到一些啓發,正要仔細想一想,花豹已經趴下去機靈地一扭身,躲開了李白的限制,搖着尾巴蹭過來咬他的袖子。

一只難纏的大貓,李白這邊也不好對付。

他背着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突然望向窗外——然而就算擡起頭,天空上也沒有什麽明月可供他賦詩一二。但他也不在意,露出深思熟慮的表情,堅決地開口:“不行,果然我還是無法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有些衣冠禽獸,能忍得過今天,未必能忍得過明日……”

諸葛亮低聲說:“你要是有把握一個人潛入他們的百人團秒了他們的老大,還不怕日後被他們百萬大魏公會的玩家追殺……那我絕對支持你。”

李白:“……”

這确實做不到。

他低頭望着自己的佩劍,只覺拔劍四顧心茫然。自己于劍術修煉已有所心得,不畏懼任何單打獨鬥,可如今這局面……卻不是他一個人能有所作為的。

他能做什麽?不過寫寫詩,耍一耍威風,卻不能以一擋百、千、乃至于萬人。到了這種關鍵時候,還不如一條鹹魚呢!

他微微黯然,更苦澀的是,他腦子裏想不出什麽對策,反而湧現出許多字句靈感,胸腔微微發熱,似乎技能條又要觸發升級了……諸葛亮默不作聲地按住劍柄替他按了回去。

“他們都按我說的做了麽?”

李白回過神來,緩緩點頭:“劉備帶着他的幾位兄弟已經設法混進他們的向導隊做卧底了。只要曹操不去他們面前晃一圈,應當不會被人認出來。”

“那就好。”

李白頓了頓又說:“我确實看不懂他們說的那些陣型變換、攻堅手段,昨夜曹操退兵,多虧了你讓我們去找的那些毒蘑菇……但即便如此,我也不甘心什麽都做不了。”

他微微嘆息,從懷裏摸出一張羊皮紙,遞過來。

“所以我趁他們換防,進去逛了一圈,找到了他們的布防圖,裏面備注了人員名單,不知道有用不?”

諸葛亮眼睛一亮:“營地布防随時可換,倒也沒那麽重要,但名單很有用,身份職業戰力信息……我可以根據這個針對性地改變陣法,給寨子布下一個更完美的防禦系統。”

花豹聽懂了,仰起頭喵喵了兩聲。

理應受到鼓勵的李白卻依然沮喪得很,垂眸望着一旁,忽而朝諸葛亮看來,透露幾分彷徨可憐的意味。

這眼神,突然讓他想起了最初在竹籬笆上看到的那只奮力掙紮、弱小無助的小熊貓,心底柔軟起來,上前兩步扯住他袖子,将他拉近了一些。

他心裏惦記的事情太多,考慮的太多,總會有些忽略的地方,此時注意到,也想不出什麽能安慰的話語,只怕說出來也顯得蒼白。

“怎麽會沒有用呢,”諸葛亮望着那雙淺色的眼珠,握住他的手,“你得保護我。我算好了一條退路,但是有點危險……恐怕別人都做不了,只有你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有家人群,大概是這樣的:

曹丕:生氣(已黑化)。

曹操:……孩子們,我不做人啦!

(玩梗別當真

PS,其實本來是想這麽寫,李白磨刀霍霍,既然晉江習慣自我閹割,那不如我也給他們閹割一下晉江……

此處晉江=()

希望審核看不到,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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