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下午日光正好的時候,諸葛亮又來暖棚走了一趟,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小楚辛辛苦苦拔草,反思道:“我堕落了。”

阿楚捏着自己指縫裏的泥巴,心想,這一般都是家裏看着老實巴交的漢子去城裏聲色場所放縱一回後,對家裏婆娘的感慨吧……他又是怎麽了?

諸葛亮說:“我居然放任自己堕落成資本家的形狀,實在是很不應該。”

“……”

阿楚說,你可以給我漲工資。

不能那麽随意,諸葛亮說,我是按照标準給你結算日薪的,要是亂開價,會擾亂市場秩序。

阿楚想了想自己合同上的一周五十個銀幣,緘默。

這還不夠給原來的他買一雙靴子!

但諸葛亮說,這已經很多了。

他夏天種菜的時候,每天的收入是按銅板計算的。

聽着好可憐啊,阿楚又心軟下來,不吭聲了。

“我去城裏的制衣鋪問過一圈了,”諸葛亮提起阿楚的那些裝備,面露惋惜,“他們都說修起來難度太大,平常的店一般只敢接紫裝的複原。”

橙裝的包養維修的确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無論是裝備制作還是修複,都是有成功率的。品級越低成功率越高,只需要一點點費用,比新買一件更劃算。

但随着品級的提高,特別是從紫裝到橙裝之間,跨度越大,屬性直接翻倍提升,價位就完全不一樣了,還要往裏面填各種材料,什麽靈石、冰晶,或是牛皮、鱷魚骨……只要失敗一次,全部打水漂。

一般只有大公會的人才用得起橙裝,是因為他們有穩定的副本産出,還能靠公會福利招攬到高級裁縫,給他們足夠的材料去填補修複中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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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聽了并不意外,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胡亂地把垂下來的頭發捋到額頭上:“實在不行,降級修複成紫裝也行,找個交易行挂出去,能賣掉就不錯了。”

“降級?”諸葛亮睜大眼睛,十分驚訝,“一套紫裝最多幾百個金幣,這比降價大甩賣還狠,你就不心疼?”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阿楚回答得很簡短。

在這方面,他看得很開。

諸葛亮搖頭嘆息。足以證明,這家夥以前過的是怎樣優渥的生活了,這麽好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

接着他問:“晚上想吃什麽?”

阿楚不由精神一振,心跳加速,這大概是他每天最期待的時候了。

“不要湯。”他率先提出。

諸葛亮低下頭,互相撥弄着自己的指尖,赧然道:“其實昨天那是個意外,我已經把煲湯的熟練度提升到三級了,不應該失敗的。”

也确實沒顯示失敗,只是苦了點嘛……

“光喝湯又不管飽。”阿楚以經驗之談道,“就算是喂馬,都知道青草不耐餓,要長途搬運貨物,都多得加豆子和幹草。”

諸葛亮覺得他很有幹飯人的覺悟,說那好吧,我今天煮竹筒糯米飯。

……

就算為了那十萬金幣,諸葛亮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裁縫做不了的衣服,他打算自己試一試。

當初鄒衍沒來得及教他縫紉技能,但給了他一本初學指南和一套針線,可以自學領悟。

諸葛亮拿起昨天研究了許久的毛線團,非常粗暴地編了一個圍脖。

叮一聲,彈出一個方框:

【經驗提升!縫紉術(一級):10/50】

系統鑒定為:

雜亂的毛線團,看不出具體是什麽東西,等待使用開發。

諸葛亮:“……”

阿楚過來端走晚飯時,他就把那團毛線塞到了對方手裏。

“給我的?多謝,”阿楚還挺驚喜,接過來就往手腕上纏住,一直綁到胳膊肘上,一邊道,“用久了那鏟子還挺磨手的,啧,是我小看它了。沒想到孔明你這麽細心!”

“……嗯呢。”

諸葛亮,那他就再做幾個手套吧。

如此反複過了幾天,諸葛亮磕磕絆絆地把縫紉術升到五級,成為一個合格的……初級裁縫。

阿楚并沒有發現他的心思,給他編織的手套都是用普通的毛線,以他的消耗力度,毫無例外都用成了日抛款,一天一換。

他剛開始幹活,不太熟練,手腳都磨出了水泡,但礙着面子又不好嚷嚷,只能忍着。

看諸葛亮锲而不舍地給自己做護具,他還覺得挺感動。

為了沖擊更高的級別,諸葛亮決定去買一套新材料。

出門回來,他在路口遇到了幾位鄰居,請他參加詩會。

當然還是孟浩然起的頭。

趁着天冷,響應寒冬時節,他往家中庭院裏搬了幾株梅樹,精心呵護一番,已經開出了白嫩的花苞。

詩人們是最喜歡湊這份熱鬧的。

就算冬天沒什麽風景看,也還沒開始下雪,只有一杯酒,他們就可以自得其樂,乘興寫詩。要是有一群人在,那就更熱鬧了,以詩會友,把酒言歡……光是坐着聊天就能提升技能等級,也只有這個職業能做到了。

諸葛亮想了想,婉拒道:“和你們這些專業人士比起來,我那幾分文采就不夠看了,還是——”

“不行,你一定來。”孟浩然熱情而堅決,拉過他的手腕來,振振有詞,“我這次是專門為了你才拉人的。主要是希望你出來散散心,不要沉浸在過往中,自暴自棄自甘堕落……”

他聽懂了,總的來說就是希望他不要包養猛男包養到床上去了。

孟先生還挺為朋友操心的。

諸葛亮有些意外:“不是為了你的花麽?”

孟浩然說:“名義上是詩會,實際上是李太白受害者聯盟。”

諸葛亮:“……啊,這。”

他虛心請教,怎麽說?

“比如你也認識的,杜二,”孟浩然嘆了口氣,“他們第一次下副本,他剛從新手村出來沒多久,李白二十五級,帶他去刷一個深淵難度的低級副本‘白骨沼澤’,給他做武器用的。按理說大號帶小號,很快就能刷夠材料,是吧?”

諸葛亮點點頭表示附和。

“然後!”孟浩然痛心疾首道,“才打到第二個小BOSS,他就把杜二扔在那裏了!”

“啊!”

“說是靈感突發,當場拿起筆寫詩去了……”

“小杜呢?”諸葛亮關切問道。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把鐵劍,打了一天才從沼澤裏通關。”孟浩然嘆息。

諸葛亮立刻憤慨表示:“這人怎麽這麽壞,應該抓起來倒提尾巴吊在城門上譴責。”“是吧。還有一位王……可能你還不認識,就叫他王先生吧,”孟浩然繼續說,“有次我拉他們一起刷野怪,兩個人剛開始聊得很開心,後來一個說喜歡吃香菜,一個說不喜歡,突然間就翻臉了。唉,你說他們幼稚不幼稚!王先生跟我說,到現在李白還欠着他一個修鐵劍的五銅幣沒還呢!”

确實挺幼稚,擱這還玩絕交呢。

諸葛亮緊張地問:“……那他喜歡吃香菜嗎?”

孟浩然知道他問的是誰,點點頭:“那當然,他可是飛天意面教的左護法!”

總之,諸葛亮就這麽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個上午關于李大文豪的風流韻事、愛恨糾葛,中間夾雜着不少響當當的名字。

末了,孟浩然問他,想不想去見一見這些魚?

諸葛亮盛情難卻,點頭應下來。

阿楚中午過來領盒飯,看他坐在書桌前發呆。

“唉,我壓力好大。”諸葛亮跟他解釋。

聽完來龍去脈,阿楚很不放在心上:“你又不是吟游詩人,他們要是拉着你作詩,就随便糊弄一下,當個背景板不就好了?”

諸葛亮說:“我擔心的是這個嗎?浩然說了,明天來的客人很多都是和李白打過交道的……”

阿楚還有些不解,看着他露出深思熟慮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就喜歡互相贈詩,到時候這個拿出來一首‘這是李兄寫給我的’,那個拿出來兩首‘這是太白給我吹的彩虹屁’,那我怎麽辦?”諸葛亮微微悵然。

阿楚:“……”

還真是!

他捧着盒飯坐下來,挖了幾勺,一邊問:“那他就沒給你專門寫幾句嗎?”

諸葛亮也努力地想了想:“沒有呢,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都不寫詩。”

啊,說到這裏,他突然就恍悟了!

難怪李白要走,那可不是在耽誤他嘛。

行吧。阿楚被蘑菇片噎了一下,長了教訓,一頓細嚼慢咽後,才慢條斯理說:“沒關系,你可以跟他們炫耀別的。”

“別的?”

“還有別人rua過他的尾巴嗎?”

諸葛亮一怔。

阿楚給自己盛了一碗蛋花湯,先嘗了嘗味道,确定沒什麽問題,才放心地喝了起來。

“獸族玩家的尾巴和耳朵都不會輕易給別人碰的。”他說,自己雖然沒有獸族血統,但……或許以前的隊友中有不少是混血吧,他倒是對這一點印象深刻。

諸葛亮對此沒什麽概念,問:“是這樣嗎?”

“嗯,因為年輕人血氣方剛,敏感的地方被別人摸了容易有反應。”阿楚放下湯碗,淡淡道。

“……”

這不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內容啊!

……

第二天傍晚,諸葛亮沉思地回來了。

詩會以臨川先生的一首“牆角數枝梅”奪得頭籌,圓滿收尾。

這日是阿楚開始996生活以來的第一天假期,卻有些閑不住,坐在河邊挖泥鳅,都能聽到隔壁的高談闊論。他就随便聽了聽,果然是以互吹彩虹屁為主,想想諸葛亮那性子,大約是不那麽适合這種場合的。

不過現在看諸葛亮神色平靜,并沒有受到什麽刺激的樣子,很是安然自若。

“哦,的确很熱鬧。”他說,“我在織毛衣。”

他将手裏那團大紅的……看了半天,似乎是個套頭毛衣,他抖了抖,舉起來展示,原來胸口還繡着一條小藍魚,令阿楚的表情微微糾結起來;這玩意不會是給自己織的吧!

那到底是穿,還是不穿好呢?

很為難。

阿楚生硬轉移話題:“那個‘受害經驗交流分享’的環節,你是怎麽對付過去的?”

諸葛亮的回答卻有些牛頭不對馬嘴:“我收到了好多明信片。”

他從兜裏摸出一大摞紙片。

“每天寄過來一張,不知不覺就這麽多了。”

阿楚接過來一看,正面是風景照,反面貼着花瓣或是小綠葉,下邊提筆一兩句詩文,朗朗上口,看着還挺文藝。

風景照是系統內置功能拍的,各地的山山水水,五花八門。

他認得一些地方,有大漠裏的月牙灣,絢爛的敦煌壁畫,江邊黃鶴樓……

每張照片裏往往還有一只黑乎乎的爪子按在角落裏,試圖搶奪存在感。

“這是什麽?”

諸葛亮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養了一只旅行青蛙吧。反正他們看了都覺得很浪漫,就閉嘴驚豔了。”

作者有話要說:是青蛙王子的童話續集!(bu

我也不知道李白和王維之間到底有什麽問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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