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只有明信片？沒意思。
阿楚明顯對風花雪月沒什麽興趣,露出了然無趣的表情。想到明天又要繼續幹活，他就覺得頭疼，腰背也提前預知性地酸痛起來,正準備回去洗洗睡，就在門口遇上了今日來送信的白鶴。
這次它銜着一個紙包裹。
包裹打開,一張明信片落出來，被諸葛亮眼疾手快撿走。
裏面還剩下一個木盒子,用鵝黃色的絲帶裹着,分量不輕，按慣例應該是手信。阿楚見他還在欣賞照片，就順手幫他拆了，一碟桃花糕，還有一只木刻的插梳,小鳥半身的造型，用朱紅的顏料描繪出絢爛的翅羽。
原來是鹦鹉洲的特産。
不過,這挑選禮物的品位，實在是……難以恭維。
木梳不是送給女人用的嗎？
諸葛亮将信紙翻了個面，露出了一幅工筆花鳥圖。線條細膩，繪形逼真,色彩豔麗,從微末之處到整體構圖，無不精心雕琢。
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還有一只紅團子追着紅鹦鹉跑。
阿楚看了又看,怎麽也不覺得那是一只青蛙，大概是諸葛亮說岔了。
諸葛亮沒在意，也可能是還沒發現，仍然看着紙張背面上的那句詩,表情遲疑，有些想笑，又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勁。
“長洲孤月向誰明……”
他沉思，這句是該用在這種場合的嗎？
阿楚做閱讀理解：“大概是因為一個人客居他鄉，覺得十分孤獨寂寞冷吧。”
諸葛亮不太相信：“一個人？他走哪裏都一堆朋友，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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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暗示你要回信。他都送了什麽多，你也給他送點什麽表示一下？禮尚往來嘛。”
諸葛亮繼續沉思：“唔……”
等等，鹦鹉洲？
他眼前豁然一亮，那不就在江夏麽。
周瑜就在江夏，之前帶他去過的。
諸葛亮說：“阿楚。”
青年有些莫名：“怎麽？”
“計劃有變，明天不下地，跟我出公差。”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不是剛拿到工資嗎？正好可以出去逛一逛，添點東西。”
阿楚緩緩點頭。懂了，讀作出差，寫作逛街。
他當然很樂意。
……
聽說諸葛亮有正經事來找自己，周瑜還挺意外的。
他将地點約在茶樓，訂了雅座，就等着對方赴約。
諸葛亮出門一向是很低調的，配合得天獨厚的隐匿頭銜，混入人群裏根本找都找不出來。但這一次，周瑜剛喝了口茶，往樓下一看，差點沒維持住表面風度，嗆了出來。
他本人還是一貫的打扮，臉色略顯蒼白，并沒有什麽區別。身後卻跟着兩個高大猛男，跟保镖似的，吸引無數眼球。
衣服也不好好穿，一個卷起袖子露着胳膊，一個嫌熱解開衣領，露着胸膛——明明是一身斯斯得體的書生長袍，卻硬生生穿出了狂戰士桀骜不馴、袒胸露背的風格。
其中一個自然是赫赫有名的白起，另一個應該并沒有見過，只是隐約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或許是個大衆臉。
這兩人往街上一站，就立刻在熱鬧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通道，無人敢近。
玩家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是武安君啊！”
“現在都流行高級NPC逛街了嗎？不會下一秒就要屠城了吧！”
“等下，公會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難道又有新劇情？”
“不會吧，NPC也是要休假的呀！”
……
再看前面的諸葛亮，他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能帶着白起出門逛街！這位，又是何等人物？該想辦法上前套個近乎，看看能不能觸發隐藏任務……
偶爾還穿插着一些刺耳的竊竊私語：
啊這，我知道，是公主與騎士，磕起來！
什麽什麽，三劈嗎，呲溜，這也太刺激了？
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
周瑜手微微抖着，深呼吸，長出一口氣，穩穩當當地把茶杯放了下來。
怎麽幾天不見，又多了一個！
諸葛亮偏偏是個無論在怎樣的場合下都能面不改色、安之若素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心态是從什麽環境裏鍛煉出來的。對外人的眼光，他渾然不覺，落落大方地穿過那條自主讓開的通道，還覺得省了許多工夫。
他擡頭望見周瑜，那雙桃花眼便笑吟吟地彎起來，提起衣擺走上臺階。
白起牽着萌萌往後方的馬廄去了，另一個年輕男人卻大搖大擺地徑直走了上來。
周瑜試圖鎮定地跟諸葛亮打招呼：
“怎麽，草莓賣不出去，還是缺少肥料了？”
“剛結出果子，還沒熟呢，這些不急。”諸葛亮搖搖頭，正準備說出來意，發現對方的眼神很古怪，看得他也不自在起來了，“怎麽了……”
周瑜沒有馬上回答，用眼神示意跟在他身旁的阿楚：難道你就不覺得需要解釋一下麽？
阿楚也同樣在打量他，比起周瑜不動聲色的方式，他表現得更直白簡單一些，目光沒有絲毫的遮掩。
一個琴師，看着卻不顯瘦弱，端起茶壺的手臂繃緊時依然能從寬大的衣袖下感受到肌肉線條。
上等的琴盒擺在一側，盡顯風雅從容之态。
他掀起礙事的衣袍，往諸葛亮身邊坐下來，十分自覺地拿起備用的茶杯倒了一杯，低下頭來抿了抿：“喔，是商城裏的節日限定款，高山雲霧茶，我好像喝過。”
周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諸葛亮沉着地介紹：“哦，這位是我家新雇的員工，以前家裏有礦，公瑾不用在意。”
“……有礦還要給你打工？”周瑜皺眉，明顯不信。
“嗯，破産了。”諸葛亮信口拈來，侃侃而談，“這告訴我們什麽？不可再生資源總有用完的一天，我們的目光要放長遠，不能竭澤而漁。”
“……”
阿楚也欲言又止，知道他是好心幫自己隐藏身份，又閉上了嘴。
諸葛亮又小聲問：“到底怎麽了，他身上有什麽問題麽？”
周瑜說：“我不認得他，跟他是誰也沒關系。重點是，人言可畏。”
“你有話快說，別兜彎子了。”諸葛亮不客氣道。
“喔，想起來了，你在鄉下，消息不流通，可能确實不知道。”周瑜神情微妙，微微嘆了口氣，翻了翻，從包裹裏找出一本小冊子，丢到他面前，“簡單來說，有個小說家看上你的美色了。”
“……啊？”
“還記得之前我們遇到的那位麽？”周瑜喝了一口茶，慢慢道，“唉，粉絲濾鏡太可怕——他們組了個亮學研讨會，寫了好多本子。”
諸葛亮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翻開那本小冊子，正好那頁标題是巫山雲雨，粗略往下看了幾行，大意是諸葛某某眼含桃花依偎在周某某懷裏氣吐如蘭，這樣又那樣的情節，雖然名字上做了模糊處理，但跟沒模糊又有什麽區別？看得他瞳孔地震，心跳加速，指尖微微顫抖，默不作聲地迅速合上了。
阿楚露出探究欲：“讓我看看？”
周瑜咳了一聲：“雖然民間創作屬于個人自由，沒法追究，但難免會讓不知情的人誤會……你今天這一露面，肯定已經被人盯上了。現在他們就流行霸總小嬌妻的這一套。”
諸葛亮：“啊，這。”
“還有夾心餅修羅場。”
“……你怎麽這麽懂！”
周瑜說，看多了能不懂嗎？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這種煩惱又不能跟別人說……
阿楚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微微眯起眼睛：“看多了？”
周瑜輕咳，低下頭來喝茶。
諸葛亮神情茫然，坐在那裏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是為什麽來找周瑜的。
——“李白？你問他啊。”
周瑜想了想：“你若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來了江夏城。等會兒，我找幾個詩人幫你打聽一下。”
幾只紙鶴飛出去，很快鑽入到街巷裏，沒了蹤影。
阿楚臉色微微不快，諸葛亮不太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覺得悶麽？你可以不用管我，自己出去逛一會兒，我這邊談完了便去找你。”
他還打算通過周瑜的渠道聯系一些供貨商。
阿楚那“烏雲踏雪”來歷不凡，沒點稀有材料是做不出來的。能節省一點成本的機會，諸葛亮不願錯過。
阿楚慢慢地點了點頭，下樓前，依然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周瑜。
周瑜等他走了，才微微皺眉，說：“這人現在就住在你家裏？”
“也不算，我給他和白起租了一間房，就是王鐵柱家。”
周瑜：“……行吧。不過留心一些，這種人很危險，可不是你能随意掌控的，你最好還是早點查清楚他的身份。”
諸葛亮點頭說，嗯，我心裏有數。
“總是靠別人保護，心裏也不踏實。”他說，“我想給自己做個武器——你這裏有沒有多餘的圖紙？”
“普通圖紙倒是很多，”周瑜唔了一聲，“你看得上？法系武器和其他裝備可不一樣，将就一點也無妨。若是屬性不合适，直接影響技能效果，對戰力也會大打折扣。”
“沒關系，随便挑一張就行，我只想借用參考一下。”諸葛亮答道。
自制法器？
周瑜想了一會兒，問：“你對武器載體有什麽喜好麽？”
……
天色已晚，諸葛亮在武器鋪外找到了阿楚。
他在看人打鐵，随口問道：“找到你那位姘頭了？”
諸葛亮被他的驚人之語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才道：“嗯，剛打聽到了消息。他果然又和別人在甜蜜三排，瞎糊弄我呢。”
“別人？”阿楚挑了挑眉毛，“除了那位杜二，還有誰？”
“好像是一位姓高的。”諸葛亮努力回憶，“聽說兩個人是在邊塞遇到的，一見如故，然後就……”
阿楚微微同情，大手一揮，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無言的安慰。
“哼，不管他。”諸葛亮說，“我在酒樓打包了一份酒釀太白鴨，今晚回去加餐。”
加餐！
阿楚也倍感振奮，同時還有點好奇。他住了這些日子，從來沒見過諸葛亮喝酒。偶爾聽陶淵明提起，他自己釀的果酒味道很不錯，但是之前屢遭竊賊光顧，似乎是有了心理陰影，許久沒再動手做過了。
百年紹酒果然名不虛傳，蒸了許久，已經完全融入在湯汁之中，依然甘醇鮮美。
過來蹭飯的陶淵明給阿楚使了個眼色，當時他還沒看懂，等諸葛亮喝了幾口湯，他再轉頭去看，不由大驚失色。
筷子落在一旁，他臉朝下埋在臂彎裏，散亂的發絲間露出微紅的耳垂。
阿楚伸手推了推，諸葛亮微微偏頭，睫毛安靜得紋絲不動，眼尾染着酡紅，豔若桃花，看起來是不省人事了。
“噓——”陶淵明小聲說，“別吵醒他了。”
阿楚點了點頭，嘀咕道：“就這酒量呢？”
“唉，”陶淵明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上次出門回來，就感覺他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不知道經歷了什麽。以前還能在田裏待一天，現在卻變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嬌嫩了許多，莫非是染了特殊的病……”
阿楚不由側目：真的嗎？怎麽看都覺得以前也不能吧！
兩人合力把諸葛亮搬上了床，陶淵明之前喝醉時經常被他照顧，這時候投桃報李，也仔細地給他蓋好被子，示意阿楚收拾好碗筷，悄然離開。
“你明天記得來叫醒他。”
阿楚說，行。
拿着工資呢，他也不好正大光明地偷懶。
……
諸葛亮也沒想到自己醉得這麽快，不過還好是直接睡過去了，沒有發酒瘋，實屬萬幸。
睡到半夜的時候，他才隐約清醒了一些，但頭依然昏昏沉沉的，陷在枕頭裏懶得動彈，空氣間還環繞着他自己呼出來的酒氣，悶悶的。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閉着眼睛，裹緊了被子，感覺一股熱量從他胸前鑽進了被窩，在他懷裏轉了一圈爬下來。
他摸了摸，是個熱乎乎的團子，順勢抱起來，翻身繼續睡。
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諸葛亮才逐漸恢複了意識。
他還沒完全睡醒，第一時間發覺懷裏的毛團子沒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手還沒擡起來，就發現自己被一雙手臂抱住，掌心扣着腰，頭也不知何時從枕頭落下去，壓在硬邦邦的肩膀上，不是很舒服，但被子裏很暖和。
他又繼續摸，終于繞過對方的手臂，抓到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這下諸葛亮滿意了，把尾巴繞在手腕上，無意識地撸着毛玩，指尖陷進去，難以自拔。
他被結結實實地環抱起來，耳旁的呼吸聲很重，撲在耳根上，也熱得很。
諸葛亮終于睜開眼睛，皺着眉，呓語幾聲抱怨道：“你尾巴頂到我大腿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1：出自李白《鹦鹉洲》：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雖然景色很好看，但其實是抒發內心苦悶的。也不是項羽理解的那個意思）
2：高适，知名邊塞詩人。當然歷史上他倆的相遇不是這麽回事，但游戲裏嘛……
說到太白鴨，我就被趙路配的聲音戳到了（以前并不認識233）念将進酒的那一段，好有感覺的，然後才發現他還配了千年之狐，愣住.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