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爺,沒有人傷我,我……腰不好!”

“哦,”狄青看他手中還拿着個竹篾編成的簍子,便問那人:“你就是孩子的父親吧?”

“回軍爺話,小的正是!”那人趴在地上,回答道:“呃,剛剛去河邊抓了點兒魚來,給孩子下飯……呃,不知軍爺到此,所為何事啊?”

狄青心下一動,不禁問道:“你,身有殘疾,如何能抓得了魚?”

“呵呵,”那人低頭笑了笑,說:“把這魚簍放在岸邊,裏面有魚餌,時間長了就有些收獲了!”

狄青點了點頭,這時身後的部下拿着破碎的琉璃片,對狄青說:“将軍,你看,這裏面有字!”

怒馬懸盔

第一小節

狄青接過部下從竈臺上取來的琉璃碎片,仔細看了看,這一看,剛剛還有所緩和的心情,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各種思緒猝然而至,令人難以言喻!那晶瑩的碎片中,隐約而見有兩個字,镂刻在斷裂的接口中:“相約”!

這時狄青的眼神,恐怕是戰場上不曾有過的,他長吸了口氣,勉強松開緊皺的眉頭,有些無力地擡手指了指竈臺,對屬下說:“幫他們把飯做了!另外,讓衛仲把另一只盞也帶來!”

那殘疾人誠惶誠恐,只好連聲謝過。狄青讓父女倆先回屋去,說是稍後有事要詢問他們。

就這樣,一群久經沙場的甲士在這個特別的農家院兒裏,為這對父女做起了飯來。而狄青則一個人徘徊在附近,心裏沉沉的,思索着。

執似玉非玉,到過相溝北坡籬笆院內,討水.

可飲,則逢兇化吉,否則,置諸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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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狄青隊伍中所攜帶的東西,唯一似玉非玉的,就是那對琉璃盞,是一對,兩樽。在麟州會晤時,西夏公主一共送出了四樽盞,狄青兩樽,遼國耶律宏也是兩樽。原本狄青是打算在呈報中先彙報一下,如何處理這禮物讓聖上定奪,沒想到自己還沒報,皇上就先下旨要求他帶回,說是以作邦交之用!理由雖然很正常,可是,兩只酒杯,至于要在聖旨中特別提及嘛,怎麽想都會有種隐隐的感覺:這酒杯肯定還有什麽文章!可是,在杯裂之前,狄青并不知道那裏面的秘密,僅僅是心裏犯疑而已。然而,恰恰是因為聖旨中這種不自然之處,讓狄青有了疑慮,才促使了他會冒一定的風險去按錦囊中的方法行事!

‘小可方外之人,不足挂齒,特來為将軍解困!’狄青仔細回想着今天一連串的事情,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懊惱,若是這一只盞中有字,那另外一只肯定也有,這一只是“相約”,另外一只,會是什麽!難怪皇上讓他帶回去!!

‘可飲,則逢兇化吉,否則,置諸死地而後生.’

他緊緊攥了下拳頭,似乎是有了決定,這時部下衛仲也帶着另一只盞,下馬而來。

狄青回到院兒裏,讓人重新燒了些水,之後他用水瓢盛了些熱水,再次倒進了那另外一只盞中!

不出所料,第二樽琉璃盞同樣的,在接觸熱水後碎裂了!這次,在裂口中所刻的字,令狄青不寒而栗:“起兵”!

“相約 起兵?!”

狄青近乎失神地看着那手中的碎片,終于明白了什麽!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仁宗皇帝為了讓狄青帶回琉璃盞,嚴命朝臣凡是看過那封信內容的,只準說其字,不準說其圖!

什麽意思?當初在帥府門口截獲的那封信,裏面的內容有八個字“中秋相聚,離陽觀花”,這八個字是寫在一個形似琉璃盞的圖形裏!仁宗和太師等重臣看後,都不知是什麽意思,一番猜議後,仁宗決定允許大家把信中的文字透漏出去,為的是,如果狄青謀反,也讓狄青知道他反書的內容已經被截獲了,讓狄青有所顧忌!但是,信中的圖形不準透漏,因為,如果狄青并無謀反,是被栽贓,那他很可能不知道信裏畫了什麽,讓他帶回琉璃盞,他應該不會有什麽顧慮!并且,如果事先讓狄青知道了信中有那個圖形,不論狄青是否真的謀反,琉璃盞會被原樣的帶回嗎!

此時的狄青已經拿不準回京後會發生什麽,那八個字的意思在朝野上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什麽說法都有,本來狄青一身赤膽,自己沒做,怕它作甚?可是現在,要是這盞中字“相約起兵”被皇上知道,怕是不死也難活了,因為根本說不清!

這戶農家父女,父親姓譚,名厚土,女兒叫小燕,還不到五歲。狄青本想等父女倆吃過午飯,再找這位父親聊一下,可厚土說孩子自己會吃,不必照顧。于是,狄青就跟厚土在屋裏聊了起來。

開始狄青是想通過他了解一下那位道人的來歷,可是,厚土說,自己也只是遠遠的見過一眼,當時女兒正在院子裏玩,跑進屋裏說有個人給了她一只草編的小鳥,等厚土爬到屋門去看的時候,那人也只是在院門外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轉身走了。

狄青想了想,便問厚土的腰傷是怎麽回事?想不到這一問,就問出了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幾年前,厚土也有一個普通而幸福的家庭,當時父母健在,還幫他取了個媳婦,熱熱鬧鬧得辦了婚事。

可是,婚後不久,因為延州戰事,厚土被征入伍,臨走時妻子呂氏已有身孕。本以為不幸會随着厚土的離去,暫時消減,可誰知,厚土一走,便有人悄悄的看上了呂氏。那人叫盧乙,是附近鄉裏的一個郎中,自己的媳婦因為意外,早年就身故了,後來遲遲沒有再娶妻。盧乙就是在給呂氏診脈的情況下認識了她,開方送藥一來二回,漸漸的有了些情愫。

厚土的母親王氏是個比較通達的人,她感覺到了媳婦和盧乙之間的一些東西,恰好是一個無妻,一個剛好又無夫,因為那個年頭,一旦入伍就得終身服役,而且生死難料,所以母親王氏雖然心傷,但也沒有太過指責,因為自從厚土離開,家裏的農活就都落在了厚土的父親譚老頭身上,為了養活一家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譚老頭拼命地幹活,身體也大不如前了。王氏是想如果媳婦改嫁,那老伴兒的擔子還能輕些,但是孩子必須要留下!

後來,盧乙找媒婆,也就是這個過相溝的大嘴婆譚寡婦,到厚土家裏溝通,這譚寡婦是村裏出了名的能說會道,前文裏狄青進村,有個婦人跑到村長那裏說事兒,讓村長吃不下飯的,就是這個譚寡婦!

盡管譚老頭不太情願,可是在媒婆的勸說和王氏的通融下,這樁不該有的事情還是成了!呂氏答應在生下孩子之後,再改嫁給盧乙,孩子由譚老頭夫婦撫養。

事情如果到這裏,總算還沒有太壞,媳婦改嫁後,盧乙給了厚土的父母一些錢物,從此譚家便再也沒有這個媳婦,孩子小燕,出生便沒有爹娘!名字都是譚老頭起的!

要說世上什麽最可貴,那絕不是錢物!自從媳婦走後,譚老頭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原本王氏以為媳婦走了少一張嘴吃飯,加上盧乙的彩禮,應該會好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兒媳不走,譚老頭還能撐上幾年,兒媳皆去,老頭心裏好像丢了什麽,再少的活也幹不動了,再多的彩禮也治不好他的病了!

就在老頭卧床不起的時候,村長不知是哪來的想法,說現在自耕農賦稅太重,不如大家把土地集合起來,合為一家,然後報冊的時候可以少報些田畝和人丁(佃農因為沒有地,交的田畝稅就少),這樣再分攤下去,每人分擔的賦稅也就少了!這個想法提出後,當然是有人願意,有人不願意,可是,不願意的那些人,慢慢的都被大嘴婆說動了,還有些不願意的,村長來年就買了他們的地,最後,就只剩厚土這一家了!

譚老頭不願賣地,除了怕賣地之後前途未蔔,更多的還是他心裏那個土地的情結,畢竟兒子厚土這名字就是他起的!

在給孫女擠過最後一次羊奶之後,譚老頭黯然地離世了。臨終前,他給老伴兒留下了一句話“地,不能賣,咱兒子,會回來的!”

…… ……

老伴兒王氏明白老頭的想法,他是覺得兒子走了、媳婦賣了、地說什麽也得留着,可是,能留得下嗎,剩下老婦人和一個待哺的嬰兒,如何能種得了那些地,王氏無奈,只得把田産賣了一半兒,還留着一半,期望着兒子會回來!

造化弄人,或許是上蒼接受了他們的心聲,兒子厚土真的回來了,但是不可能會原樣的送回,除了臉上有了刺字,厚土的腰已經受了傷,勉強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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