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8

沈聞伸手揪住了一邊求心的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賀蘭韻的肩膀,将他二人擋在了自己的前面,好在望帝仙君只是從他們身邊走過,還帶着萬刃海前來參加宗門大比的弟子。

求心側身問道:“怎麽?”

沈聞抓着他的袖子才勉強站穩:“回房,我覺得不太對。”她從袖子裏取出一顆丹藥塞進嘴裏,“阿馬,你擋一下。”

賀蘭韻的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聽着沈聞的聲音變了,然後立刻想到她是吃了孟回春的變聲丹藥。

沈聞的感覺并不好。

她現在的情況,不太像是被劍尊周身凜冽的劍氣和修為壓制給傷到了,倒像是他身上沾染着別的什麽極具侵略性的氣息把她肉身上的某一些特性誘發了出來。

但是周圍的修士們似乎都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影響,沈聞也不能百分百确認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确。

以往宗門大比,九宗七姓都會派出在宗門中說得上話的長老前來,意思意思也就罷了,然而這一次的宗門大比涉及“少司命位”的争奪,所以九宗七姓的各個宗主、家主幾乎都來全了,哪怕已經占了一個仙君位的山鬼、望帝、雲中君也早已莅臨天機城,玄君閉關,雖然不出面,但是他所在的玄術宗浮空大陣直接就降臨到了龍皇山。

——要說其中有什麽奇葩的話,那大概就是東君公輸弦這個百年老技術宅,只派出了一位長老前來“意思意思”,到是同屬于“七姓”之一的墨城公輸家的家主,一派“風裏雨裏,天機城等你”的架勢。

沈聞原本以為,這些大佬會跑去更加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住——比如孟回春,他就直接住到玄術宗去了——沒想到會在下榻的客棧裏直接撞到九仙君之一的西門清越。

求心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遍伸手虛托了沈聞一把,賀蘭韻自覺往前挪了半步,方便兩人先行回去。

畢竟宗門大比期間,在流雲閣下榻的九宗七姓人不少,各個都是惹不起的主,流雲閣雖然房間充裕,但是到底架不住這麽多人一起入住,所以賀蘭韻雖然嘴上說着把沈聞和自己安排在一間房是為了保住求心的清白。

但是到底,求心還是和他們住一間房。

賀蘭韻在求心他們離開之前,塞給了沈聞一塊小玉牌,這塊小玉牌可以帶着他們回到下榻的房間,沈聞退出人群,回到房間休息的時候,這小玉牌閃爍出了一道柔和的淺光,化作一尾紅金魚在前頭帶路。這讓沈聞忍不住感嘆了一下修仙界的服務業真是人性化。

待到到了下榻的房間,那尾金魚縱身一躍,跳進了懸挂在流雲閣中房房門前的鏡中,歡快的甩起了尾巴。

沈聞伸手試着推了一下房間的門,門應聲而開。

沈聞一步垮了進去,求心耳朵靈敏,在沈聞跨進房間去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想擡腳跟上,結果直接和沈聞撞了個滿懷。

确切來說,是沈聞突然後退,求心則往前,沈聞拿自己的後背去撞了求心的腹部,而求心下意識的扶了一下沈聞,才顯得好像他抱住了突然後退的沈聞一般。

求心迅速站穩,放開了沈聞,輕聲詢問道:“沈姑娘,有何不妥?”

沈聞沒回答他。

她趴在門框上,一會看看裏面,一會看看外面。

這其實不能怪她,因為從外面看,幾扇門之間相隔的距離很近,可以估算出裏面的空間其實并不大,類似大號膠囊房那種,但是當沈聞推門進去的時候,卻發現裏頭遠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簡而言之,就是——裏頭比外頭大。

她反反複複對比了好幾次,終于确定了這不是什麽視覺上的誤差導致的,這就是……房間裏頭比外頭看上去大。

“這什麽?這什麽?時間領主工程學嗎?!還是擴張咒?太酷了吧這樣也太酷了吧!”沈聞來到修仙界以後,其實很少這樣發自內心的興奮,上一次,還是玄術宗浮空大陣從她邊上飛過的時候。

她抓着求心的袖子一連串說了好幾句太酷了,至于求心,他作為一個瞎子,是感受不到沈聞所說的“酷”到底體現在什麽地方的。

“小檀越且冷靜些。”他只好哭笑不得的把手蓋在沈聞的手上,試圖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來。

“吵什麽呀,土包子。”大概是沈聞因為過于興奮而沒有壓住自己的聲調,幾個随着一尾銀龍魚前來尋找房間的修士忍不住嫌棄的吐槽了一聲,“流雲閣乃是堂堂東君、公輸門門主親自設計的,這種藏須彌于芥子的本事,對于高位煉器師們來說根本就是雕蟲小技,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不要在走廊中間咋咋呼呼了,聽着都臊得慌。”

開口的是個梳着留仙髻,佩着金步搖的明豔姑娘,約莫十七、八歲上下,但是在這修仙界,年紀是最不靠譜的,這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代入凡人的年紀,也有可能是五、六十的大媽。不過年齡并不是問題,畢竟看臉就夠了。

她話一說完,便揚起下巴,仿佛一只鬥勝了的小孔雀一般瞥了周圍的其他修士一眼。一邊男弟子中有舌苔厚丈許,當慣了舔-狗的,立馬滿臉堆笑:“小師妹說得對。”

聽他們附和自己,這個“小師妹”越發露出舒暢的神情來,一雙杏眼眯起,到是有那麽幾分嬌憨活潑的味道。

漂亮的人始終會有一堆舔-狗,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當然與之相對的還有一句話叫做——舔-狗不得hou色——就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了。

這幾人穿着一致,又住在相近的房間,想必應該是一個宗門的弟子,也就是說,這堆人基本上都是練氣、築基修為的修士。

其中應該會有一人是領頭弟子,修為最高,在築基後期。

卻見一堆舔狗之中,有一女子開口道:“師妹,莫要無禮。”

那開口的女子雖然五官也算堪稱清秀,臉上卻有一塊極大的胎記,幾乎蓋住了她半張臉,讓原本中上之姿的女子,一下子被劃入了“面目可憎”的行列。

她的配飾比起其他弟子,多了一個代表階級的絡子,可見這女子就是這群弟子的領頭羊,只見她走出來,目不斜視,對着沈聞雙手交疊:“小師妹不懂事,還請這位道友和小師父莫要見怪。”

求心剛要張嘴,卻又想起自己剛剛未開一口,實際上那俏麗活潑的女聲吐出來的鄙薄之語都是沖着一邊的沈聞去的,便搖了搖頭:“小僧未被冒犯,也無權替我身邊的這位小道友‘不見怪’。”

他生的好看,氣質又出塵不染,聽到他這麽說,一邊的“小師妹”先瞪大了眼:“你——”

沈聞咳嗽了一聲,她在過來尋找房間之前預先吃了改變聲音的丹藥,現在聽上去也就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和她原本的聲音相差其實并不多,卻能讓人一眼聽出是個少年,而非少女:“不見怪,不見怪,這位姐姐生的如此好看,又有才、罵起人來又好聽,小修怎麽舍得責怪呢?”她雙手交疊行禮,“小修是鄉下來的人,不曾見過世面,敢問各位道友哥哥、姐姐是那一大宗的高足?”

她話說的圓融又熨帖,讓那位“小師妹”露出一個樂不可支的表情來:“你雖然土包子,可是嘴挺甜的,我們是霁月城的弟子,我是廣寒仙子座下新入門的關門弟子越女,你可記好了,既然你的嘴這麽甜,那本小姐就不怪你在走廊裏瞎嚷嚷的錯了。”

“越女。”邊上的領頭師姐輕叱了一聲,“你少說兩句。”

那越女似是常在宗門之中被寵着、哄着,一句重話也說不得的模樣,被那面生胎記的女子輕叱了一聲,便扁着嘴,一張俏臉拉得老長。雖然委屈,卻還是退下了,可見這位面生胎記的女子在這些弟子中也算有威望。

斥退了越女,那首領弟子又對着求心和沈聞雙手交疊:“我師妹年紀小,還請兩位……罷了,”她笑道,“我替師妹給二位賠個不是。”

越女在後頭噘着嘴,一臉郁悶地攪着自己的衣帶,時不時摸一把佩在自己腰上的琵琶小挂件。

“哪有哪有,小修鄉下來人,自是沒有見過世面,哪裏但得道友姐姐一句‘賠不是’呢,折煞我了。”她滿面堆笑,看上去就活像只練習時長十二年的合格舔-狗。

求心在邊上閉上眼,請撚起了自己手中的持珠。

他現在練出來了,知道每次沈聞這樣,她不是要坑什麽人,就是在挖坑的路上。

就在一來二去之間,沈聞已經舔着臉,厚着皮,把各位霁月城的哥哥姐姐們的每個毛孔都熨了一遍,對這位懂事明理的鄉下小土包子散修的好感度直線up。

沈聞解決了一場走廊上的争端,才拉着求心進了房,立馬撲在地板上打起了滾兒:“嗷嗷,這種感覺,這種在塔迪斯裏打滾一樣的感覺,這是浪漫!須彌芥子是浪漫啊!空間折疊是浪漫啊!我單方面宣布東君公輸弦是九仙君裏墜棒的!”

求心:……

他從剛開始就沒聽懂過沈聞在說些什麽。

雖然聽不懂,卻當然是随她喜歡便是。

直到沈聞打完滾,她才一個魚躍盤腿坐起來,面無表情的撐着臉:“霁月城多以音修為主,此次參加宗門大比的人有二十人,這些人皆把自己的本命法器縮做身上的配件挂飾,”她微微眯起眼,“二十人,古琴四把、古筝兩把、笛一支,蕭兩支,琵琶一面,月琴四把,箜篌兩把,鼓四面——大者為一,水鼓為三。”她裝作貪看美女,一雙眼睛把所有人都溜了個遍。

“宗門戰術可能為民族交響樂大陣。琵琶為骨。”

她面無表情、聲調也毫無起伏,只是冷漠的敘述一個自己推斷出來的事實。

“其中一定會有一段琵琶獨奏。”

——這應該是唯一可以破陣的機會。

求心撚着佛珠的手停了下來,半晌之後,才又響起了他誦經的聲音。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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